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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夜未央。歌舞笙簫,古道旁。”
李源和秦大雪帶著兒子從古老的宮苑出來時,天上飄起了細碎的雪花來。
這樣的夜,和家人在一起,此情此景,美的讓人心醉。
長安街上燈火通明,一輛伏爾加轎車在李源三人身邊停下,宋蕓從車上下來埋怨道:“說了要給你們也準備車的,回頭找不到人了,指定又是李醫生的主意。”
李源呵呵笑道:“蕓姐,今夜的燈彩佳話,趙局功勞不小,這車你們該坐。我們就不行了,無功不受祿嘛。”
宋蕓白了這個陰陽師一眼,不過她已經有些免疫了這人的調侃取笑,對秦大雪道:“大雪,讓里面再派輛車送你們回家吧,都下小雪了。”說著自己笑了起來。
小雪天送大雪。
秦大雪笑道:“我這才幾步路,走回去也沒多遠。蕓姐你快回家吧,天色不早了,你身體又不太好。”
宋蕓埋怨道:“都怪李醫生,把那股清高酸勁兒傳給你了。算了,不管你們了,那我先走了!”
等宋蕓帶著仨孩子坐車離開后,李源問李治國道:“今晚有什么感受么?”
李治國想了想,道:“和港島報紙、電視里報導的,完全不一樣。就算是這里面的人,也多是普通人。并不像港島描述的那樣,海子里山珍海味,酒池肉林。就有一些果汁、茶水和瓜子、花生。港島幼稚園的條件,都比這些好。爸爸,平時也是這樣的么?”
李源點頭道:“就操守方面,這里面的人,比這個世上絕大多數官員都要強的多,至少目前是如此。”
李治國道:“那就真的讓人敬佩。”
秦大雪看著李源笑道:“感覺你今天很開心?”
李源將信將疑道:“是嗎?”
秦大雪笑道:“有一種……全身心變得輕松起來的感覺,悠然自得。”
李源深情道:“可能是聽到那么多大佬都欣賞你,還愿意為你背書后,我心里放下了一大塊石頭。你知道的,我一向都很擔心你。”
秦大雪樂的合不攏嘴,嗔怪道:“你少來!”
兩人對視一笑,目光有些黏稠拉絲……
不過到底顧忌兒子在,淺嘗輒止。
李源背負雙手,看著雪落京城,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確實輕松了很多。”
從一九五四年到今天,整整二十五年啊。
二十五年來膽戰心驚,謹言慎行,唯恐踏錯半步路,說錯半句話,引來不可測之后果。
哪怕七陸年后,依舊有波蕩風險。
直到今天。
秦大雪笑道:“和你一樣心情的人有很多,不過他們和你不同。你只是感到輕松,卻不會放縱。那些人,不僅是感到了輕松,還開始放縱起來。”
李源道:“放縱的人,那十年也不少。不是才斃了好些位子弟,干的那些忘八事,讓人嘆為觀止。那一家將門虎子兩兄弟都被判死刑了吧?好家伙,一百四十多個女性,他們也真敢。這些事,過去少不了,現在少不了,將來也少不了。發現了,抓起來敲掉腦袋就是。總體來說,大方向是一直向好的。”
秦大雪點了點頭,道:“至少能放開手發展經濟了。對了,那位梅長寧會不會把你的事告訴小雨她爸媽?”
李源不懼:“能告訴什么呢?我和小雨在港島也沒領證,我都說了,小雨和我前妻們關系很好,他們能奈我何?”
秦大雪笑罵道:“真不要臉!”又道:“華潤如果想插手大唐藥業,你準備怎么拒絕?”
李源呵呵道:“那他們也是想多了。曹老都說了嘛,我是一個覺悟不高的人。我有自己的愛國方式,他們的思想施加不到我身上。”
秦大雪點頭道:“對!從一開始就不要退讓。退一步,這些人就會得寸進尺。他們的胃口,填不滿的。”
李源道:“也是托了你的福,抱上了大粗腿,不然還真得虛與委蛇一番。”說著還提點兒子:“看看,這就是娶個好媳婦兒的重要性!”
李治國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秦大雪心情大悅,雪夜里哈哈大笑起來。
這點她倒不會謙虛,有曹老這棵大樹在,李源還真不懼那些蠅營狗茍之事!
李源笑道:“不過,我覺得這個人,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李治國抬頭看向父親,道:“爸爸,如果有老同志找您談呢?”
李源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微笑道:“人生,總是不斷的在作出選擇。不同的選擇,意味著完全不同的方向。但一個人想要堅守本心,那么無論面對什么,他的選擇都不會變。”
秦大雪道:“你具體點給兒子說。”
李源點點頭,看著李治國道:“選擇應該選擇的,叫勇敢。選擇不應該選擇的,是無奈。放棄不該放棄的,叫懦弱。放棄應該放棄的,是睿智。老同志找我談,讓我選擇不應該選擇的,放棄不該放棄的,我就要妥協么?當然不會。
我本身就在盡力做事,為自己的祖國做了奉獻。我已經做了我應該做的,再來要求我犧牲付出,那就是他們不懂事了。我怎么會因為他們的不懂事而妥協呢?”
李治國不解道:“那誰來判斷到底應該不應該呢?”
李源笑道:“當然是我們自己了!我們自己的人生選擇,憑什么由別人來做主?”
見兒子眼睛一亮,秦大雪補充道:“前提是,你自己要足夠強大。爸爸如果是依靠別人才成功的,那他也無法自主。”
李源跟著補充:“或者,你的父母足夠強大。”
秦大雪白他一眼,李源笑道:“總要告訴他這個世界的真相……”
秦大雪繼續道:“兒子,爸爸媽媽在努力奮斗,當然是想為國家和民族多做一些事。不然以咱們家現在的條件,我們全家完全可以過上輕松安逸的生活,可我們沒有。
但也不可否認,我們也有一些私心,那就是想讓你們兄弟姊妹們,將來能做出自己的選擇,而不是被別人用任何名義去強迫,不會讓你們因為一句‘發揚風格’,就受到委屈。
治國,爸爸媽媽給不了你奢靡的生活,即使你爸爸有這個能力,我也不讓。
我們能給你的,就是這份決斷自己人生選擇的自由,和說不的權利。”
李源感慨道:“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這份自由,有多么可貴了。
這和錢多錢少,權大權小有很大的關系,但不是必然的。
因為有的人雖然一生榮華富貴、紙醉金迷,但那些東西也蒙住了他們本可眺望星空的眼睛,讓他們沉迷一生,一輩子轉瞬即逝。
這也是媽媽不想給你們太豐富物質生活的原因。
而這份選擇的自由,才會讓你們真切的感知這個世界,體驗這個世界,過好這一生。”
李治國聞言雖然仍不是很懂,但他心中大為感動,也慶幸。
慶幸有這樣的父母,也慶幸能得到這樣的教誨。
李源猜到了這人會很快找上門來,但他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
第二天秦大雪去上班,李治國去上學,李源還系著圍裙刷碗時,房門敲響,打開門后,就看到一個彌勒一樣的胖子在外面。
還不錯,挺懂禮數的,手里拎了一袋蘋果嗎,兩瓶茅臺……
“源子,咱倆同年,就不論誰兄誰弟了,你叫我阿寧就行。”
梅長寧一點不見外的樂呵笑道。
李源也笑:“你叫我愛國也行。”
梅長寧哈哈大笑起來,豎起大拇指道:“還是你高!”
隨著李源進屋后,打量了下屋內陳設,暗自點頭。
落座后,李源倒了杯茶水,道:“你說你們這些人,查些大事正事就好了,查我老底兒干嗎?我又不是壞人。”
看他那副隨意的語氣,梅長寧也是扯了扯嘴角,道:“你當我們愿意多管閑事?你們家在港島鬧出那么大的動靜,我們要是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得過去么?源子,你能單槍匹馬在港島打開局面,還能憑真才實學建立大唐藥業,連出兩款爆款藥,我專門問了這邊的醫藥專家,他們都驚為天人,夸你是國寶級的專家學者,做到了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你是真行……源子,有機會咱們合作一下?”
李源認真想了想,問道:“為了讜國?”
梅長寧又笑了一陣后,點頭道:“對對,為了讜國!”
李源想了想后搖頭道:“港島方面就算了,我那一攤子后面都有自己的規劃,目前不適合引入合作伙伴。內地倒是可以合作,全方位的合作。大唐出技術、一部分資金和先進的管理,華潤負責協調關系,出一部分資金。”
梅長寧無語道:“連管理都沒有?那華潤不是吃大虧了?”
李源微笑道:“公司結算,可以在港島進行。華潤出人民幣,大唐出美元。”
梅長寧眼睛登時亮了,跟燈泡似的,道:“真的?”
國家有錢沒錢?
是有錢的,但有的是人民幣。
可是人民幣在外面不被認可,想在外面買設備買資源,需要的是美元。
此時的人民幣在國際市場上的地位,和后世的Q幣沒什么區別,只能在特定的游戲大廳內使用……
可當下國內實在沒什么好東西,好東西都在外面。
當然,用美元結算李源并不吃虧,因為生產資料是實打實的,譬如中草藥,用美元吃進來,再賣出去后,依舊可以換回美元,對他來說幾乎沒什么影響。
而國內那么多投資,卻需要不少人民幣。
李源笑道:“我是不是為了讜國?”
梅長寧豎起大拇指哈哈笑道:“是是是,你叫愛國嘛,當然愛讜!”笑罷又自嘲道:“不怕兄弟笑話,我們對外工作的人,真是窮瘋了。現在國家外匯太緊張,一塊錢化成兩塊錢都不夠。在外面好多事都挪移不開,丟人吶。”
李源道:“發展上兩年就好了。不過你也別著急,去年雖然奧司他韋大賣了一年,可是葛蘭素公司黑心的很,把營銷成本定的太高,所以沒進什么賬,干聽吆喝,我手里也沒多少美元,今年要好一些,到下半年估計就寬裕了。”
梅長寧也不挑揀,笑道:“成!有就行,晚有總比沒有強!聽說你廚藝不錯,咱們弄倆菜,邊喝邊聊?四九城的英雄人物不少,但像你這樣的,頭一份兒。”
李源道:“今天算了,約了人還有事,再說也不湊景。過幾天鄉下殺年豬,弄些殺豬菜再好好吃一頓。你留個電話,我給你打電話。”
梅長寧又嘿嘿笑了一會兒后,留了個電話,就起身告辭,卻聽說李源要去北大,他樂道:“巧了,我也正準備過去。”
見李源狐疑不信,他“嘖”了聲,道:“我去找季羨林先生請教些學問,季羨林先生精通十二國語言,我們對外工作的,經常找他幫忙。”
李源笑道:“走吧。”
“你去北大干嗎去?”
“見一位故人。”
北大校園內,看到李源的故人后,梅長寧對這孫子真是心服口服。
高衛紅穿著一身呢子大衣,系著圍巾,消瘦的臉上帶著知性溫柔的美感,看著李源的目光,盈盈閃動。
李源面色卻有些深沉,看著高衛紅輕聲道:“衛紅姐,我才知道的一些消息。這些年一直沒有信兒,你過的還好么?”
高衛紅的丈夫病逝了,是積勞病倒的。
這則消息還是老李家的萬事通十八李垣前兩天告訴他的……
高衛紅臉色白了白,點頭微笑道:“還好。源子,這些年你還好么?一直想打聽你的消息,只能在《赤腳醫生手冊》上看到你的名字。”
李源笑道:“我很好。”然后給梅長寧介紹道:“這是高衛紅,我去大慶支援會戰的時候認識的姐姐,前哈工大高校長的女兒。阿寧,你有事先去忙,我和衛紅姐聊一會兒。”
梅長寧走后,李源和高衛紅就在北大校園內走了起來,說著過往那十多年的點點風雨。
這個世上最無情的就是歲月,當年那個開朗熱情的年輕婦人,如今也變成了失去愛人的中年婦人。
不變的,仍是那份讓人感動的關切、溫柔和細心。
兩人聊了一個半小時,來到未名湖畔,眺望著不遠處的博雅塔,李源邀請道:“衛紅姐,去港島來幫我吧。”
他能感受到這位姐姐心中的憂郁和哀傷,長此以往,很容易毀了身體。
李源對這個故人,沒有任何不敬的想法,這是英烈的妻子。
他只是單純的認為,這樣的女人,應該活的很好。
還是他非常喜歡的好友。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李源將他做的事說了遍,最后道:“實驗室里需要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當實驗室管理主任,可我現在根本找不到這樣的人。衛紅姐,你是北大高材生,學習的又是生物專業,非常對口。你不來幫我,那我可就太難了!”
高衛紅看著眉眼間跳動著活潑的朋友,笑道:“你還和從前沒什么變化,做的事也是那樣出人意料,驚心動魄。我考慮考慮吧,也要和家人商議一下。你現在生活情況怎么樣呀?我記得你兒子今年應該……十九了吧?你們一家三口在港島的生活,一定幸福美滿。”
李源有些笑不出來了,在這個他一向喜歡并且尊敬的姐姐面前,迎著她純凈的目光,他居然感覺到了一些羞愧和心虛?
見鬼了,多少年都沒這種局促的感覺了……
“衛紅姐,這個事……說來話長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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