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的門推開,霍銘征腳步沉穩地走出來,曹方跟在身后。
已經凌晨了,其他人都放回去休息,留下園丁被審問到了現在。
外面更深露重,過幾天怕是要下雪了,曹方連忙將大衣披在他的身上,低聲問:“霍總,繼續審嗎?”
霍銘征左手在右肩上輕輕碰了一下,嗯的一聲,聲線冷到了極點,“霍靜淑雖然刁蠻任性了些,對他們從來沒有過多的苛責,他沒有理由平白無故推她。”
“可問了這么久,都撬不開他的嘴,萬一老爺子說我們是屈打成招……”
曹方的顧慮不是杞人憂天。
老爺子和四房對霍銘征處理付胭的態度雖然沒什么意見,畢竟叫人跪祠堂八小時,已經完全按照家規處置,沒人敢置喙半個字。
親疏有別,霍靜淑好歹是他親堂妹,和付胭這種半路殺出來的‘堂妹’比起來,自然是最親密的。
在他們看來霍銘征理所應當替霍靜淑出氣。
他們一口咬定是付胭推了霍靜淑,這就是所謂的真相,沒有人會再繼續深究,可霍銘征卻要查個水落石出。
說他偏袒付胭,他又罰她跪祠堂,半點袒護的痕跡都沒有。
霍銘征跨過門檻,先曹方一步從傭人手里接過熱毛巾擦手,“我的脾氣他們不是不知道,今天就算不是付胭,我也得審問清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敢做文章,我看他有幾分能耐。”
曹方心中一凜。
這個‘他’不知道是說園丁還是另有其人。
霍銘征邁上臺階,曹方走上前打開主臥的門。
他繼任家主之位后房間搬到了主樓的二樓,南北通透,有一道暗門連通著書房,辦公方便,這道門霍家沒幾個人知道。
不過他一年加起來在這住的時間也不超過三十天,除農歷每個月的十五必須回來住,節假日扣除,就只剩下春節幾天。
霍銘征有潔癖,雖然不嚴重,但也見不得灰塵,所以傭人每天打掃,纖塵不染,以便他隨時回來都能住。
霍銘征臨窗焚了一支煙,曹方剛想提醒他今天抽的煙太多,可話到嘴邊就止住了。
“老爺子五點半左右醒,在這之前審問清楚了,把人看好,別出什么岔子。”
曹方頷首,“是。”
他想了想,不解道:“您是懷疑有人指使他這么干的?”
煙霧從霍銘征的嘴角溢出,他撣了撣煙灰,有零散的火星灑落,掉在陰影中。
他清冷道:“就普通人而言,他的心理素質太好,除非是有經過專業訓練,否則就是有人提前給他做過功課,他在心里預演過無數遍,要不是我再三逼問破了他的心理防線再加上那個女孩的證詞,他不會承認。”
曹方點了點頭。
他已經調查過了,的確是很普通的一名園丁,沒有背景,生活很簡單,來霍公館做事已經快六年了,一直勤勤懇懇沒出過什么岔子。
“可我有一點不明白,”曹方接著問,“如果真的是有人指使他這么做的,對方又是怎么算到五小姐懷孕了呢?”
除非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否則,這個假設根本成立不了。
霍銘征的眼底流露出細碎的精芒,“不一定需要知道靜淑懷孕了,只是抓準機會制造矛盾,本來付胭他們母女在霍家早就成了眼中釘,也許趁機讓付胭和霍家鬧起來,至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叫曹原好好審。”
“還有燕京城杜家那邊,叫人去警告一聲。”
“是。”
曹方看了看男人的側臉,下巴細微青色的胡茬已經冒出來了,終是提醒了一句:“您為了祭祖的事忙了一上午,又為這些事勞心傷神,秦醫生再三叮囑過要您早點休息。”
霍銘征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
曹方沒再說什么,匆匆退出去,路燈下,曹原從花廳里拎了一個人出來,正是那嚇得面色如土的園丁,一聲不敢吭。
曹方可能還會顧及他身患癌癥,對他下手輕一點,但曹原不會,他拎著人就像拎著一只雞,大概是去偏僻的角落。
曹原總有一套法子會撬開對方的嘴,方式可能是殘暴了些,但奏效就好。
他當沒看見,呵出一團白氣,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我們霍總,有幾句話交代你們杜先生。”
去了傅老爺子病房之后,當傅老爺子意外且驚喜地問付胭怎么來了,付胭立馬反應過來。
原來傅老爺子根本不知道她在醫院,那一套說辭只是傅寒霖對付霍家人的。
她回頭看傅寒霖,傅寒霖如常道:“她知道您生病了,來看看您。”
“付丫頭,快過來坐。”傅老爺子招呼付胭過去,對她的喜歡全都表現在臉上了。
付胭雙腿疼得不行,距離隔得遠也看不出什么異樣,近距離,老人家一定會發現什么端倪,付胭不想在這個時候令他擔心。
傅老爺子忽然道:“你還是坐那就好了,我生病了,靠我太近免得把病氣過給你。”
“傅爺爺,我不怕的。”付胭以為自己猶豫了一下令老人家誤會了,連忙想解釋。
“你別跟爺爺犟,我這是感冒,你一個女孩子嬌嬌弱弱的,容易被傳染的,寒霖身體好,抗造。”
付胭意識到他真的沒誤會,聽話地坐在靠近的沙發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傅老爺子的老伴是廣城人,他為此特地學了粵語,老伴過世后他就再沒說粵語的機會。
傅寒霖根本插不上嘴。
他看了一眼爺爺眉宇間的喜色,唇邊泛開淺淺的笑意。
聊著聊著,傅老爺子忽然拍了一下傅寒霖的胳膊,“建輝,你快拿個蘋果給小芬吃啊,怎么談戀愛了還這么木,一點都不知道體貼。”
傅寒霖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凝。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情緒,臉上的表情一如往常,耐心地說:“我剛陪她在外面吃了東西,她現在吃不下蘋果。”
付胭隱約意識到是什么,如晴天一個霹靂,令她手足無措。m.
難怪之前傅景說他外公說過的話很可能過兩天就忘了,叫她不用放在心上,原來是這個意思。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配合傅寒霖說:“是,我現在不餓。”
傅寒霖眼底閃過一線流光,心臟有一秒漏了半拍。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