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妹妹掛心了,前幾日卻是精神差些,不過成日里在榻上躺著,終究也是不自在,左右不出這屋子,無礙的。”
夏冬春也柔聲說道,神色有些疏離。
“姐姐無礙便好,陵容也便放心了。不知姐姐今日把宮人們召集起來,所為何事。若是小事,讓陵容為姐姐代勞便好,姐姐莫要太過操勞。”
若是不知安陵容手段,這番話自然是聽起來暖心的,可是一想到前次瑞答應之事,現在應是瑞常在了,和這次生產景仁宮居心不良,這其中都有她的手筆,夏冬春便覺得膽寒。
夏冬春自然是查過的,她早知秋蓮是個不安分的,但又未出過大的差錯,又等閑進不得內室,量她翻不出什么水花來,便只是命人盯著她,并未放在心上過。
自從那日撞見秋蓮在宮道上沖撞了瑞常在,默霜將二人一并罰了,回宮來又聽月珊說起,去浣衣局取衣裳本是巧兒的差事,夏冬春便起了疑心,命月珊悄悄的查了。
這一查便查出,那日巧兒是被安陵容身邊的寶鵲臨時叫去,當時恰巧趕上巧兒要去浣衣局,又恰巧秋蓮在一旁,便被她瞅準了這個機會。
夏冬春宮里是最分明的,默霜玉莘她們幾個在內室服侍,便是內室里掃地擦桌這種粗活也是她們做,其余的丫頭是一步也進不得內室。但在外面的活計卻是分工明確的,這些一直就是默霜在管著,是誰的活計就是誰的活計,向來是專人專項,從未亂過。
查到了此事與安陵容有關,夏冬春不再掉以輕心,叫來巧兒命她私下里緊緊盯住秋蓮,若她有何異常,便立即稟報,此次之事卻是讓她鉆了空子。
夏冬春冷眼瞧著面前正關切的看著自己的安陵容,心下冷然,面上卻不顯,仍舊笑著開口。
“倒確有一事要勞煩妹妹,帶上來。”
便有人將捆住手腳的秋蓮押了上來,秋蓮身上倒是齊整,夏冬春早有令,只悄悄審問,不動私刑。
安陵容看見掙扎的秋蓮,面上從疑惑轉成驚駭,眼中的駭然溢于言表,卻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什么,竟微微有些發抖了。
“妹妹莫怕,這賤婢背主求榮,在本宮生產之時竟偷跑出去,意圖通風報信,加害本宮與阿哥公主,事后竟又抵死不認,已被本宮毒啞了。”夏冬春好整以暇地看著驚惶失措的安陵容,不疾不徐地解釋道。
“姐姐……那姐姐這是要……”安陵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連說話也有些顫抖了。
‘啪’茶杯落地,應聲而碎。
夏冬春冷了神色,直直地望向安陵容,又將目光轉向殿內眾人,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噤若寒蟬,冷聲開口道。
“本宮平日寬待宮中下人,友愛嬪妃姐妹,從未有過害人之心。卻不想手下竟出了這等背信棄主,忘恩負義之輩,此等宵小不除,本宮難以安枕。本宮已稟明皇上,今日便處置了這賤婢,以警示延禧宮上下,本宮手下,容不得背主之人。”
此番話擲地有聲,威儀盡顯,安陵容此時臉色煞白,卻是不敢言語。
眾人齊齊跪下,齊聲道:
“奴婢/奴才服侍昌嬪娘娘,絕無二心。”
夏冬春不做聲,轉頭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起身,行了大禮。
“陵容待姐姐之心,天地可鑒。”
緩步走下主位,夏冬春上前扶起安陵容,溫言道“本宮自然信得過妹妹,還望妹妹也莫要辜負本宮。”
口中喚著妹妹,自稱卻是本宮,語氣中的疏離,安陵容自然聽得出來。此刻她心下猶疑不定,只覺著夏冬春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但見她對自己除了態度上微妙的變化,也并無別的什么,又瞧了一眼殿內跪著的嗚嗚咽咽的秋蓮,確認她確實是被毒啞了。若是秋蓮供出了她和福答應,此時只怕她也不能安安穩穩站在這了,思及此,安陵容心中大定。
“姐姐……”安陵容沉吟道“奴才背主求榮死不足惜,可你前日里才生產過,皇子公主年幼,又是年節下,咱們宮里怕是不好見血的,若是再沖撞了什么……”
“無妨,今日之本宮,已非任人宰割之輩,本宮的孩兒自然亦不是軟弱可欺的,況且天家子嗣,生來便有龍氣庇佑,妹妹多慮了。”
“這賤婢,便賞她一丈紅吧。”夏冬春淡淡道,語氣仿佛只是在點評今日的茶水。
夏冬春執起安陵容的手,親切道“妹妹,方才說有一事要請妹妹代勞,便是此事了。”
安陵容如墜冰窖,訥訥道“姐姐…這…陵容。”
“這賤婢欺本宮至此,本宮如何能饒了他去,你我姐妹情深,本宮如今出不得門,便請妹妹代本宮監刑吧。”
安陵容驚愕地說不出話來,更不知如何拒絕。
默霜適時上前來,恭敬道“謹貴人莫怕,這一丈紅并不是要命的刑罰,貴人體諒我們娘娘未出月子便如此操勞,愿意代為監刑,奴婢代延禧宮上下,謝過謹貴人。”
說完并不等安陵容回話,轉向殿內仍跪著的眾人,揚聲道:“司刑嬤嬤已到后院待命,還請諸位一起到后院觀刑。”
復又轉身朝著安陵容道:“謹貴人請。”
安陵容呆愣著被默霜和玉莘攙到了后院,眾位宮女太監也俱都站定。
秋蓮此時腿腳已是被嚇得癱軟了,硬生生被拖到了后院。
后院早有幾位身強力壯的嬤嬤等在那兒了,便是夏冬春請了旨要自行處置秋蓮,特意從慎刑司請來的。
安陵容起初并不知‘一丈紅’是何種刑罰,待看到司刑嬤嬤取了兩寸厚五尺長的板子來,一下一下擊打著秋蓮的腰部以下,沒幾下便透了血色出來,再幾下便露出了皮開肉綻的血肉,她才知道,這“一丈紅”確實不是立時要命的刑罰,卻能夠讓人生不如死。
板子擊打皮肉的聲音,和四處飛濺的血沫,以及伏在刑凳上皮開肉綻的秋蓮,無一不在刺激著在場眾人。安陵容說到底只有十七八歲,無疑也是怕的。但更多的,也是驚訝,駭然,恐懼,無措,不知是冷的還是怎的,她竟開始明顯得顫抖起來。此時她方知,她似乎從來都未曾真正了解過她這位夏姐姐。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