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如白玉的血肉編織于白骨,凝實之時光芒內斂。
正三花冠。
五方光芒化作長衫加身,白鸞扇在手。迎面走來的那人,輕輕的搖動手中的羽扇,嘴角噙著和善的笑容。
說他長相英俊吧,實在有失偏頗。
因為那長相,卻是普通。瘦弱的不像是一個氣血鼎盛的修士,要說真像個什么,倒像是村里穿長衫的教書匠。
“真君何必如此著急動手。”那人輕笑一聲,上下打量著涂山君,那目光中帶著驚異神采,充斥著好奇、疑惑,以及濃濃的羨艷。
涂山君解了手中印法,不是不想繼續出手,而是沒有什么意義。來人的氣息很是古怪,周身靈寶護身,一般的術法已經沒法將之格殺。
達成目的即可。
手中的這些法力全都是有數且算好的,在這里徒耗,反而不美。
涂山君古井無波的臉上浮現笑容:“三花冠,五氣衫,你想成仙兒啊!”
“誰不想呢,別告訴我你不想。”
來人昂首挺胸,攤手顯擺著身上的長衫,轉了半圈,扶正頭頂三花,將撐開的雙手收回來,羽扇再次回到肺腑前的位置。
尤覺得不痛快,張開大口狂吸四方的空氣,甚至形成漩渦,將他的衣衫卷起。
神通余波也漸漸的消失。
涂山君沒有搭話,就是原本的笑容看起來多出幾分僵硬,猩紅的雙眼浮現可惜,感嘆道:“陰了你一次,倒是學聰明了,看來上一回我不該急著動手。無面鬼死了,反而打草驚蛇。”
話說的很平淡,倒是讓正賣弄歸位的人心頭一跳,臟器的律動都落了半拍,然后哈哈笑道:“無面鬼本來就是我送去試探的,真君手快的厲害,半點消息都沒有套出。”
“真的嗎?”涂山君拇指搭在小指上,將折情神通催動到極致。
他可沒有從此人的情緒中看到他說的那些東西,反倒是有不少的欣喜舒暢。就好似蛟龍終于發動神通形洪,將山道摧崩,將橋梁擊潰,一泄千里的暢快。
若是半點消息都沒有,他怎能這般舒心,都不是傻子,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些許動作就能表現出來,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
恰如此時。
沒什么遺憾的。
縱是元嬰大修士也不可能一擊瞬殺金丹后期的大宗師,被涂山君殺死的金丹宗師都各有反抗的。能爭取到這一點時間便可讓此人出現。
天尸上人熱淚盈眶,好在這靈魔宗的人厲害,要是和他那師弟一樣不靠譜的話,這會兒他絕對不會在這里多待一息,捏著底蘊和元嬰大修士對拼沒有半點好處。
“動手嗎?”天尸上人看向那人,真貪、太癡、都嗔,匯聚而成的那個人,也是所有靈魔宗余孽依仗的存在,他從未見過,只聽說過。
有依仗、底蘊、靈寶、化身尸魃的師弟,天尸上人仍然覺得心中沒底,這種不敢像是深入骨髓的病癥,一直糾纏在心里,讓他很想動手挑戰元嬰大修士緩解頑疾。
“真君不動手,我們何必急著發難。”
涂山君發出一聲輕笑嗎。
天尸上人面露狐疑的神色,他不知道靈魔宗的人在等什么,又為什么要等。但是,好像他們面對的那位尊魂真君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
眼看高大身影轉身,走上臺階,背對兩人:“三身歸位,倒是讓我想起來一樁陳年舊事,昔年北洛山有一只寶物鑲嵌在妖鬼的身上,那寶物誕生的漿可幫助人結丹。”
“我與故友拼死將之斬殺,你猜那寶物上刻畫的是什么?”涂山君轉身的同時翻手,黑色的印璽滴溜溜的轉動著,朗聲道:“你不急?”
“你比誰都急。”
“急著找這件寶物吧。”
那人臉上淡然驟然消失。
眉頭高高蹙起。
沒有看魔君手中漂浮的印璽,而是接過話茬:“圣靈忍死術,常人尋得可自其中悟出些許自行施展,乃是我圣宗底蘊傳承,雕刻于古寶青銅盞之上的銘文,名為文字實為神通。”
“昔年我宗被滅,宗門寶物散落,傳承遺失或可讓真君得到些許。”
此人這才看向涂山君手中的印璽,說道:“真君好手段,我以為那一擊是為滅殺,實則是拿走印璽。”
“此法寶非香火愿力不能補全,我將之置于大黑山鬼王手,欲借之補。”
“沒有寶物,我和天尸道友沒有留下的必要,素聞真君從不屑陰謀詭計,全以陽謀使人信服,不知道真君現在還有什么手段施展開。”那人此時倒是平靜的注視著涂山君。
天尸上人的瞳孔劇變。
娘希匹的!
最關鍵的寶物讓人拿捏了去,這還如何出手。怪不得那人說不急,確實不急,因為著急也沒有任何用處,現在主導者不是他們了。
“不成、不成,風險實在太大。”天尸上人搖了搖頭,他有古寶和尸魃殘缺的身軀,又有師弟地尸上人甘愿成為活尸魂,留在這里不如去元央域搏個前程。
等他湊齊尸魃身軀,立時獲得個真君煉尸,如此前途不比留在這和元嬰真君斗法來的好?
頂雙角的高大身影將手中的寶物丟出去。
破空聲仿佛哨箭發出刺耳的聲響,伴隨著吧嗒一聲,那黑色的印璽穩穩當當的落在山頂青銅古門中央。
轟隆!
緊閉的接天之門向著兩邊卷縮打開。
萬千柔和的光芒從那蒼天垂下的大門擠出來,綻放光芒浸染了這灰蒙蒙的天空,將之變做晴空萬里。
遠處。
那人驟緊眉頭的舒展開,干笑了兩聲。
噗的又接著笑。
望著那打開的古樸青銅古門,他已是哭笑不能。拱手行禮,長聲道:“可笑我機關算盡,卻不能親開此門!”
“能借真君之開這傳承之地,我也沒有異議。”那人轉頭看向天尸上人,嘆氣道:“大能傳承就在門中,不過,能不能取得傳承,就需要……”
說著目光回轉看向站在臺階上的高大身影。
“老夫懂,想要取得機緣就要從元嬰真君的手里搶。”天尸接過話,目光中的飄忽盡數掃空,唯有對大道的堅定,對機緣的執著。
舒爾,天尸上人的眉目深沉,低頭看向自己略顯干枯的雙臂和瘦弱的雙手,訝然道:“我的修為?”
“修為無法發揮,法力被壓制的只剩下丁點可用。”
那人神色如常的說:“這本來就是我們應該想到的事情,在我們踏入元嬰真君算計的時候就應該想到。”
天尸上人不驚反喜,甚至哈哈大笑:“元嬰真君也不是戰無不勝的,沒有渾厚的法力加持神通道術,光憑肉身鹿死誰手可就不好說了。”
“常言道,聰明反被聰明誤,真君絕對想不到我帶來的是何物,才如此自信。”
涂山君淡淡的瞥了天尸上人一眼。
這小老頭兒從剛才就一直神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嘟囔什么,這會兒聽聞壓制修為就哈哈大笑,好像已經勝券在握似的不知所謂。
底蘊古寶能發揮作用也不該如此高興。
尸魃的本源虛影再強,在大能的陣法壓制下能發揮的實力也有限,如果依仗著古寶就想越過他,實在異想天開。
當然,涂山君也沒有輕視天尸上人,這些老東西總有奇思妙想。
不能仗著修為高就覺得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倒是那人面色凝重。
天尸上人搓掌紋捻胡須,說道:“依道友的,老夫那古寶須得捏法升訣,才能將尸魃本尊喚出,不如道友先為老夫護法片刻。”
“須臾后,便請尸魃出手與魔君相斗。”
那人咧嘴哂笑,倒也沒有推辭去。
分明是天尸上人見真君兇猛不敢率先出手。哪里需要他這個外人來護法,想要護法神自有天尸上人身后的那件銅棺。
“請天尸道友盡快。”那人輕飄飄的留下一句,緩行至臺階,活動筋骨聽得雷音滾滾滾,好似荒獸低吟怒吼,周身氣血剎那間似要形成實質。
“這是大聲的密謀好了?”
涂山君不咸不淡的說到,平舉鬼手,根根手指攥成拳頭,青灰色的手掌遍布青筋與流竄的黑氣,蒸騰出的血涌亦如霧氣隨行。
兩人同時出手,卻是高大身影率先欺壓上來,拳影猶如傾天隕星,直奔那人的頭顱,刮起的罡風將兩面腮幫狠狠的吹鼓,刀絞似的。
巨響傳來。
相撞剎那就有一人倒飛出去,重重的衰落在地上。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已覺眼前重影晃動,熱流席卷,伸手一抹倒不是鼻涕眼淚,原來是面容開了染坊。
要說拼肉身,人與妖修有區別,該是強于鬼修。
聽聞元嬰真君獨戰百余位正魔兩道宗師的莫大神威,術法神通絕強也就罷了,這樣特征鮮明的鬼修其肉身強度不該如此強大。
“喔!!這般厲害。”
天尸上人大吃一驚,不敢怠慢當即捏出一枚六棱古寶。
“嗡嗡。”
古寶六棱轉動,骨骼血肉憑空而生。
一尊燃燒著火紅狂發的高大身軀出現在天尸上人的面前,無神的雙眼慢慢凝聚,定格在涂山君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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