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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仙樓的巨艦停泊中轉之地,倒也聚集成不大不小的坊市。
此地歸屬星光門下。
其門中有元嬰老祖坐鎮。
坊市。
一位赤發修士看向正在吆喝叫賣的修士,問道:“小兄弟,聽說鯤鵬宗距離此地不遠。”
“鯤鵬宗?”
青年驚訝的看向面前身著黑袍面色蒼白的高大人影,一時看不出對方的修為,也未曾利用法眼觀察靈光,不過既然是問路的,也就隨意的一指說道:“就在星光門以南,臨海之地就是鯤鵬宗所在了。”
“多謝。”
赤發修士拱手。
踏入坊市的正是涂山君,他手中早就掌握了鯤鵬宗的情報。
虞龍把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他只需要前去尋垂云便是。然而涂山君還是留了個心眼,并沒有直愣愣的趕過去,而是沿路打聽著鯤鵬宗的消息。
將這些碎片化的消息拼湊在一起,也大約莫看出鯤鵬宗現在的虛實。
越是靠近,得到的消息也就越多。相比于閭皇宗接受到的歡迎,鯤鵬宗反而面對著四鄰的敵意,許多修士都對鯤鵬宗沒有好感。
倒不是鯤鵬宗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而是因為外來的過江龍本就會受到當地人的針對。
哪怕他們的整體實力沒有鯤鵬宗強,卻并不阻礙他們會聯合起來對付鯤鵬宗這個垂垂老矣的‘巨獸’。
對于本地的任何一個宗門,現在的鯤鵬宗都是一塊肥肉。
只不過這塊肉還被一頭猛虎銜著,使得群狼不敢妄動。
近海。
修士按下云頭。
駐足在大陣之外。
從腰間摘下一塊令牌。涂山君仔細的端詳著這塊令牌,無名無姓,背畫鯤鵬翔于青天,大海倒映于地,一時分不清到底是飛天還是潛淵,在他將法力注入其中后,面前的大陣已經泛起了漣漪。
涂山君并不好奇虞龍如何獲得這塊令牌。
他只是有些遲疑。
垂云尊者老謀深算還懂得蟄伏,若是對方早就知道這件事,也許就會變成一個針對他的圈套。
涂山君微微皺眉,不由得沉吟躊躇。
如果魔頭在手,他倒是可以讓魔頭守在外面,他進入其中一探虛實。
可惜當年他橫渡域壘的時候肉身損壞太深,以至于主魂返回了尊魂幡,導致法力無以為繼,讓那東西跑了去。
想到這,涂山君揮動尊魂幡。
喚出幡內陰神。
“去吧。”
陰神攜帶令牌輕松的踏入其中。
一連蹲守了幾十個日夜,風餐露宿許久,陰神都已經將鯤鵬宗的新山門滲透成了篩子,涂山君才終于放心的拿上令牌,步入鯤鵬宗的山門。
山門不是草創,而是奪了他人基業,就這么安頓了下來。
涂山君在進入大陣之后,直奔垂云居所。
幽靜深淵。
大地巢穴。
水氣往青天,濕氣下陰沉。
柔和的光芒翻飛,宛如成群結隊的螢火蟲照亮此地。
在那深遠的高臺之上,蓮臺中央,一位身著法袍的修士緩緩睜開雙眼,兩道神光迸發化作光柱,將那靠近的腳步聲點亮。
腳步聲并未掩蓋。
正如那走來的修士并未遮掩自己的容貌。
赤發黑袍。
蒼白中帶著些許的青色。
紫黑色的指甲看似粗糲,宛如野獸妖鬼的爪,卻修剪的十分整齊,橢圓形的很規則。
隨著黑云獄衣衣擺的擺動,那人也漸漸的走近,正露出一雙黑紅色的雙眸,盯著那高居在蓮臺上的身著天金鯤鵬法袍的修士。
法袍修士面色更加的蒼白,面如金紙,毫無血色。
就連周身的氣息也分外虛浮,哪怕是那雄厚的修為也不曾將這樣的傷情壓下來。
“你來了。”
垂云尊者眼中并沒有意外的神色。
他似乎料到赤發修士會回來。
“你并不驚訝。”涂山君的目光一沉。
如果垂云尊者表現出驚訝,他反而沒有這樣凝重,如今這樣的態度才讓他感到懷疑。但是他已經里外的探查清楚,沒有其他的陣法,也無強大的援軍埋伏。
別說是重傷的垂云尊者,哪怕是沒有受傷的全勝狀態,涂山君也絲毫不懼。
垂云尊者說道:“我知道你早晚會回來。”
沒有怨恨、惋惜、懊悔,甚至臉上沒有半點異樣的神色,唯有平靜坦然。
涂山君沉默不語。
他確實一定會回來。
那該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時刻。
那不能稱為死亡,該是稱作消失。
那時候專注于逃命,忘記了心中的對于死亡的慌張,如今回想起來,依舊心有余悸,和主魂的死亡不同,尊魂幡的損壞才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因此他一定會回來,回來殺死垂云尊者,這是毋庸置疑的。
垂云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他篤定涂山君還會回來。
于是他的目光探尋張望了起來。
似乎在尋找持幡之人。
“你能不依靠修士自如行動了?”
這句話傳來的時候,涂山君才從垂云的眼中看到了詫異的神色,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驚訝。
甚至是驚駭。
因為一旦器物擁有了操縱自身的能力,那就不能稱之為器物,而是生靈,與其他的人一樣,該被稱作修士。
涂山君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他倒是想要擁有這樣的能力。
如果他能像修士一樣就好了。
垂云尊者說道:“那看來,我依然還有機會。”
赤發修士微微瞇了瞇眼睛。
如果說剛才的氣氛還算緩和,那在垂云說出此言的時候,涂山君淡紅色的霧氣環繞在他的身側,那是已經凝聚成實質的殺意。
盡管很淡,卻非常的純粹。
“我不會允許有人的修為比我高,掌控我的生死。”
“道友就如此自信?”
垂云望向涂山君。
涂山君沒有任何的回應。
他不需要多言。
垂云似乎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只是自顧自的說道:“這么多年過去,我的大業轉眼消散,兩宗也在統一后分崩離析。”
說著,扯開法袍,袒露胸膛。
那里正有一道劍痕,依舊能看到鮮血滋生。
此時,他的眼中閃過畏懼:“那個人實在強大。”
轉而,眼中的懼意化作了悠長而深邃的目光:“我快死了。”
“在我死之前,能夠再見一面器靈寶物,倒也不枉此生。”自然不僅僅是見一面,垂云更想做的是將器靈寶物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是一般的器靈寶物,比如道兵,卻只有三兩歲孩童的神智,他不會那么在意。
但此器不同。
不僅擁有成年人的神智,并且連器物本身還能在不鍛造的情況下提升自身的品階。得到這一件寶物,何止是單純的助力,怕是未來仙路都有望。
至少,寶物能伴隨他自身成長,節省出無數的苦功。
這一切,都被太華攪亂了。
如果沒有太華,現在他已經掌控尊魂幡。
主魂不聽話,那就抹殺掉,如果殺不掉那就封禁起來。
以后總會有機會降服。
“我最后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我聯手,共尋仙路。”
垂云盯著站在水潭岸邊的赤發修士。
涂山君漠然道:“我此來,別無他談。”
“化神中期?”
“這兩百多年不見,你又變強了。”
垂云眼中的熱光重新綻放,與之一同襲來的還有懊悔。
他后悔沒有在幽魂海出手留下太乙真君。就算會死一些人,他也應該出手的。但那時他有顧慮,因為他什么都擁有。
現在他沒有顧慮了。
他已經沒有可以失去的東西。
然而,機會也許只有一次。
“但今日,到底是你毀還是我亡,尤未可知。”
垂云張口服下一枚金紅色猶如雞蛋大的丹藥,丹藥上繪制著虛幻一個盤坐的人影。
“圣品?!”
“好見識。”
“此名為百圣回天丹,哪怕是圣人,服下此丹都能在一刻鐘內恢復自身傷勢。”
垂云的面色迅速紅潤,萎靡氣息也迅速的撐開,宛如渾厚的江水迅速堆積,根本就沒有剛才那種虛浮飄零的感覺。
垂云尊者說道:“在中了那一劍之后,我變賣了所有家業,違逆了祖宗之法,甚至連我生前身后都已經賣給古仙樓,且簽下契約,所言秘密絕對比這丹藥的價格只高不低,這才獲得這么一枚回天的圣品丹藥。”
“這么多年。”
“我時刻派人催促虞龍,讓他得知消息的緊迫。”
“終見成效了啊。”
垂云尊者緩緩起身:“你終于在我死之前,趕了回來。”
涂山君神色凜然。
沒想到此人如此之狠,哪怕得到了丹藥也絕不服用。
就為等待他趕來。
要知道,一旦垂云服下丹藥,他完全可以另起爐灶,帶著鯤鵬宗遠遁,然后慢慢的經營,等待壯大的同時提升自身的修為。
不過涂山君還是從中捕捉到一個訊息。
“不低于圣品丹藥的秘密?”
涂山君咀嚼著這句話。
隨后陰沉的看向垂云尊者。
這人膽子實在太大。
就算最后他能贏,并且掌控尊魂幡,封禁他這個主魂,等到古仙樓得知秘密的時候,一樣會有古仙樓的修士尋來。
他難道就如此自信一定能擋得住。
“我也是窮途末路了,只得壓上所有,以及我還沒有的東西。”
垂云尊者長嘆一聲。
“我就不在你這陣法大宗師的面前賣弄陣法了。”
伴隨著圣品丹藥的藥力,以及這重傷瀕死的百年悟道,垂云不僅恢復了自身的實力氣息還更進一步。
垂云袖袍一揮,鯤云鼎出現在他的腳下。
再從鼎中掣出一桿長柄天鵬戰刀,斜指對岸的涂山君。
“道友。”
“該了結了!”
涂山君凜然不懼,尊魂幡出現在手中,沉聲說道:“不錯,也是時候該結束這段恩怨了!”
說話間,一道虛幻人影出現在涂山君的身后。
化神后期的虛影微抬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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