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會即將開始。
由于盛紘來京之后表現不錯,現已升為工部員外郎,從五品。
但仍是沒有資格進殿參與朝議。
只能跟著一些同僚站在殿外。
過了會兒,隨著一陣陣山呼,大朝議便就拉開序幕。
趙禎本想在這場朝會上,將組建新軍的事情敲定。
不料,韓章率先發難,
“陛下,荊湖南路鹽稅不足往年三成,兩浙路、江南路情況也頗為嚴重。”
“往年鹽稅基本是在七百萬到八百萬貫之間,而今年,臣初步猜測,怕是只有兩三百萬貫左右。”
此話一出,瞬間成為百官熱議的焦點。
真宗時期,每年的鹽稅,最低也有三百萬貫。
那時,國朝剛建立不久,無數百姓還未從戰亂中回過神來,情有可原。
可如今,正值盛世,鹽稅卻直線下跌,這不是好兆頭。
也反映出一個現象,朝廷,沒錢了。
這幾年,不是天災就是人禍,朝廷的各項開支也很大,一旦入不敷出,是會出大亂子的。
參知政事兼戶部尚書歐陽永叔作揖道:
“鹽稅乃我國朝經邦之基,不可不察,臣議,縮減鹽鈔發行,將今年幾項重大開支推到明年,以休養生息。”
聽到這個,衛淵心頭一跳。
組建新軍,肯定就是一項巨大開支啊。
推到明年?
那明年再用什么理由推到后年?
如此反復,新軍還能組建?
衛淵暗自皺起眉頭,韓章這老匹夫,不會就是不想讓自己組建新軍,所以找由頭推辭此事吧?
縮減鹽鈔發行,不就是再說,不能再用鹽鈔來換糧了。
沒有糧餉,談什么組建新軍?
誰知,人家這才是剛剛開始。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富彥國開口道:
“陛下,若是不減鹽鈔發行,恐來年鹽價更迭,鹽稅難收。”
“若是次次缺糧,就已增加鹽鈔發行來解決,那么遲早有一日,這鹽法將會崩壞。”
所謂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可以理解為是副相。
也就是韓章的幫手。
幾位文臣大佬相繼站出隊列向趙禎持續發難。
表面是在說鹽稅。
衛淵總覺得,這就是再講不要組建新軍了。
鹽稅的問題不解決,朝廷就沒錢,沒錢就沒糧,沒糧只能繼續賣鹽鈔,那么鹽稅的問題將會日益嚴重。
這幾乎成了一個死循環。
不控制鹽鈔的發行,致使鹽鈔泛濫,地方上的鹽價就會難以保持平穩,這影響的,將是方方面面,不止是鹽稅這樣簡單。
趙禎故作咳嗽兩聲,緩緩開口道:
“鹽稅的問題,朕與諸卿已經討論很久,但是始終不能拿出一個章程。”
“鹽稅的問題要解決,鹽法要改制,但朕認為,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將新軍組建起來。”
“至于鹽稅一事,待散朝之后,韓卿、富卿等,可到宣政殿里,與朕詳談。”
談不了一點兒韓章再次作揖道:
“陛下,鹽稅一事,不能再拖了。”
“組建新軍,要耗費多少錢糧,尚未可知,即使能成,這鹽鈔怕是也不值錢了。”
“臣議,裁軍!”
裁軍?
聽到這個,群臣再次嘩然。
好家伙,陛下這邊還要組建新軍,你這邊,就要裁軍了?
禁軍、地方守備軍等加起來,大周的軍隊,約有一百二十萬左右。
這還不算一些未記錄在冊的民夫。
可見,大周的冗兵問題著實棘手。
但裁軍,絕對不是解決方案!
韓章此時提出裁軍,不過是想緩解國朝經濟上的壓力。
樞相張輔冷聲道:“裁軍?不知要裁多少將士,能夠補上戶部的窟窿?”
歐陽永叔皺眉道:“英國公,說話要負責任,什么叫補我們戶部的窟窿?”
顧偃開問道:“鹽稅出了問題,難道不是你們戶部的責任?”
兵部尚書曹耀衡開口道:“那也是因為要支持代州之戰,耗費了無數錢糧。”
他是文臣,不是武將。
韓國公潘弈皺眉道:“聽你這意思,代州之戰是不應該打,就該等著遼夏兩國跨過雁門,跨過長城,你才滿意?”
富彥國道:“此言差矣,代州一戰,乃是由英國公掛帥,英國公不出關迎敵,反而以守城之策與敵打持久之戰,因此才耗費錢糧無數。”
“這兩年,我大周天災人禍不斷,處處都是用錢用糧的地方,為了支持代州之戰,朝廷已是入不敷出。”
輔國公秦業道:“行軍作戰的事情你懂幾個?你以為,你在這朝廷里大手一揮,就可斷定,將士們出關作戰必勝?”
“你可知,出關作戰一旦敗了,將會死傷多少將士?”
文武兩黨的大佬們開始互噴。
一些微末小官,都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幾步。
因為他們知道,大佬之間的戰斗,他們是不能參與的。
不然,光是他們噴出來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自己。
衛淵則是擺出一副看戲的狀態,靜靜地看著眼前一幕。
畢竟,這一幕,可不常發生啊。
興許是他們吵得太激烈了。
韓章瞧見趙禎臉色不對,當即開口道:
“好了,都扯遠了,現在是議鹽稅制該如何改。”
此話一出,整個紫宸殿,才算是安靜了幾分。
趙禎開口道:“裁軍不可行,畢竟遼夏兩國仍在虎視眈眈。”
“這鹽稅改制,朕與韓卿等人商議數日,原本是想用鹽引來代替鹽鈔。”
“韓卿提出,可印發長引與短引,來控制鹽價。”
“長引期限為一年,短引期限為半載,若是施以鹽引法,或可解決鹽稅之事。”
“但對于鹽引運銷數量規制,要予以規范,不知諸位愛卿,可有什么主意,不妨說說。”
趙禎也發現了,不將鹽稅一事解決,組建新軍定是困難重重。
所謂鹽鈔法,是指商人需要支付現款以換取鹽鈔,然后根據鹽場的產量領取相應的鈔卷。
朝廷以此來控制鹽價。
但是鹽鈔多了,鹽價下跌,鹽稅就很難收,朝廷就會損失很大一部分利潤。
而韓章提出的鹽引法,是用時間來取代數量。
比如,一個商人買了很多長引,那么在一年內,就不用再買長引了,他可以憑借長引去領取食鹽販賣。
在規定的時間內,只能領取規定數量的鹽。
就不至于鹽價大跌。
但是韓章提出的還不太全面,有著明顯的漏洞。
如果長引與短引的區別只在于時間問題,那么所有人都去買長引了。
有了大量的時間,商戶們會將鹽賣到外部一些缺鹽的地區。
如此,也難以扼制鹽價的平穩。
這幾日,韓章他們,正因此事而憂心。
不過聽他們議論到這里。
衛淵的腦海里,倒是想出了完整的鹽引法。
他不得不佩服韓章治理經濟的能力,差點就將鹽引法提早出現幾十年了。
就在文武百官都伱看我,我看你,拿不出絲毫辦法與主意時。
為了組建新軍,衛淵決定將完整鹽引法獻出,
“陛下,臣倒是有個主意,可以規范食鹽的運銷數量與規制。”
衛淵這么一開口。
不少的文臣,竟是都不屑一顧的議論起來,
“看來這位忠勇伯是真的想組建新軍,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是啊,他一個武將,懂什么治國之道?”
“這又不是帶兵打仗.”
衛淵聽到這些聲音,不為所動,目光一直看向趙禎。
此時,就連韓章也不信他真的會拿出法子,
“我等想了數日,都不曾想到法子。”
“怎么?忠勇伯一名武將,僅是聽了只言片語,就能拿個章程出來?”
“一旦欺君,忠勇伯可知是何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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