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宗主回山,外出游歷的白漪、蕭昂、竹宗山幾人,紛紛從其它上域返回。
古云珠從周山域回到等閑觀,已經是半個月之后,她給宗主帶來一罐劍意養魂茶,是俞風舞托她轉送,三人在清平堂落座。
曾老將侍女、童子統統趕出大堂,方便他們清靜說話。
“師兄前往鬼界秘境苦修,用時近四百年完成入道晉級,其中頗有些周折,后面兩百多年他一直在祭煉神甲和幾樣寶物,提升修為實力,出關之后,他面臨的壓力……”
古云珠略一停頓,著重道:“極大!”
面上難掩疲色,她接到曾老傳訊,返回之前,與師兄有過一番密談。
武羅前輩低估了天道反噬和內神劫的威力,畢竟誰也沒有實際經歷過,修為掉境,苦苦煎熬,想將維系一絲希望的“要木”用神魂精血培育出來。
目前的青要山處于風雨飄搖之際,除了有兩位八重天修士明確表態,支持少主全面接管青要山,其他五座山頭的八重天神道修士,有與外部勢力勾連的苗頭。
“武羅前輩已經去信清涼山的南玉河,以及浮原山的禹無聲,想請兩位周山域的神道九階大能,瞧在昔日情分上,支持他唯一的弟子入主青要山,不能讓青要山分裂。”
古云珠和俞風舞為了能名正言順參與到青要山復雜的內部事務,她們二人早已掛名青要山客卿太上長老。
但是有九重天老怪物在背后摻和此事,想要趁火打劫分一杯羹。
已不是她們能左右局勢。
青要山內憂外患,形勢很不樂觀,岌岌可危也。
徐源長沒想到情況嚴重到如此地步,問道:“南、禹二位如何回復?”
古云珠苦笑不已:“三個月過去,仍然沒有回復。”
沒有回復,便是拒絕,態度很明顯了。
曾望樓搖頭道:“人還沒走,茶就涼了,這世道太過現實。”
徐源長皺眉思索片刻,武羅前輩隨時可能隕落,到時陷入其中的勝天,處境太過危險,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建議道:“不若順其自然,退而求其次,讓他們爭去?”
他不會為了面子,去做以卵擊石的蠢事。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為不智。
“退不了。”
古云珠說出非常沉重的三個字,苦惱解釋道:“師兄寧死不退,他答應過武羅前輩,要將那顆要木苗培育百年之久,而且不能挪地方,那是他師父的一線生機。”
徐源長放下茶盞起身踱步,事情的麻煩超乎想象。
還真是退不了,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徐勝天唯有以死報之。
大堂內落針可聞,等了一陣,古云珠輕聲打破沉悶:“風舞說,或許可以找木笑笑、霖散人他們想想法子,同階之間好商量。”
她也明白其中的難處,別家修士插手神道內部家務事,實為修真界大忌。
特別是其中有巨大的利益糾葛。
她的“好商量”,便是拿利益去做交換,只求一個名份。
徐源長心底微微一嘆,道:“我走一趟臨天門,與木笑笑談談。”神色如常笑道:“你們商議煉丹事項,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不過打鐵還需自身硬,咱們等閑觀還不夠硬啊。”
曾望樓和古云珠起身相送。
走出清平堂,徐源長先給木笑笑飛劍傳訊,表達他要前往碧天峰,當面請安問候的一片赤誠意愿。
閃身出現在百林谷,坐到石亭內看書的小和尚對面凳子上。
柳雪粒收起一本記載沉浮域“九天”險境的游記,笑瞇瞇合十道:“施主有何賜教?”
精神抖擻,主動挑釁,準備與宗主辯論一番禪機。
宗門之內,除了所學頗雜的曾老、宗主,余者皆不過爾爾。
徐源長直接拒絕:“今日另有要事,不宜談玄論戰。雪粒,你可認識周山域的九階高僧無容大師和玄音大師?”
他所提二位大師,乃是周山域釋家抗鼎人物。
當年在大荒山域,他曾經見過無容大師。
柳雪粒頓時如同泄氣的皮球癟下去,懶洋洋往后塌腰靠去,像一個無賴光頭痞子,道:“那些年在周山域苦行拜佛,逢廟必燒香磕頭,小僧憑著‘空’字輩的名頭,路過正相寺和八音寺時候,與無容大師和玄音大師分別見過面,算是相熟,但是沒有太深交情。”
兩個老和尚認識他師父,扯下來有淵源。
他當年正是“目空一切”狀態,不在乎修為、身份之類虛妄,與老和尚相談甚歡。
后面回到等閑觀,沒有主動聯系往來。
徐源長點點頭,伸手接住一道傳訊飛劍,木笑笑回訊讓他隨時過去,起身便往亭子外走,他要穿針引線,想法子將侄兒的麻煩,給大事化小。
“宗主,話沒說完,怎的就走了?”
柳雪粒高聲叫道。
徐源長擺了擺手,讓小和尚自個去玩,他身影消失不見。
趕到碧天峰,在偏殿見到木笑笑,見禮寒暄幾句。
徐源長把青要山少主即將面臨的一屁股爛事,大致說與木師叔聽,特別強調他侄兒不肯讓出武羅前輩的地盤,而青要山其它山頭勢力,或許已經投靠了另外兩家超級神道宗門。
木笑笑聽完之后,道:“如果是南玉河與禹無聲在背后搗鬼,事情確實比較難辦,容我與老霖商議一二。”
她拿出一道玉符,彈指一揮,玉符化作鳥雀虛影沖出屋頂。
“武羅道友英雄一世,沒想到竟然遭天道反噬,落到如此凄慘地步,活著時候連身后事都不能做主。”
木笑笑頗有些物傷其類的感慨,她不是同情武羅,更不會打探其中的隱秘。
上下打量一番徐源長,問道:“你遇到修行瓶頸了?”
徐源長面上出現夸張驚容,叫道:“您也太神了,這都能看出來?”
木笑笑淡然道:“我猜的。短短幾十年時間,你修為提升一級到八重樓中期頂峰,必定是動用了造化神臺,吞噬寶物反哺自身,否則不可能做到,所謂有得必有失,你師父沒提醒你嗎?”
徐源長嘿嘿一笑:“情非得已,形勢所逼。”
他不愿提及被鎮壓的猰獸,問道:“您有甚么好的建議?”
木笑笑思索片刻,笑道:“別人遇到瓶頸,或許五百年難以破開,你不一樣,回去之后將你師父教過你的東西,靜下心仔細回味幾遍,或許能找到解決法子,你師父擅長打啞謎,你作為他的徒弟,應當是個中高手。”
“您過獎了,我師父收了一個笨徒弟,沒學到他老人家半成本事。”
兩人隨意交流,說了小半個時辰。
有一道鳥雀虛影從天落下,木笑笑查看后,道:“老霖讓咱們過去一趟,走吧,事情比較棘手,青要山內部紛爭,除了神道宗門之外,其它勢力不便插手,要是老賈還在則不一樣。”
任何時候,修真界是以實力來說話。
賈書生實力夠強,給人不講道理印象,無事都要胡攪三分。
徐源長跟隨著往外飛去,傳音道:“能否請動周山域本土釋家高僧,參與調解青要山之事?”
木笑笑道:“我與無容有交情,或許會要借助釋家、儒家勢力,給那兩個老怪施加壓力,迫使他們放棄。”
她沒有多說,請外人聲援是要欠人情的。
當然她和老霖愿意為了徐源長的事情,傾盡全力出手,讓徐源長欠下他們一個大人情。
等到四百年后的九天之外大事發生,徐源長也就沒法推脫了。
兩人通過臨天城跨界傳送大陣,抵達龍淵谷域的流光城,再飛往三萬里外的截天峰,見到霖散人,徐源長行禮請安。
木笑笑指著大殿里站立一旁的年輕女子,問道:“源長,你可認識她?”
徐源長仔細看了一眼,女子才晉級八重樓不久,他猜到是霖散人培養的少主,然而見長相秀麗穿著一襲白色素裙的女子,與木笑笑站一起沒有半點拘謹,看不到謙卑神色,更沒有主動行禮,不似做作,純粹出于自然。
他心頭一動,抱拳道:“請問可是苦微真人?”
霖散人哈哈一笑,道:“你小子是個人精,什么都瞞不過你。”
素裙女子淺笑盈盈,牽著裙角還了一禮:“今生不言前世,小女子名叫夏苦枝,早已不是‘苦微真人’,感謝源長當年給老賈、老霖他們遞話之恩,拯救苦枝得以逃出苦海,恩情容苦枝恢復九重樓以后再報。”
她輪回轉世了八十一世,男女、畜生、鳥蟲什么都經歷過。
漫長而混沌的歷程,每次想起都要不寒而栗。
差點點就徹底沉淪,再也不可能恢復苦微的那一絲不昧靈智,險之又險。
徐源長忙謙遜道:“源長奉師令傳話,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霖散人伸手道:“都落座吧,別站著說話。”
四人分賓主坐下,就青要山之事商議,最后定下以利益交換、外部施壓雙重手段的方案。
后續奔波、請人、談判等繁雜事務,徐源長插不上手,他被三人打發回去坐等。
返回等閑觀,與古云珠交代一番,暫且等消息。
閑來無事,又不能外出歷練,徐源長將記錄他師父語錄的玉簡筆記翻出來,逐字逐句細細瀏覽,溫故而知新,果然有不同的感悟收獲。
可惜現在不宜閉關參悟,他繼續深讀玉簡良言,仿佛與師父當面交流。
三個月后,徐源長接到霖散人傳訊。
跑一趟截天峰,再次見到三位。
“南玉河、禹無聲兩個老家伙極難說話,他們除了索要青要山掌管的兩座秘境、歷年積累下來的寶庫之外,還通過無容大師轉告,武羅百年之后,青要山少主必須憑本事接受一場同門挑戰,生死勿論,否則不能服眾,他們不答應外人干預。”
霖散人臉上有一絲無奈。
徐源長思索片刻,千年之內,憑著等閑觀的底蘊,和那一座千里藥園子,侄兒、云珠差不多能晉級九重天,現在失去的到時都可以用實力拿回來。
不計較一時得失,先保住青要山地盤為主。
“行,我替勝天答應他們的條件!”
“挑戰之事,非同小可,源長,要不你回去與令侄再商議一二?”
木笑笑勸道。
徐源長說道:“不用商議,我可以替他做主。不過有一個小條件,請務必轉告,到時挑戰,不讓其它宗門勢力參與,但是必須請無容大師作證人。”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