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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刀斬下,天海波漲。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足以成為這一刀的阻礙,哪怕是此方被法域籠罩的小天地都好似出現了一道映照而上的裂紋。
天光大亮。
寒霜如銀。
裹挾真意的銀月在半空中懸出。
好一出倒懸海上升明月!
暴戾的氣息環繞在敖蒙笙的身上,像是久久不愿意散去的仙絮。
“死!”
三丈高的巨大龍人張開血盆大口擠出猙獰的字。
他的頭顱已完全化做龍頭,頭頂的頂角像是戟張的珊瑚,原本被切開的肚子卻已成了個小小的傷口。
龍人依舊不是終點。
云霧來,風息起,天海垂下,龐然大物終于出現。
長拐是崢嶸角,銀月長刀是可怖的獠牙。
“現。”
涂山君輕聲呢喃。
甲衣在身,背后十桿小幡猶如披風般浮現。
他本不想動用太多力量,因為尊魂幡內還關著位尊者,一旦沒有陰神支撐,怕是會讓尊者松快不少,然而此戰已不宜再繼續拖延下去。
“二重真意!”
涂山君飛身而起好似一道迸發的流星。
兵器是拳腳的延伸,再硬的拳頭也不足以和兵器對轟,拳意本就可以用任何方式施展出來。
識海中的袈裟老猿跳起來,袈裟下的金鱗甲胄若隱若現。
嘶吼長嘯,踏上星軌。
“嘭!!”
半空中的黑色流星被強行截停,涂山君的身軀從上空墜落下來,與此同時,那隱藏在天海中的龐然大物已然出手,不,是出口,那絕不是血盆大口,而是小山丘一般崩塌形成的奔流。
龐大、勢不可擋!
強行扭轉身軀的涂山君還是不可避免的感覺下半身一陣涼意閃過,他的臉上已毫無血色,不用低頭去看,他也知道自己的雙腿絕對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軀,護體罡氣抵擋住了片刻卻不足以護住所有部位。
而且涂山君還主動的削減護體罡氣。
護體罡氣會消耗太多本該用在刀刃上的法力。
蛟龍的獠牙是靈寶鑄就,血肉之軀根本抵擋不住。
于是涂山君在霎那間失去了自己的雙腿。
揮灑鮮血的涂山君根本無法穩住身軀,那龐然大物已調轉了頭顱再次沖過來,在那頭顱上站著一個手持三叉戟的稍顯瘦小的身影,那人的面容被面具遮擋,唯有雙眼露出譏諷的神色。
他并不是譏諷失去雙腿的涂山君,更不是譏諷自己。
而是譏諷不敢出手的金鰲真君。
按理說,金鰲真君不該讓他這么輕松來到戰場,不然說不得敖蒙笙會落敗,現在則不同,合兩位大真君的力量,敗的一定不會是他們。
金鰲真君低下頭,又趕忙抬起。
他以為涂山君一定會怒目而視,然而并沒有,涂山君只是扯掉了臉上的白面,留下肅穆的青面和橫生的獠牙,目光中也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目光正死死的盯著潛于天海的一人一龍,毫不分神。
涂山君沒有怪他那太乙也許會怪他……。
等他的目光轉過去的時候,同樣沒有從太乙臉上看到那樣的神色。太乙除了面色非常凝重之外就是看起來很疲憊,同時還在盯著那個沒有出手的元嬰中期修士。
“靈魔。”
“血殺術!”
“術轉。”
赤發紅瞳的修士在墜落的時候單手結出法印。
原本應該被吞下的血肉扭曲,在巨龍的牙縫間化做人形,就像是浴血而來的身影在黑暗中蘇醒,同樣的赤發披散,唯一不同的就是目光呆滯,然而他的動作卻一點都不緩慢。
“轟!!!”
巨龍長吻驟然間血肉模糊,鮮血如瓢潑大雨般自天空灑下,原本清澈的青冥天海被血污和扭曲的骨肉染成紅色,濁浪席卷,猶如漫天的紅云,更像是夕陽下的晚霞,紅彤彤的,只不過卻并不能帶給人暖意,只有冷冽的殺意和寒光。
任誰看到這般龍戰于野的場景,也只會心頭戰栗。
墜下的涂山君咧嘴笑了起來。
筋骨再生,血肉恢復。
七尺的身軀直到丈許才停了下來,黑紅色的蒸汽在傷口處蒸騰環繞,背后如鐵券垂下的十桿小幡在這一刻飄揚起來,猩紅的雙眸兇光大盛,長嘯一聲,黑光猶如黑夜一般覆蓋了小天地。
猩紅燭火亮起。
就像是平靜的黑色江水上亮起幽幽燭火,淡紅色的光芒連成大片,照亮了神龕內脫籠的陰靈,陰神分明是神龕中的泥塑,卻給人一種他們活著的感覺,在燭火的映照下,陰靈更盛。
天空,
一片血光。
巨龍的傷口已經完全恢復過來,像是從來都沒有受過傷一樣。
這便是乙木青龍戰體的強大之處,血肉身軀不見得多么堅韌,體魄不見得多么強大,恢復能力確實一等一的厲害。
憑著這等恢復力,敖蒙笙才能煉出體修的肉身。
“開!”
尊魂幡猶如游龍鉆入法域。
一道神龕出現在上空。
轟轟轟。
又是數道神龕出現。
神龕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枷鎖,沖入青冥天海鎖住蛟龍身軀,將其身軀硬生生從懸浮天海中拖拽出來,黑紅色的絲線像是鎖鏈帶著倒鉤的鎖鏈刺入巨龍的身軀。想要掙脫的敖蒙笙怒吼聲陣陣,卻發現無論自己怎么掙扎都掙脫不得。
站在龍頭上的敖滄猛祭出三叉戟,周身威壓煌煌如深海,鋒銳的兵器切斷了大半黑紅色絲線,只不過剛剛才切斷的絲線就已經重新連結起來。
“吧嗒。”
鐵靴踩碎了水霧。
涂山君丈許的身軀奔跑起來。
腳下的黑色玄水轟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波浪,在眾人的耳邊炸響。
而就在此時,身形如滿弓的高大身軀已經出現在敖滄猛的面前。巨猿在星軌上奔騰,悍然出拳,拳芒如山岳襲來,更像是山川河流匯聚到面前。
拳影怒嘯嘶吼。
轟!!!
敖滄猛的身軀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早已從龍頭上離開,好似天空墜落下來的星辰,在空中劃出流光,留下長長的軌跡,一連不知道摔出去多遠才靠著護體罡氣止住身軀,而他還是忍不住咳出一口鮮血。
“二重真意?”
“陰雷。”
“侵蝕的氣機。”
“還有什么詭異的東西。”
敖滄猛捂住胸口,他能清晰的感覺到一個凹陷下去的拳印,護住胸腔的骨骼至少斷了一小半。
眼看那丈許的高大身影即將再度出拳,敖滄猛大吼道:“你敢!”
這一擊他擋了下來,但是不意味著敖蒙笙能抵擋。
此時的敖蒙笙被神龕限制,黑紅色的絲線又像是毒蛇般撕開護體的罡氣,若是挨上那全力的真意神通,怕是會當場命喪。
這一刻,就連原本掠陣的元嬰中期修士也再也坐不住,當即就要出手相助。
然而他的面前卻出現一個人。
一個身著金袍的高大身影,擋住了他前行。
“讓開!”
“前輩應該知道我們。”
金鰲真君搖了搖頭,什么都沒有說,他既沒有說知道也沒有說不知道。
知道與不知道其實也不甚重要,只在于他是否擁有勇氣,哪怕這份勇氣是有限的,亦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只要依舊是勇氣就足夠了。
“住手!”
驚怒聲自上空傳來。
“是老祖!”
掠陣的元嬰中期修士驚喜的看向天空,他就知道老祖一定能及時趕到這里。元道盟的修士根本就攔不住老祖,阻截一個元嬰初期的修士,不過是信手拈來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出現差錯。
涂山君置若罔聞。
惡鬼身軀依舊沒有停手。
“本座讓你住手!”
法域被硬生生劈開,從外面劈開。
一道身影強行撕開涂山君的法域沖了進來。
元嬰巔峰的威壓就像是一只從天而降的手掌,似乎想要將涂山君牢牢握緊,伴隨而來的還有洶涌的神通真意。
“叔祖救命!”
敖蒙笙像是看到了救星,張口大呼,他也終于放下心,既然叔祖都已經抵達,那也就沒有任何的意外會發生了,叔祖一定能幫他脫離神龕的封鎖。當然,也許是先一步打死太乙宗的黑袍鬼君。
“吞魂。”
沉重而嘶啞的聲音自那丈許的高大身影口中吐出。
伴隨而來的是席卷了天地的拳影。
天空的青冥血污天空被一掃而空,玄黑色大地也迅速褪色了,唯有神龕聚集在涂山君的背后,無數青白色的鬼手搭在涂山君肩膀、側肋、蜂腰、雙腿……
神龕形成的高山像是一座高聳入云的樓,神龕內的陰神紛紛出手,抵擋著來降臨自天空的神通真意。
“殺!”
這一拳。
在敖蒙笙難以置信的眸光中綻開了。
巨大的蛟龍身軀寸寸碎裂,化做蒸騰的血光,龐大而堅韌的身軀竟然被一拳生生打爆!
九座猶如套娃般的神龕也在出拳的那一刻歸于一處,黑紅色的絲線精準的尋找到爆體而亡的敖蒙笙元嬰陰神。
“你好大的膽!”
元嬰巔峰修士勃然大怒。
凌空站立的涂山君微微仰頭,青面獠牙在紫黑色的金冠映襯下顯得分外肅穆淡然,就像是世外神靈。
哪怕他在仰頭,也不覺得他是在仰視什么,倒像是在俯瞰,俯視,于云頭凝望。
“嗡。”
不變的面色終于還是異變。
尊魂幡重新落入他手中,鬼王再世的短暫巔峰狀態被迫解除,就連面色都多了幾分蒼白,這是法域被毀的反噬和來自魂幡的異動沖擊。
輕聲呢喃道:“該來的總歸要來。”
太乙面色當即陰沉如水的冷聲傳音道:“不如,煉了他!”
涂山君搖了搖頭,側臉過來。
一點猩紅閃過,青色獠牙閃爍寒光。
說道:“沒有鬼王再世,我一樣能贏。”
反脯上來兩顆黑色的玄玉,涂山君一口咬下,青色的獠牙當即崩裂。
煞氣修補。
再次咬下來。
依舊是碎裂的模樣。
萬流云嘴角彎曲成個嘲笑的弧度,似乎在嘲笑涂山君自不量力。
他不會犯大哥那樣的錯誤,讓鬼修吞掉自己的元嬰陰神還不如躲在黑玉之中,至少暫時他是安全的。
嘎嘣,
嘎嘣。
直到滿嘴鮮血。
獠牙不知道吞了多少顆。
亙古不變的玄玉終于出現了一點微小的裂紋。
原本還神色鎮定的萬流云頓時瞪大了雙眼,元嬰陰神微微顫抖,很難想象斷牙之痛如何緩解過來,甚至不明白如何再生牙齒。
他只知道再堅硬的寶物終有破碎的時候。
恰如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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