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東側,金菊園。
趙家一家五口回家后,趙君勛面色十分嚴肅。
素來寵愛孩子的他,通常不會如此。
宋蕓心里窩火,氣李源回回來都挑事,盤算著下回要和秦大雪好好掰扯掰扯。
她忙給趙小軍使了個眼色,今年剛二十歲的趙小軍對坐下的趙君勛道:“爸爸,對不起,我錯了。”
趙君勛看著小兒子,目光卻愈發凌厲起來,道:“你和陳小國他們干什么了?”
趙小軍聞言臉色一變,忙道:“就吃了個飯,沒干什么……啊!”慘叫捂臉。
“啪”的一聲,好響亮的一記耳光,驚呆了其他人,趙君勛罵道:“沒干什么?沒干什么港島那邊的報紙為什么會登你們?人家說的清清楚楚,上一回花邊新聞上報紙的人叫洪家華,他現在怎么樣了?洪家老太太還在,那是正兒八經走過草地爬過雪山的老革掵,你覺得伱比洪家還硬?你不說是吧,好,那我也不管了,我看你腦袋硬還是嘴巴硬!”
宋蕓這才反應過來,臉上沒一點血色,嚴厲打擊的熱潮雖然退下去了,可還沒真正取消,真要被人舉報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她嚇的再顧不上埋怨李源和秦大雪了,上前扒拉住趙小軍,哭腔道:“小軍,你是不是讓人給騙了?你怎么這么傻啊,別人說什么你就信什么?”
往日里聽到妻子這般護孩子,趙君勛只覺得妻子賢惠愛子,可這會兒聽了,趙君勛腦瓜子都嗡嗡響,厲聲道:“讓人騙了?別人騙著他脫褲子嗎?我告訴你,如果他們真的行了不法之事,這個畜生的腦袋一定保不住!”
“爸!真沒有啊,我真沒有啊!陳小國干的,陳小國他爸也干了……”
趙小軍都發起抖來,大聲說道。
這話卻差點沒把宋蕓和一旁的趙大軍、趙美惠給嚇死。
陳小國他爸是誰啊,那可是董老那邊的心腹愛將……
趙君勛臉色鐵青道:“你不要胡說八道!”
趙小軍急道:“真沒有!陳小國他爸在八大處那邊修了一座別墅,外面看不出什么,里面豪華的很!他帶我去那邊喝酒,喝醉了我扶著他去房間睡覺。可能是進錯房間了,送到他爸的房間里。結果走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一個相冊,里面有他爸和五個女人的照片……對了,有一個還是陳小國他小姨!”
趙君勛面無表情的看著兒子,只當沒聽到這番驚世駭俗的話,寒聲道:“你確定你沒做過壞事?你覺得我信還是辦案的人信?”
趙小軍大急,汗如雨下,腔調都變了,尖聲道:“爸!真的!那天我喝多了,站都沒站穩,什么都做不了……”
確實起不來,進不去,真沒說謊。
或許幾年后,當一撥又一撥的老同志都走了,曹老臨終前指了指趙君勛后,趙小軍不會這么慫。
但眼下這個當口,他還差的遠。
洪家華那樣的頂級子弟都被拉去打靶,更何況是他?
宋蕓相信兒子了,對趙君勛道:“老趙,小軍不會說謊話的……”
趙君勛看著家人們道:“剛才小軍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要往外說。這些話但凡從咱們家人嘴里傳出去,那就是潑天的禍事,明白了嗎?”
家人們連連點頭,連宋蕓在這個圈子里浸了那么久,也熏出幾分聰明勁來。
趙家倚著曹老守著中立,古老、董老兩邊都看重他。
可要是自己打破中立,那對趙家來說,絕對是得不償失。
“小軍去中信上班,我明天去找榮老談一談這事,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回來。如果擅自回來,后果自負。”
說著,趙君勛又對宋蕓道:“你明天也去找秦主任談一談,請李醫生和梅長寧打個招呼,稍微照應一下。這一次,欠人家了一個大人情。”
宋蕓吃驚道:“還用找他們去打招呼?老趙,今天李源對老太太的態度可不算親近……”
趙君勛嘆息一聲,看了看三個孩子,道:“所以說,做人還是要自強。你們秦阿姨雖然比爸爸低一級,可是她能力極強,剛開始古老和董老或許是看了奶奶的面子,可是后來,秦雪同志極鮮明的個人風格和極強的工作能力占了主導。秦雪同志雖然以年齡為由堅持拒絕了升國務,可是在幾個老人家面前,她的份量比我輕么?
再加上……李家要在港島成龍了,兩個老人家許他一字并肩王的段子都傳了出來。所以,哪怕老太太哪一天不在了,秦主任依舊是秦主任,因為不止她自己強,李家大樹也已參天。更不用說,梅長寧和李源相交莫逆。港島不是大陸,去了后沒人認你們爸爸是誰。喬興、榮志堅他們鬧的笑話,以為家里人看不見么?小軍,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趙君勛轉身去了書房。
趙小軍頭皮有些發麻,道:“媽媽,不去港島行不行?那是李家的地盤,他看我不順眼……”
宋蕓道:“你放心吧,明天我去給你雪姨好好說說,不會讓他們欺負你的。你也知道那里是李家的地盤,有李家看顧著你,別人欺負不著。”
趙美惠小聲道:“媽,看不出來啊,李家在那邊真那么牛氣?”
宋蕓嘆息一聲道:“比你想的更牛。真是怪了,這么好的事,怎么就輪到他家了呢……”明兒得說一堆好話了。
“家里現在到底有多少資產了?”
三里河,一場酣暢淋漓的風花雪月事后,秦大雪依偎在李源懷中,忽然笑著問道。
李源奇道:“你還關心這個?這個時候討論金錢的話題,實在是玷污愛情了。”
秦大雪咯咯笑道:“問我這個問題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問的我都好奇起來。怎么,不方便說還是你也不知道?”
李源想了想,道:“具體有多少,我還真不大清楚……不過你放心,家里九個孩子,都是均等的,不會因為治國不在港島,就少他一份。”
“去你的!”
秦大雪笑罵道:“他要走的是我這條路,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李源捏著眉心道:“平心而論,我還真不想讓他走這條路,太繞人了。不過他自己選的路,我也不會反對。至于資產嘛……這一波后,破千億肯定是沒問題的,明年估計還要更高些。
但也沒什么了不起的,真的,不管是羅氏還是葛蘭素,西方隨便一家排名前十的醫藥公司的市值都遠超這個數字。西方的富豪,因為稅務問題,或者其他問題,都選擇潛伏到深水區。憑借眼花繚亂極其復雜的交叉持股,彼此利益糾纏,所以一些富豪排行榜上看不出名堂來。
要不是我在港島發現那么多英資財團背后的家族從沒出現在港島富豪榜上,可他們的實力卻絕非一些榜上華商可比,我就真信那些榜單了。不過嘛,咱們還年輕,有機會一點點追平。”
李家反超的機會絕不是幾次投機就能完成的,眼瞅著,明年日元升值又是一次巨大的投機機會。
可是,李源知道日元會升值,難道做出日元升值決定的腳盆雞和漂亮國會不知道嗎?
人家才是玩兒金融的骨灰級高手……
吃大頭的,永遠都是莊家。
所以,想靠先知玩兒投機走到最后的,只是癡人說夢,并且還是死路一條。
也就跟著喝點湯吃點肉而已……
唯有大陸經濟起飛,依靠如此龐大一個市場,一點點腳踏實地的把技術做出來,依靠實業,才能真正確立李家的地位。
這一點,李源從始至終都很清楚。
秦大雪苦笑道:“千億……國民生產總值的十分之一。”
李源想的是如何成為強國,建立堅不可摧的家族,可秦大雪想的,只是老百姓能吃飽飯,穿上保暖的衣服。
她把中國轉了不止一遍了,親眼目睹了這個國家的太多地方,仍舊沒有脫離饑餓的窘境……
南方其實還好,有水的地方就有糧食。
東北有黑土地,也還行。
但中原地區、西南、西北遼闊的祖國大地上,吃不飽飯的人,占大多數。
倒不是在嫉妒李源的成就,而是她累死累活奮斗了這么多年,經歷了那么多斗爭,吃了那么多苦,到頭來,還不如李源游著山玩著水睡著仨老婆的成績大。
這就讓她有些郁悶了……
李源也沒法子,總不能說開掛的人生你別比……
他笑道:“你別看現在啊,現在是起點太低,過去欠賬太多。這么多的人口,一旦發展起來,李家就算再強一百倍也趕不上。”
秦大雪氣笑道:“現在都千億了,強一百倍就是十萬億級別……說夢話呢?”
李源笑而不語,三十多年后,國內GDP都突破百萬億了。
不過,十萬億也不是不可能。
蘋果三萬億美元的市值,二十多萬億人民幣呢。
輝煌時的騰訊也有近六萬億市值。
雖然互聯網時代的市值虛的一批,但多少也是那么個意思……
秦大雪到底非一般人,很快就調整好心態,問道:“今天你刻意和曹媽媽拉開些距離,是不是做的有些明顯了?曹媽媽能理解,應該也會支持,但心里恐怕還是有些失落。”
李源搖頭道:“你小瞧曹老了,關心則亂,真當她只是一個老太太?論能力和手腕,曹老絕對是讜內第一流人物,心里明白著呢。不拉開一點距離,你所有的成績上面,都會籠罩著曹老的名字。不是說不行,但曹老終究有一天會離去。如果這個刻板的印象根深蒂固了,等曹老不在了,那對你的影響將會非常大。除非往后你不怎么做事,只想當官,否則的話,最好讓別人知道,你走到今天,固然有曹老的愛護,也有你自己的能力。”
秦大雪笑道:“并且,還有你在,是不是?”
李源笑道:“也有這方面……但你真不必多心,又不是你在拉開距離,你該親近還是親近,該孝順還是孝順。我呢,也只是偶爾表明一下態度。曹老對咱們有大恩,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秦大雪點頭道:“我們離開時,一起送曹媽媽回花廳,就是我們的立場。”
李源笑道:“關鍵時候你選擇不爭,婉拒國務,把資源讓出來。這一步就已經讓所有人看到你對曹老的敬愛了。如果你和趙君勛爭斗起來,最傷心的只會是曹老。這個時候你選擇了不爭,就是對曹老體面的最大維護,和最大的孝順。這一點,曹老明白,所有老同志也都明白,會對你刮目相看的。”
秦大雪目光里帶著絲絲崇拜之意看著李源,道:“這些都是你為了我想的?”
李源揉了下妻子,道:“我有時候想你想的難以入睡,只能與星辰明月共良宵。那時候頭腦冷靜的多,想的也多。想到最后,就得出一個結論:別想那么多了,徒增煩惱,腳踏實地的干就好。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秦大雪感動的心都要化了,明媚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李源,嬌聲問道:“怎么干?”
李源嘿嘿一樂,道:“來,教你一個新招……”
秦家莊,李家大院。
十月的京郊,葡萄熟了、柿子熟了、石榴熟了,棗也熟了……
小九輕輕摘下一串葡萄,拈一顆入口,沁甜。
回頭看了眼棗樹下,父親盤膝坐在泥土地上,和奶奶一起剝著玉米,然后拿去拉磨磨面,父親不時說句笑話,逗的奶奶笑的合不攏嘴……
秋日的陽光并不刺眼,仿佛還閃耀著金光。
小九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這樣依偎在父親、母親身邊,讓他們安享天倫。
“你真不饑?我還給你留了兩個月餅,誰也沒給。”
李母看著小兒子,怎么看也看不夠。
李源笑道:“等會兒,等大哥他們回家了再拿出來吃。不然不夠分。”
老太太深以為然,還看了看其他幾個老兒子……
多少有點攆人的意思。
幾個老兄弟只能拿玉米粒子偷偷砸老幺,還不敢讓老母親發現。
“八叔!”
十八李垣帶著一個年輕漂亮的有些過分的姑娘來了,大院里的氣氛卻陡然一變。
三十一歲的李垣,去年年底剛結婚,本來還人模狗樣,中山裝穿的筆挺,腳上一雙皮鞋,頭發梳的整整齊齊,一看到李源,就變成了狗臉,點頭哈腰的走了過來,連老婆也不要了。
“滾一邊兒去!”
李源嫌棄一眼,倒是對侄兒媳婦點頭微微笑了笑,然后雙手輕輕一搓,兩根玉米棒上的玉米粒就嘩啦啦的落了一簸箕,二哥李江在一旁笑道:“老八干這個也能發財。”
李池對李源道:“去看過城里那套房子沒有?我上回過去轉了轉,修的可真好。”
李源笑道:“明年過年咱們去那過年,我讓人給老爹弄個龍椅怎么樣?”
“滾一邊子去!”
李桂笑罵道。
幾個老弟兄一起哈哈笑了起來。
李源道:“龍椅就算了,弄個好太師椅。老爹一把,老娘一把。到時候能來的都來,來不了的,老婆孩子來也行。那個院子大,車庫走地下,外面人也看不著。還有一個戲臺子,我把梅蘭芳先生的小兒子請來,唱一個堂會,好好熱鬧熱鬧。”
李桂道:“坤兒他們怕是回不來,火車路上就要走幾天,工作都耽誤了。”
李源笑道:“回不來就回不來,媳婦孩子回來就行。坤兒這兩年還行?”
李池道:“行。你嘴上說著不管他們了,還是一直幫著。光那些招工,就解決了大難事,讓其他多少人羨慕毀了。鬧騰起來,還是大雪分走了一半招工指標,才算按了下去。不然太招人嫉了……現在路也修起來了,還招來幾個工廠。省里點名夸了,上個月來信說,要往上升了。不過我看他心里也是發虛,走到今天,全靠你幫他,自己沒啥本事。”
李源搖頭道:“欸,大哥哪里話。坤兒一個縣太爺,打著赤腳帶著全縣爺們兒修路。這路啊,對經濟拉升是長遠效應,在他這一期甚至不會有明顯的提升。但他還是干了,身體力行的干了。就憑這個,他這官兒就升的踏實。家里孩子們,大雪一直都有留意著。基本上都沒什么大問題。你要說一點問題沒有,那也不客觀。那是圣人,不是人。但大方向是好的,其他的就讓他們自己處理吧。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除了十八以外。”
李垣垂頭站一邊,五嫂別過頭去抹眼淚。
跟著李源來的年輕女子,臉色蒼白……
李源又看向四哥李湖,道:“李城今年也下去了吧?”
李湖點頭笑道:“去了南邊兒,胡建。”
李源點了點頭,道:“李城可以,性格踏實穩重。”
李湖看了看在旁邊跟鵪鶉一樣站著的李垣,笑道:“十八今年也懂事多了。”
李源呵呵了聲,看了眼五嫂,道:“還行,別人找他的門路來搞披文,他還知道去問問他八嬸兒。”
李垣被表揚了后,一下精神起來,眉飛色舞道:“八叔,我一聽那些東西就不是好玩意兒!上面放開瓊州,允許自主進口消費品。好家伙,那些人吃了豹子膽,進口了那么多小汽車、冰箱、彩電、錄像機……您說說,國家苦熬苦咽的熬了那么久,才攢了幾個外匯啊?這外匯是用來買設備、引進技術的!那些王八蛋們到處找關系批條子,買一輛小轎車進來,轉手就能賺一兩萬。他們知道八嬸兒權力大,就想拉著我干,我呸!那群孫子真是窮措大眼孔小,那點兒錢就想拖我下水?”
李江笑罵道:“看你那個熊樣子,你八叔一年給你們多少錢,再不知足你老子一鐵鍬拍死你!”
李垣父親李海連個眼神都懶得給,目光里帶著殺氣……
李垣強笑道:“不會不會,我才沒那么傻……八叔,這……這是田玲,去年結的婚,嘿嘿嘿……”聲音都有些飄。
李家老一輩們臉色都不是很好看,田玲來了這么久,問候了一圈,回應也都不咸不淡。
李源又看了看這個侄兒媳婦,點點頭道:“田家的事我知道一些,田老雖然故去,但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你父親犯了糊涂,在經濟上犯了過錯,被你八嬸兒拿下,送進了監獄,你心里有沒有恨?”
李垣忙道:“八叔,田玲不……”
話沒說完,他老子李海一下站了起來,怒聲道:“沒問你個畜生,你多什么嘴?”
李垣臉一僵,點了點頭,然后回頭對田玲道:“玲兒,你敞開了說,沒事,這是八叔。打小,打小就最疼我了……”
田玲眼淚掉了下來,看了看丈夫,然后看向李源,道:“八叔,我真的不恨。我父親進去前,特意叮囑過我,是他一時糊涂走錯了路,上了賊船下不來,他知道那樣做的錯的,是犯罪。八嬸兒拿下他,是幫他解脫了。所以讓我一定明白道理。我和小垣去探望過他,還是八嬸兒給批的,父親說他在里面正在好好改造學習,爭取早日出來,讓我和小垣好好過日子,好好當李家的媳婦……”
這么多侄媳婦里,數這個最漂亮,也難怪李垣這個狗東西魂兒都快掉了,和一家人對著干……
這時,小九端著一盆井水洗干凈的葡萄過來,分了一圈后,送到田玲跟前,淺笑道:“十八嫂,吃葡萄。”
李垣忙給媳婦連連示意道:“這是咱們老李家的老幺,最寶貝的一個小妹,叫九兒!大名是曹老取的,叫洛兮。”
田玲看著這個初見不甚吸引人,但越看越驚艷的小姑子,翻手將手上的一個玉鐲子摘了下來,堆笑道:“九兒,這個送給你……”
小九笑著接過了,道了聲謝后,走到父親身邊,坐在小馬扎上。
有時候收禮,也是助人。
李源看著自家閨女笑了笑,然后對五哥五嫂道:“十八自己選擇的路,他自己愿意,覺得高興就行。咱們養孩子,又不是指望他們都能成龍成鳳,還不就是想讓他們過的好就行?
大雪跟我說了田兵忠的事,確實是一時糊涂,讓人給拿捏住了,之后越陷越深。田老在的時候,高風亮節受人尊重,夫人過世后就一直沒再娶,只有田兵忠一個孩子。田兵忠就田玲一個閨女,家世簡單。田玲這個孩子,大雪也調查過,性格單純善良,可能是田兵忠一直保護的太好的緣故。他們愿意好好過日子就行。”
李海還是氣不順,甕聲道:“什么前途也沒了,我倒沒啥,可是老八你為這個畜生操了多少心?沒有你他能上華清?沒有你他能當上干部?這個檔口,他這是和組織對著干,和家里對著干……他還一點沒回報,自私自利,傷透了家里的心。”
李垣一臉痛苦,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李源哈哈笑道:“我要他回報啥?我教養他是為了他的回報么?是為了您和五嫂。再說,他都已經是處級了,再往上升,未必是好事。就這樣吧,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別惹禍,好好活一輩子,就算對得起咱們了。”
李母心疼孫子,對李海罵道:“熊玩意兒別罵小十八了,就小十八最孝順我!”
五嫂還在那抹淚,李源笑道:“五嫂,就十八這個性子,再往上爬,十有八九要讓人給算計了去。您看看,這幾年掉下來的人有多少。兒女平安,比啥都強。兒媳婦又這么漂亮,給你生個漂亮孫子,多好。”
李垣小聲道:“八叔,我想和你去港島……”
李源按住過來要動手的五哥,道:“兒媳婦在呢,可不興動手了。”
李海臉都氣的通紅,罵道:“這個狗東西都三十了,還想一出是一出。好好的干部不當,還想去港島……你咋不上天?”
李源把他按回去,道:“讓十八先說怎么想的。”
李垣面色有些麻木,抹了把臉上有些涼的水漬,道:“八叔,今年大批的人停薪留職去下海。我想明白了,我在單位里就是瞎混。也就是人家看在八嬸兒的面子上,不和我為難,可我不想混下去了,想干出點名堂來。還有些歪門邪道的人,總想拉我下水。前一陣,還有人找到田玲,說只要想辦法批一些條子出來,他們就能想辦法把我岳父給提前放出來。我查了查,是黃家的人,他們家是在這方面有能耐。可田玲第一時間就讓我去告訴了八嬸兒。
八叔,我們不想在這邊待了,是非太多。我們想去港島做事,我學著做生意,田玲也聰明,她是戲劇學院畢業的,學的是導演,學校就在南鑼鼓巷的胡同里,她也可以做事。
八叔,我厚著臉皮再求您一回,幫幫十八吧。”
說完,腿一屈就跪了下去。
田玲也哭著走了過來,跟著跪了下去。
兩人領證結婚的那天,李垣的臉都快被打爛了,她跟著進門,也讓婆婆打了一巴掌。
是李垣護著她跑掉的……她本來不愿再結婚,連活都不想活了,可李垣說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她舍不得他死。
本來兩人打算就這樣活下去,可李垣說,等八叔回來,會有轉機的,會好的。
這是他們最后的希望。
不是奔赴富貴的希望,是能再次融入李家的希望。
她不在乎,可她知道,丈夫在乎。
多少個夜晚,她都能聽到丈夫偷偷哭泣的聲音……
他為了她能背上“豬狗不如”的不孝罵名,她也愿意為他下跪求人……
李源看了看赤紅著眼撇過頭去的五哥,又看了看靠著四嫂不停抹眼淚的五嫂,笑道:“十八終于不想浪蕩下去,想好好干事業了,這是好事啊。交給我你們不放心?”
五哥李海“哎”了聲道:“家里那么多孩子,咋偏就我這個這么不爭氣?”
李源樂道:“還能為啥?小時候吃奶吃少了唄。”
李海訓斥道:“你少再說這些爛芝麻谷子話了,你才吃多少?他后來沾了多少光,享了多少福了,你說的他都當真的了!”
李源哈哈笑道:“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就問您,信不信我!”
李海嘆息一聲,不言語了。
李源又看向五嫂,道:“五嫂,您說,信不信我?”
五嫂抹干眼淚,道:“不信你還能信誰?可人要臉樹要皮啊,你是老幺,都拉扯家里這么多年了,現在日子好了,咋還能讓你一直拉扯著?”
李源笑道:“家里在港島那邊攤子鋪的很大,就湯圓一個人頂著也很辛苦。十八過去后,好好培養一段時間,還是能出大力的。您看,這不就是去回報我的么?那邊還有一個電視臺,二十八的媳婦也在那邊學習著,可一個人還是單薄了些。田玲過去后,可以跟阿芷做助手,一邊學習一邊幫忙,也是好事啊。那么多侄兒侄兒媳婦,看看,現在過去出力的就十八兩口子。不管你們咋想,反正我是滿意的很。”
五嫂將信將疑道:“老幺,真的?”
李源道:“當然真的了!”
李桂在旁邊叮囑跪在地上的兩個孫輩道:“你們兩個能成,先是你們八嬸回來做工作,勸了又勸,現在你們八叔又幫你們說好話。過去后好好干活,別拿大,端著親戚的架子給你們八叔添麻煩,那我都要惱了。”
李桂這一開口,算是定下了此事。
老大李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但也沒說什么,站起身就走了。
家里人都知道,老大最心疼老幺,這是覺得老五家的兩個孩子不爭氣,跑去給老幺添麻煩了。
李海兩口子都臊的不行,大嫂子笑著打圓場道:“十八,你媽給你八叔奶喝的情分算是拉平了,你過去要是再不好好干,再惹出禍來,你爹媽就真不要你了,李家的大門你以后也不要登。
可你要干的好了,那你哥哥們都要感謝你。他們都沒幫上你八叔啊,欸,就天天挨打挨罵的你干好了,幫上你八叔大忙了。
等下回回來過年,他們都得給你敬酒,多好啊。”
李垣抹了把臉,啞著嗓子道:“大娘,您放心。我保證不給家里丟臉,保證不給八叔丟臉。”
李源笑道:“起來吧,一天到晚都是你的事。今年你爸媽去港島過年,正好你們跟著一起去。”
等李垣站起來后,李源又道:“十八,別怪你爸媽出手重。咱們這個家,如果不能團結,不能以家族為重,那么些年哪里熬得過來。你也是從苦日子里走過來的,你是知道的,咱們家能走到今天這步,有多僥幸。所以你要體諒他們。田玲,過去之后要虛心學習,努力工作,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小兩口一起點頭應下,相互扶持著站了起來。
李源跟家里人笑道:“沒想到,十八還成了情種了。”
一群人笑。
李源問閨女道:“還是老家熱鬧吧?”
小九抿嘴笑道:“家長里短間,最顯人間煙火氣。”
她隱約猜到,父親之所以不會感到厭煩,可能是想讓這滾滾紅塵,牽扯住他自己……
又過了會兒,秦大雪和治國也來了,李梅一家也來了,還有其他幾個子侄輩,也都趕了回來,又是好一陣熱鬧。
李源烤了兩只羊,又燉了羊湯,弄了些涼菜,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吃了頓晚宴。
國慶之后,忙完今天秦大雪有難得的三天休假時間,準備好好陪陪女兒。
晚上開車回城。
聽說十八兩口子要去港島,秦大雪笑道:“巧了,今兒宋蕓來找我,說趙小軍也要去港島中信上班,已經跟榮老打好招呼了,想讓我幫忙說說話,讓你和梅長寧照看一點。”
李源樂道:“未必是一步好棋啊。喬興、榮志堅再加上趙小軍,三塊洋姜湊一起,說不定能干出大事來。”
秦大雪笑道:“喬興上回可是受了不小的教訓,半個月沒能下床,柳媛還來找過我。”
李源道:“管他呢。對了,有一件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秦大雪斜覷道:“我爸怎么了?鬧了什么名堂?”
李源干笑了聲,道:“看上了一個無兒無女死男人的女演員了,比我們大個十來歲。打聽了下,人還是不錯……就是……”
秦大雪面無表情道:“就是什么?”
李源嘿嘿樂道:“人家沒看上老岳父,哈哈哈!”
秦大雪呼了口氣,臉上的表情很是……不爽。
她倒沒想過讓自己父親當一輩子老鰥夫,晚年找個伴兒不是不行。
可是她媽才走了不到一年啊……
“現在怎么樣了?”
秦大雪問道。
李源樂不可支道:“受情傷了,現在迷上了釣魚,天天釣魚,也釣不上啥魚,主打一個愿者上鉤。準備弄條漁船,和人合伙出海釣魚。”
秦大雪無奈道:“要不還是讓他回來吧。”
李源笑道:“不要擔心,也不要怕麻煩我。我們是一體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后座上,治國眼神飄向左邊,小九眼神飄向右邊,兄妹倆對視一笑。
前排秦大雪白了丈夫一眼,想起來道:“也不知道富貴到金陵了沒有。”
昨天晚上李源就往港島家里打了電話,讓李幸安排弟弟飛一趟金陵。
又給梅長寧說了下,梅長寧會負責安排調度好行程。
所以李源一點也不擔心,笑道:“放心吧,沒事。”
金陵,中山陵八號。
富貴背著一個大包,在幾個金陵戰區領導的陪同下,來到了牛老將軍解甲歸田隱居之所。
“哎呀,富貴?!你怎么來啦!”
牛老將軍七個子女里最偏寵的三女兒牛華山正好要出門,碰了個正著,因為之前在京城見過,所以一眼就認出來富貴來,驚喜道。
富貴嘿嘿笑道:“三姐,我聽說師父身體不好,來看看他。”
參謀長馬光明將軍笑道:“梅長寧親自打電話,讓我派人去機場接的人。華山,老首長休息了沒有?”
牛華山笑道:“剛喝了酒躺下。”
馬光明將軍道:“那我們先送富貴小同志去招待所吧?等會兒打電話過來,再送過來。”
牛華山哈哈笑道:“送什么招待所呀,富貴到家里來,肯定是住我們家。富貴是我爸爸的關門弟子,和我們家人是一樣的,不是外人。要是知道被送去招待所,那才要大發脾氣呢。馬叔叔,您去忙您的吧,我接進去就成。”
馬光明幾人笑著離開后,牛華山拉著富貴的手,高興道:“你師父這幾天正鬧脾氣呢,心情不好,你來的正好!富貴,你自己來的?”
富貴憨厚一笑,眼睛都成月牙了,道:“嗯,我自己來的。我爸爸和妹妹在四九城呢,曹奶奶說我師父身體不好,想我了,我爸爸昨天晚上就給家里打了電話,讓我過來看看。三姐,師父怎么樣了?”
牛華山搖頭道:“吃不進去飯,就想喝酒。富貴,你多勸勸老爺子,啊?”
富貴答應了,牛華山看著這個小師弟壯的跟牛一樣的高大身體,笑道:“馬上十六歲了吧?”
富貴點點頭,嘿嘿笑道:“上個月剛過完十五歲,明年十六歲。”
兩人說笑著進了別墅內,進門就看到牛老將軍穿著一件襯衫,坐在椅子上在倒酒。
牛華山見之大驚,責怪道:“爸爸,您怎么又喝上了?”上前收了酒杯和茅臺酒瓶,然后對他道:“您瞧瞧,誰來看您來了?”
富貴咧嘴笑道:“師父,我來看您來了。”
牛老將軍打量了一番后,問道:“帶什么來看老子的?”
富貴從背后包里取出一個空酒罐子,但里面放了不少藥材,他嘿嘿笑道:“這是我給家里做事,攢下的分,跟我爸爸換獎勵,求他配的一副養身藥酒方子。用茅臺泡,泡出來養人!”
牛華山氣道:“富貴!師父身體不好,醫生不讓喝酒!”
富貴撓頭道:“三姐,師父喝了一輩子酒了,肝早成酒簍子了,這會兒戒酒也晚了啊。”
牛華山瞠目結舌,牛老將軍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道:“欸,這才是我的好徒兒!戒酒能讓我憋手憋腳的多活兩年,可那有什么意思?那不是老子的做派!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明天死了拉倒!哪個人不死,早一年晚一年的有什么要緊的?一次給一點,一次給一點,又不過癮,又不解饞,該死還是得死!”
富貴對牛華山笑道:“三姐,您拿去泡上,泡好了可以請總院的專家嘗嘗,是不是有些保養作用。”
牛華山沒好氣道:“方子呢?”
富貴咧嘴笑道:“方子不能給,我爸說了,那是我將來娶媳婦的本錢。”
牛華山氣的上前在富貴腦門上點了下,道:“你就氣我吧你!”
牛老將軍道:“快把酒泡上,再給你哥哥、姐姐他們打電話,三天后辦家宴,一個不能少,老子要全家團圓一次。媽了個巴子的!”
牛華山聞言笑的有些無奈,上個月八月十五中秋節,老爺子都不許兒女們過來探望,一個人喝了半瓶茅臺,連月餅都沒吃一口就睡了。
看來,這個關門弟子真是入了眼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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