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作者::671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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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一遍這條路……」蘇午喃喃低語著,將目光投向玄奘留影,向其問道,「法師,如你一般諸高僧大德,證見法性,成就佛陀,便成為了那岸上佛陀的一部分。
那岸上佛陀最初從何而來,是何模樣?
或者說,佛最初是甚么樣子的,它從何而來?」
追究‘佛"之根源,追溯佛陀演化之路,或許能窺知它為何會有如此詭異恐怖的特性——能將所有成佛者,盡皆化作自身的一部分?!
而玄奘嘆息一聲,開口說道:「自它成佛以后,便沒有‘始終"、‘因果"、‘來去"、‘增減"之分別了。
檀越不明白么?
它在此世出現,亦能貫穿彼世。
它可化身諸千世界、八十八尊,亦可合化諸世界唯一之佛陀。
貧僧不能追究這無有始終、不落因果、無有來去、不增不減的存在之根腳……今下存在的佛陀,在大隋之時、在兩晉之時、在秦漢之時……亦皆存在,我們如何去尋它最初的根腳?
佛陀,存在于所有時光里。」
「這是彼岸的境界……」蘇午聞言,聲音更低沉了許多,他緩聲道,「佛陀存在于諸時空中,又可以不在諸時空中,不落因果。
但相比于其他彼岸存在尚能將些絲余力投照進現世而言,它對現世的干涉又確實少了許多,只有證見法性成佛者,方才能知‘成佛"就是一條不歸路,就是最終成為了它。
——我確有心打碎此佛,再造正法!」
蘇午眼中光芒熾盛,望著一重重虹光下的玄奘法師,又道:「但我不知此佛成就之根本,不知其始終,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如此情況下,便將它走過的路再走一遍,我如何能不成為下一個‘佛陀"?」
玄奘聞言笑了起來,在笑聲中,環繞于他身外的重重虹光紛紛聚斂,‘卍"字輪印于這聚斂的佛光中轉動開來,玄奘聲音傳出卍字輪印:「佛是具足自覺、覺他、覺行圓滿……
佛是如實知見一切法之性相,成就正等正覺之大圣者……
佛是一切智人……
佛是正遍知覺……
岸上的佛,不足為佛。
假若檀越存性是真,見智是誠,有大宏愿,有大勇力——那諸天唯一的正等覺智,解脫眾生的大圣者,緣何不能是檀越?
檀越可以不為佛,但若有證大圣道的那一日,是佛非佛,俱皆沒有了意義,至于彼時,檀越就是‘一切真"、‘一切智"、‘一切如來"了……
若能守住這一切真、一切智、一切如來,檀越重走那佛的路,也會叫那佛無路可走……檀越,成圣之法,便在此中……
貧僧將法性化作舍利,留于檀越手中。
不論檀越作何決定,貧僧俱不阻撓……….
生死大海,誰作舟楫?
無明長夜,誰為燈炬?
生死大海,行作舟楫。
無明長夜,心為燈炬。
生死大海,行作舟楫。
無明長夜,心為燈炬……」
那漫漫誦持聲中,重重虹光聚作了一枚閃爍乳白光芒的佛骨舍利,徐徐飄轉著,投向了蘇午。
蘇午神色安靜,他凝望著遠來的那枚舍利,終于在舍利臨近自身之時,垂目低低地嘆息了一聲,伸手握住了那枚佛骨舍利——他的性意如清風般飄出眉心,流
入掌中那佛骨舍利之內,于是,那佛骨舍利之中,亦響起了充滿歡喜的聲音:「無上甚微精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愿解如來真實義……
愿解如來真實義……」
自今日起,蘇午承繼玄奘衣缽,卻不必以‘佛弟子"自居。
手中佛骨舍利散發出的佛光漸漸聚斂消寂,但蘇午仍能感受到其中運轉圓融、無有阻滯的法性。
他成為玄奘衣缽傳人,隨時可以將這道法性融于自身。
然而今下再融合一道法性在身,蘇午必然‘立地成佛"——他今下卻還沒有做好面對彼岸上佛陀的準備,是以并不會當場融合這道法性。
蘇午直起身來,環視四周鐘乳石林,最終沿著已經干涸的那道‘地下河",往鐘乳洞天之下繼續走去。
此行探索大雁塔,循出魯母、‘天后"與此地相關的線索、乃至循出‘彌勒內院"的線索,是蘇午的首要目標。
然而他如今連雁塔下的本源神靈俱已融合在身,卻還是未在此間發現太多與魯母、天后相關的線索。
不過他也并非完全沒有發現。
當下他置身的鐘乳洞天,便疑似女相彌勒及那諸佛菩薩曾經所在的‘彌勒內院",初次踏足大雁塔之時,他亦是順玄奘法性長河而下,在這道法性長河之底,被‘彌勒內院"接引了去。
是以,蘇午現下便沿著水流不斷沖擊形成的河道軌跡,繼續往這河道的終點最下游走去。
彌勒內院與玄奘法性河存在某種關聯。
魯母詭韻降臨于大雁塔中。
然而玄奘法性河內,卻不見有絲毫魯母詭韻的痕跡,玄奘留影亦未有提及任何與魯母、彌勒內院相關的情形。
他并不知曉外界變化,在此畔亦未受到如魯母、女相彌勒等外來力量的干擾。想來神秀、慧能等僧立下‘小西天世界小雷音寺",甚至自稱掌握了兩京之間諸多龍脈本源神靈之事,亦不為玄奘留影所指——玄奘留影交托給蘇午的法性,正能解開長安諸地龍脈大鎖,溝通其中本源神靈。
不知神秀等僧,又如何做到了掌控兩京之間的本源神靈?
以魯母當時詭韻,卻不能侵染玄奘至誠至真的法性,不知那女相彌勒所居的彌勒內院,又是否能抵受住魯母的侵襲?….
蘇午沿河道徐徐而行,未有走出太遠,便已臨近地下河的終途。
彼處一片寂暗之中,已顯磚石砌造的院墻、龍門等建筑,一塊塊石碑豎立在那封死了的龍門墓墻周圍。
——那下落下來,與地面嚴絲合縫的龍門、石頭砌造的磚墻,正是一座陵墓的正門,陵前的諸多石碑,俱是這座大墓的守護神靈。
諸石碑上,鑿刻有如‘降龍羅漢迦葉尊者"、‘坐鹿羅漢賓度羅跋羅墮閣尊者"、‘托塔羅漢蘇頻陀尊者"等字跡。
此地豎立石碑,共有十八座。
正應‘十八羅漢"。
阿羅漢者,有‘殺賊"、‘應供"、‘無生"之意,此十八大阿羅漢之中,有十六位乃是‘佛陀"座下弟子,立彼十八羅漢石碑于此,正有以此十八羅漢殺賊護生之意。
在十八羅漢碑林中央,巨石龍門之前,更聳立著一道石碑,上書‘慈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幾個大字,鑿刻字跡里澆有黃金,即便過去數十載歲月,而今依舊在這幽暗鐘乳洞天內熠熠生輝。
蘇午踏臨此間,見得石碑上諸字跡,便已然確定自己來對了地方
而他行至十八羅漢碑林中之時,那十八羅漢碑上,一個個被石頭鑿刻出來、點以金漆的羅漢相,一瞬間俱活了過來——種種大誓愿力交徹于一尊尊羅漢刻相之上,令碑上刻相由虛化實,瞬息間解脫了石碑的束縛,在蘇午周圍或站或坐或臥或飛,將此鐘乳洞天,剎那變作佛殿禪院!
一縷縷運轉無滯的法性貫徹于以誓愿凝就金身的十八大阿羅漢眉心,他們腦后圓光巍巍,乍然有成佛之相!
但在下一刻,十八大阿羅漢眼中涌出森森綠光,更為陰沉詭秘的魯母詭韻從一尊尊‘愿相"之上彌散開來——十八大阿羅漢,陡然間遍身長出熒熒綠眼,一只只綠眼,盡皆盯住了踏臨此間的不速之客!
蘇午看著十八護法愿相盡被魯母詭韻侵染,他神色無有變化,一掌蓋在一尊迎面而來的護法愿相頭頂,他的掌印留在那尊‘歡喜羅漢"頭頂天靈之上,剎那焚煉去其頭頂戒疤,在其頭頂燃燒起了熊熊洪爐火!
洪爐烈焰滾滾而下,頃刻間將歡喜羅漢愿相點成火炬!
諸愿相沒有情智,只是護持此地之物。
當下更被魯母詭韻侵染,見得大敵走近,一個個不管不顧地朝蘇午聚攏而來,欲以種種法門來‘殺賊"!
此地乍然間虹光翻騰,魯母詭韻伺機而動,侵襲向蘇午自身!
魯母詭韻甚為詭邪難纏,蘇午從前并無多少有效手段,祛除此般詭韻,但他當下更不同于往日,只是將雙手合十了,于諸阿羅漢、魯母詭韻迫壓而來之際,心念一轉——
一輪赤日在他腦頂乍然升舉而起!
赤光映照之下,諸大阿羅漢盡皆不受控制地將雙手合十,瞬息間被栽種上了蘇午的自性,齊聲宣誦:「生死大海,誰作舟楫?….
無明長夜,誰為燈炬?」
轟烈佛唱聲中,十八尊大阿羅漢周身熒熒綠眼盡數赤光照徹成空,縈繞寄生于諸實物、虛空、性意、誓愿之上的魯母詭韻,俱被焚煉成空!
蘇午隨后將那十八愿相收攏于眉心之中,臨近了那道漆刷黃金的巨碑。
‘慈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
所謂‘慈氏",即‘未來佛彌勒尊之名"。
所謂‘金輪",則指‘轉輪圣王"。
從前蘇午在密藏域批命之時,命格中亦呈現出‘轉輪圣王"之相——他立在那塊巨碑之下,巨碑上的金字便迅速刷落,溶解,最終整塊巨碑變得坑坑洼洼,模糊一片,再看不清其上任何字跡了。
蘇午隨后走過巨碑,撞開了那道封絕鐘乳洞天的石門,走入這座大墓之中。
陵墓之內,四壁之上,皆繪畫有飛天之相,諸飛天或懷抱琵琶,或揮舞廣袖,或持簫管。
在蘇午打量她們的時候,她們便好似自壁畫中飛舞了出來,臨于蘇午眼前,栩栩如生。
那一個個飛天伎撫琴吹簫而舞,闊大陰冷、似乎只有幾面壁畫的墓室之中,便響起陣陣絲竹之音,余音繞梁。
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樂聲,滾滾大誓愿力如大江大河一般自四面壁畫之中漫淹了出來,一個個羅漢、菩薩、佛陀環繞在蘇午身畔,齊聲宣誦著同一個尊號:「慈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
「慈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
「慈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
廣大無邊的宣誦聲中,一個個一丈多高的金甲力士扛起巨柱,搬運大梁,背來山峰,當場在蘇午眼前壘砌起雕梁畫棟、重樓深院、巍巍宮殿!
一層層金階被玉柱支撐著,拔升而上,直通向云山霧罩、有斑斕五色之光的天頂!
蘇午看著眼前種種異相。他沉定心神之時,諸般異相便消失無蹤;
他飛轉心神,接連四下翻涌的大誓愿力時,那雕梁畫棟、巍巍宮殿便又呈現于眼前,等他登上金階,往五色斑斕的天頂去一探究竟。
即便如此,蘇午亦未有直接踏上接引自身的那道金階,而是轉身走到一處墓室石壁前,一手摧破了那面雕琢諸佛菩薩相、諸飛天、羅漢的壁畫,打爛了那面石壁——
崩塌石壁后,端坐著一具具渾身干癟、衣衫腐朽的干尸,以及一個個陶壇。
根據那些干尸身上的衣衫、光禿禿的頭頂來看,這些尸骸生前俱是出家人。而那一個個陶壇之中,同樣盛裝著佛骨舍利。
干尸眉心、陶壇之內,俱有大誓愿力滾滾涌動。
墓室四壁之后,不知還封藏著多少懷有誓愿力的僧侶!
正是這不知多少僧侶散發出的大誓愿力,才架起了那高聳天宮、萬千廣廈!
那‘慈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即是‘武則天"的尊號,當下這座隱在地下鐘乳洞天深處的陵墓,毫無疑問就是武則天的陵墓——今下封藏于四面墻壁之后的一個個僧侶,究竟是自愿為武則天而死?
還是被武則天所殺,強行聚集他們修行的大誓愿力,架筑‘天宮"?
陵墓之內空空蕩蕩,除了幾塊石碑之外,再沒有一絲與天后相關的痕跡,那大誓愿力架筑成的天宮內,莫非有天后影蹤,乃至其遺蛻?
蘇午心念轉動著,垂目看向鋪陳至腳下的金階。
他未再猶豫,舉步登上金階,拾級而上,直往天頂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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