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的敖興瞪大了雙眼，對于自己現在的處境也有了一個明確的認知。

既然這個世界從未有造物主降臨，那么自然也就不存在不死人。

而沒有了不死人以“神之長子”的身份傳播文明與信仰，后續的山海文明自然也就不可能誕生。

“你可以簡單的這么理解。”

并沒有否認敖興的說法，痛苦之龍又更進一步的解釋了起來。

“克倫族是無知無覺的集合體，是黑暗世界的生態圈，同樣也是所有生物求生本能的具現化。”

“它們被剝離了一切知覺、剝離了所有的智慧。”

“直到墜落的太陽開始失去溫度，察覺到危險的克倫族再次啟動了本已被抑制的智慧進化趨勢。”

當太陽和月亮隕落之時，就注定了這個世界步入了毀滅的前夕。

因為這個世界首先消失的是光芒，可光芒卻不是唯一消失的東西。

繼光芒之后消失的，是隨著太陽逐漸熄滅而喪失的溫度。

一旦世界失去了溫度，就算是已經進化成無機質的克倫族，也將再次陷入永恒的寂靜之中。

最關鍵的是，隨著溫度的喪失，克倫族散播到全世界的神經抑制素同步失去了活性。

于是，那些原本被克倫族同化的個體再次進化出了神經中樞和大腦，并且將自己的知性也同步傳遞給了最初的龍。

在這種情況下，出人意料卻又理所當然的事情便發生了。

最初的龍本就是擁有最強學習能力的個體，它的神經細胞進化速度甚至比那些被同化的個體更快。

然后，疼痛感出現在了克倫族的身上。

疼痛是觸感的一種極致體現，是一種生命在面對威脅時的本能感受。

當疼痛感出現在克倫族的身上時，意味著這個種族第一次擁有了自我和求生欲望。

在自我和求生欲望的驅使之下，神經細胞飛速增長的克倫族們進化出了真正意義上的智慧，并且開始認真思考起了自身存在的意義。

因此，“墮龍”便也誕生了。

顧名思義，墮龍是墮落的龍，是墮落的克倫族。

在克倫族的族群意識中，自己是最完美的存在、是山海界億萬年時間所造就的不朽存在。

——與大地融為一體、與眾生合而為一。

這種原始且樸素的念頭是克倫族能夠成長至今的一個關鍵元素。

尤其是在進化出神經細胞后，已經懂得思考的克倫族堅定的認為，只有與整個世界合二為一才能夠擺脫這種注定走向毀滅的宿命。

——當自己成為世界本身的時候，那自然不需要太陽的溫度也能夠繼續活下去了。

這便是克倫族保持著原生姿態，并且一直堅持至今的重要驅動力。

可惜的是，克倫族的這種觀念實在太過極端，簡直是從根本上否定了其它生物存在的理由。

自我意識的覺醒，再加上對于克倫族理念的不認同……

一些擁有著極端自我的個體便從克倫族中分裂了出來，成為了獨立于克倫族之外的同種同屬生物——墮龍！

墮龍繼承了克倫族的能力和生態，卻又十分在意自我的完整性。

除非必要，墮龍絕對不會去吞噬和同化其它個體，最大限度保持自身的完整性。

“也就是說，你就是墮龍？”

敖興承認，自己今天的驚訝可能把一輩子的驚訝次數都用完了。

因為它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眼下這位自稱“痛苦之龍”的存在，竟然會是從克倫族中獨立出來的特殊個體。

“嗯，我的確是墮龍。”

帶著敖興翱翔于這片陌生的湯谷上空，痛苦之龍并沒有否認對方的說法。

“克倫族認為，同化其它生命是一種徹底的交流方式……”

“這是一種生命、知識、思想、意志、甚至于靈魂都完全交融的交流方式，是大家擺脫這個糟糕世界的唯一機會。”

“那些被克倫族同化的生命也不是死亡，它們只是以另一種方式活下去而已。”

“可是……已經能夠感受到疼痛的墮龍卻不這么認為。”

說到這里的時候，痛苦之龍的語氣稍微停頓了一下。

“疼痛是一種警示，是一種活著的證明。”

“一旦成為了克倫族的一員，失去了感知疼痛的能力，就意味著自身生命的消亡。”

“而繼承了自己一切的克倫族，就算再怎么學習和模仿自己原本的模樣，那都已經不再是自己了。”

“況且，如果無知無覺、混沌一體就能夠擺脫當前的困境，那么最初的克倫族又怎么可能再次進化出神經細胞呢？”

痛苦之龍此刻的聲音仿佛是在誦念，又好像是在嘆息。

“這就是如今的克倫族與墮龍們最大的認知分歧，也是它們相互敵對的根本原因。”

“克倫族想要吸收墮龍們的力量和知識，在太陽徹底熄滅之前進化成為不需要溫度也能夠存活的永恒個體。”

“而意識到自由可貴的墮龍們，則在世界各地尋找著那些史前遺跡，試圖從那些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山海龍族身上找到活下去的契機。”

聽到痛苦之龍這么說，敖興不禁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了解了這個世界的歷史之后，敖興其實并不難理解克倫族與墮龍們的沖突。

只是站在外來者的角度，它暫時還不能知曉雙方的理念和立場到底誰對誰錯。

或者更確切的說，在生死存亡的危機面前，克倫族和墮龍們僅僅只是為了達成同一個目的的兩種不同選擇。

“所以，你遇上我并不是巧合？”

短暫的沉默過后，再次開口的敖興面露恍然之色。

“你把我當成了山海龍族遺留在這個世界的……遺產？”

“在我醒來之前，你其實早就待在我身邊很長一段時間了，對吧？”

“還有，你將自己稱為痛苦之龍，是不是因為你是在感受到痛苦之后、意識到了自身的與眾不同，這才最終成為墮龍的？”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