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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盛家后院的亭子里。
王衍騎虎難下,他只能看向盛紘,寄希望于對方能夠解圍。
就算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當著眾目睽睽的面,與衛淵翻臉。
更遑論是打他了。
盛紘壓低了聲音說道:
“淵弟,今兒個是華兒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能否待今日事了再議?”
說罷,他看了看四周,很明顯是想告訴衛淵,人多眼雜,再議,只會讓大家都不好看。
盛家肯定是要丟面子的。
衛淵正色道:“盛大人,家宅不寧,難以興旺,這道理,你要清楚。”
盛紘連連點頭,“淵弟說的是。”
衛淵又看向王老太太等人,臉色平淡道:
“今日不管是誰的錯,但辱罵當朝命婦,確為重罪無疑,若是鬧到陛下那里,盡管你權勢滔天,家纏萬貫,只怕也難全身而退。”
“背后不管是誰的授意,總要有個說法,否則,官家那邊怎么想,我不敢保證。”
盛紘心里一驚。
衛淵這句話,是給在場所有人一個警告。
包括盛紘在內。
試問,在盛家,有人罵了命婦,官家豈能不會怪罪盛紘無能?
他一旦被貼上‘無能’標簽,今后在朝廷里,還能有何作為?
“大娘子,你去看看華兒那邊好了沒有。”
“岳母大人,小婿先讓人帶您去壽安堂那邊暫且歇息如何?”
“待到了吉時,您再與我母親一同過來。”
盛紘只得暫且將眾人支開。
否則,今日喜事都要被攪黃了。
待王老太太等人散去之后,盛紘才又朝著衛淵開口道:
“淵弟,今日之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衛淵點了點頭,“自然是要有交代,如果只是我姐與她人鬧了些矛盾便也罷了,可辱罵當朝命婦.這件事,太嚴重了。”
“如若不加以管制,只怕明兒個全汴京的百姓都會說,命婦,連個無品無階的婦人都比不上。”
盛紘硬著頭皮頷首道:“請淵弟放心。”
他是真的擔心衛淵會當眾發脾氣。
那康王氏,怎么敢的啊?
盛紘越想越氣。
待他前腳離開此間。
衛淵就攙扶著衛恕意坐了下來,又看向平寧郡主,拱手道:
“多謝郡主施以援手,幫我大姐說了兩句話。”
平寧郡主搖頭道:“舉手之勞,改日若是忠勇伯無事,可到我府上小酌兩杯。”
衛淵笑著應聲道:“有空一定會去,只是屆時唯恐叨擾郡主您一家了。”
平寧郡主笑道:“忠勇伯說這話可就見外了,不管怎么說,咱們兩家同屬勛貴,理應多往來才是。”
“你們姐弟先聊,我去那邊看看。”
待亭子里的人都散去之后。
衛淵才向衛恕意開口道:
“這康王氏的為人,小弟倒是知道幾分。”
“此婦人心思歹毒,她若纏上盛家,只怕今后盛家難有什么好果子吃。”
“大姐.其實有句話,憋在小弟心里很久了,官家命小弟組建的新軍漸成。”
“日后再立些功勞,小弟便請旨”
話還沒說完,就被衛恕意打斷道:
“不可,軍功最是難掙,怎可因我的事,又耽誤了你?”
“再說,明蘭即將成人,木哥兒年齡還小,不妥.”
衛淵道:“可以將明蘭與木哥兒都接到伯府去,您還擔心小弟養不起他們?”
衛恕意搖頭道:“話不是那么說的,木哥兒畢竟是姓盛,他若隨我離開盛家,將來若是入朝為官,身上不免有些污點”
“今后他與盛家又該如何相處?而且,無論是祖宗禮法還是綱常倫理,大姐能帶走木哥兒的希望都很小.”
“盛家.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實際上,一堆亂事.讓木哥兒獨自生活在盛家,你叫大姐如何能夠安心?”
衛淵道:“一個小小的康王氏,都敢騎在你的頭上閑言碎語,將來大姐又如何能保證明蘭與木哥兒在盛家的妥當?”
衛恕意道:“小弟,姐求伱了,盛家的事,讓姐自己解決,姐已經虧欠你太多了。”
“豈能再因這內宅之事,讓你親自請旨面圣.”
衛淵道:“盛家的事,小弟今后可以不管,但是大姐要讓我看到,您有應對這些事情的能力。”
衛恕意點了點頭。
她原以為,成為英國公夫婦的義女,還有個誥命,今后在盛家,定然能一生順遂。
實際,不是如此。
她在這家中,處處讓著王若弗,最后又讓出個什么?
不讓了。
衛家兒女,不比她人差在哪兒。
她們姐弟二人之間的談話,被一名盛家的下人不小心聽到。
趁著吉時未至,這盛家下人來到前院,將衛淵所言,一五一十的告知了盛紘。
如此一幕,自然是瞞不過衛淵與跟在他身邊的徐長志。
在衛淵與衛恕意閑聊片刻后,他與徐長志返回前院途中,聽徐長志說道:
“衛兄的那番話,應該能傳到盛紘的耳朵里。”
衛淵嘆道:“接下來的事情多如牛毛,我不可能每日都分心關注著盛家的情況。”
“大姐對我有恩不假,可我能幫一時,幫不了一世。”
“大姐不同意的我的請求,那就讓盛紘去想,看他是愿意得罪我還是王家。”
“真要到了兩家不愿相見的時候,旨意要請,盛紘.官場前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現在有這個能力。
只要給包孝肅寫封信。
就說盛紘管家不嚴,其妻王氏并不賢良淑德,其子長楓整日迷戀勾欄瓦肆,結交狐朋狗友,妄議國策;
還有身為清流世家,卻有意與武勛攀關系等.
那么,盛家就再也沒有任何前程可言了。
只是,事情不到萬不得已,衛淵不愿這樣做。
畢竟,正如衛恕意所言,木哥兒與明蘭都姓盛。
“在馬軍司選幾名機靈點得,最好是在皇城司當過差的,去調查調查王家與康家。”
衛淵吩咐了一聲。
徐長志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與此同時,前院正堂里。
盛紘正忙著招待客人。
忽地,一名下人,將衛恕意姐弟二人的交談,全部告知盛紘。
一時間,盛紘臉色大變。
他想起康王氏那副嘴臉,便是咬牙切齒。
王家康家,能與忠勇伯府相比嗎?
據說今年吏部考核官吏,是由包孝肅主持
衛淵與包孝肅可謂是忘年之交.
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了衛淵,盛家可就完了啊!
想到這兒,他毫不猶豫的起身,向一眾賓客開口道:
“諸位,在下想起有件急事還未辦,請諸位在這兒稍坐片刻,在下去去就來。”
說罷,便朝著葳蕤軒那邊走去。
待來到華蘭居住的房屋外。
盛紘恰巧聽到她們母女二人議論的聲音,
“娘,您怎么那么傻?您這是被我那姨母當刀使了,您想想看,您在盛家里,我那衛姨娘何時惹過您不悅?”
“結果你輕信了我那姨母三言兩語,就與衛姨娘生了不悅,我那姨母又不在咱們盛家過活,女兒這一出門,如蘭那性子,在這后宅也幫不了您什么。”
“事后,還不得您一個人面對衛姨娘?若是衛姨娘因今日之事,處處與您作對,今后,您還有好日子過嗎?”
聽到華蘭這番長篇大論,王若弗頓時心驚不已,
“你姨母也只是不愿讓娘親被那衛恕意比了下去.所以才”
華蘭氣道:“娘,都這個時候了,您怎么還為我那姨母說話?”
“她哪次來咱們盛家,是帶著好事來的?上次,看您有兩只上等的鐲子,二話不說就拿走了。”
“她就是見不得您好,這次給您出主意得罪衛姨娘,心里指不定打著什么算盤。”
“娘,女兒說句不客氣的話,您要是再與姨母這般親近,遲早會被她害了的。”
王若弗撇了撇嘴,道:“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她畢竟是我姐姐,是你親姨母。”
“誰害我,她都不會害我啊!”
華蘭搖頭嘆道:“可今日之事,娘您又作何解釋?您本與衛姨娘關系和睦,可今日之后,只怕娘您受苦的日子就到了。”
“衛姨娘背后站著英國公一家,她們要是知道,自家所收的義女,讓人欺負了去,娘,您還能有什么好日子?”
“今后,這汴京城里的貴婦們,因著英國公家的關系,誰還愿與您往來?”
“您當真是覺得,衛姨娘就是好欺負的人?事后也不會聲張什么?”
“娘啊,您清醒清醒吧,今日女兒出門,衛姨娘現身,本是要用自己誥命的身份,給女兒撐撐門面,是好事.”
聽到這里,王若弗如遭雷擊。
是啊,我怎么能這么傻,平白無故,讓衛恕意去倒什么茶?
就算是要體現出自己身為家中主母的威嚴,也不該挑在這個時候才是!
而盛紘聽到這里,也推開房門步入此間。
早已梳妝打扮好的華蘭見到自家父親走來,連忙起身道:“父親。”
盛紘先是一臉欣慰得朝著她點了點頭,隨后,又恨鐵不成鋼的看向王若弗,
“你瞧瞧你,將事情鬧到如此僵硬的地步,我們幾家該如何收場?”
“你知不知道,今年戶部審核各級官吏主考是包大人?”
“忠勇伯與包大人可是忘年之交,為夫若是得罪了他,今后在這京城,將會寸步難行!”
王若弗聽了,心里一顫,
“我我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啊!”
盛紘哼了一聲,“你沒想到?都怪你那姐姐!”
“你還是想好,怎么去跟恕意賠罪吧!”
“今后,你這管家的權力,暫且交出來吧,不給他們衛家一個交代,咱們盛家,就要毀在你手上了!”
頓了頓,他又看向華蘭,臉色努力恢復平靜,道:
“吉時將至,你好好準備,家里的事情,莫要憂心。”
說罷,轉身離開此間。
也不管王若弗作何想。
壽安堂。
盛老太太剛聽明蘭抱怨起康王氏所為。
就聽婢子來報,說是王老太太與康王氏正朝這邊走來。
盛老太太先讓明蘭躲在一旁,遂親自起身相迎。
王老太太在見到盛老太太之后,先是看了看她左右,發現并無明蘭蹤跡,開口道:
“老姐姐,咱們有些時日沒見了,不知你這身子骨可還硬朗?”
盛老太太笑著點頭道:“自是硬朗,有勞你掛念了。”
康王氏攙扶著王老太太。
房媽媽攙扶著盛老太太。
言談間,眾人已經來到會客堂坐下。
王老太太笑著說道:“見著老姐姐您身子骨硬朗,我也就放心了。”
盛老太太抿著嘴笑道:“怎么來不差人知會一聲,我好去門前迎你,還讓你親自來這一趟。”
王老太太道:“咱們姐妹二人,何需這般客套?”
盛老太太點點頭,“說的是。”
這時,坐在王老太太一側的康王氏還時不時用手帕抹著那眼角似有若無的淚花兒,扮做一副哭相,生怕讓盛老太太看不到。
王老太太語重心長道:“老姐姐,我瞧著明丫頭不是來你這邊了嗎?人呢?”
盛老太太隨意扯了個謊,“木哥兒還小,需要人照料,明蘭是木哥兒的親姐姐,她心里自是掛懷的,在我這兒待了會兒,就去看木哥兒了。”
王老太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時,康王氏脫口道:“老太太,你們家這明丫頭,屬實該管教管教了,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盛老太太輕笑一聲,“我與你娘說話呢。”
康王氏一愣,又被王老太太瞪了一眼,不敢再多說什么。
王老太太道:“明丫頭畢竟還小,可是恕意.老姐姐,別怪我這個當妹妹的多嘴。”
“若弗畢竟才是家里的大娘子,恕意雖然有誥命之身,可也不能仗著身份,就太目中無人了些.”
盛老太太不動聲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都老了,小輩們的事情,讓她們去料理就是。”
王老太太繼續道:“話是那么說不假,但那衛恕意,仗著有個頗具權勢的弟弟.”
盛老太太打斷道:“恕意怎么樣,我是知道的。”
“她們衛家,乃是名門之后,讓恕意在我盛家為妾,是委屈她了。”
“平日里,她對若弗這個當家娘子,也是多有忍讓。”
“你叫我一聲老姐姐,有些話,我也就對你這個妹子直言了。”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妹子,還是先念好自家經,因某些人三言兩語,就將原本和睦的家差點鬧到雞犬不寧,太不應該了。”
潛臺詞是,我們盛家的事,你們王家管不到。
聞言,王老太太面色一僵。
至于康王氏,更是不敢多說什么,只能坐在一旁沉默。
不知為何,她是打心眼里,有些害怕這位盛老太太的。
轉眼間,就到了吉時。
忠勤伯府次子袁文紹騎著高頭大馬來接華蘭過門。
沒過一會兒,許多盛家的賓客就圍在正堂前看著這出熱鬧。
盛紘夫婦坐在主位。
盛老太太坐在一側,明蘭、如蘭、盛長柏、盛長楓則站在盛老太太身后。
稍后,盛長柏身為華蘭的弟弟,要將自家姐姐送到袁家。
當然,這是后話。
新人向父母敬茶之后,代表著儀式也暫告一段落。
華蘭出嫁,不說有多奢華,肯定不如江寧海家嫁女那般隆重,但也能在汴京城里立下面子。
而這面子,毫不違言的說,有多半,是齊國公府與忠勇伯府給的。
很多賓客看著這兩家都來親自恭賀盛家大姑娘出門,其影響力,自是不用多說什么。
在新人敬完女方爹娘之后,華蘭并未急著出門,而是在盛老太太面前駐足片刻。
盛老太太挽著華蘭的小手,語重心長道:“記住祖母給你說的,咱們盛家兒女,自有風范。”
華蘭點了點頭。
又看向王若弗與盛紘,一時間,已是忍不住地落下淚來。
王若弗早已淚眼婆娑,只是強忍著沒有讓淚水落下。
華蘭畢竟被盛老太太親自撫養多年,如今華蘭出嫁,她老人家這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的,
“女子出嫁前后,便非同一般。”
“好孩子,莫哭,將平日你祖母對你的教導,時刻記在心里。”
“去吧,去吧好孩子。”
華蘭點了點頭。
這時,忠勤伯次子袁文紹,也就是華蘭的丈夫,恰巧注意到衛淵站在一旁,連向他作揖一番。
這番舉動,被不少人都看在了眼里。
由于人聲嘈雜,袁文紹也不好說些什么,只是稍微一作揖而已。
華蘭也看向衛淵,目光里充滿感激。
就沖方才自家丈夫那一拜,她在忠勤伯府,也算是有了些許依仗。
衛淵什么話都沒說,僅僅只是站在那里,卻成了全場人目光關注的焦點。
待華蘭出門后,盛紘夫婦連忙起身相送。
長柏來到衛淵身前,恭敬地作揖道:
“舅舅,今日之事,我已然聽說了。”
“我母親與衛姨娘之間的事情,我身為晚輩,不好過問。”
“但是請舅舅放心,我會叮囑我娘.”
衛淵拍了拍他的肩膀,“長輩之間的事情,與你們晚輩無關,好好讀你的書,莫要被后宅之事所累。”
聞言,長柏心中一陣感激,連連拱手作揖,才就此作罷,護送自家大姐前往忠勤伯府。
衛淵是盛家這邊的客人,自是無需前往忠勤伯府,也不能去。
否則,他這一去,全汴京的武衙,都要為忠勤伯府讓路了。
衛淵不可能讓忠勤伯府如愿。
華蘭出門之后,衛淵與徐長志在盛家用了午膳,剛欲離去,就見盛老太太身邊的貼身嬤嬤房媽媽走來,
“衛將軍,徐公子,我們家老太太有請。”
衛淵點了點頭,“知道了,稍后就去壽安堂給她老人家見禮。”
盛老太太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來到壽安堂。
盛老太太已經恭候多時,笑著開口道:
“許久沒見你們,趁著今兒個華兒出門,老太太我,倒是忍不住想要見上你們一見。”
徐長志與衛淵相對而坐,前者率先開口問道:
“姑祖母,您的臉色比侄孫兒上次來時,要好許多,可見,最近身體不錯?”
盛老太太點了點頭,“有勞志哥兒掛念,不打緊。”
徐長志道:“過段時間,宮里會給我們這些武將賞些人參鹿茸補身體,我給姑祖母送來一些,那都是御中的好補品。”
盛老太太搖頭道:“志哥兒有這個心思,姑祖母就領情了,姑祖母這里什么都不缺。”
徐長志直言道:“不礙事,過些時日,我親自給姑祖母您送來。”
盛老太太寒暄兩句,又看了看衛淵,語重心長道:
“淵哥兒,今日的事情,抱歉了。”
衛淵連忙拱手道:“老太太,您說的是哪里話,今日發生的這檔子事,與您老無關。”
“您為盛家已經付出了太多,要是您為這種事情,向晚輩賠不是,一來,是折煞晚輩,二來,我與長志都會覺得,您老是替您兒子不免讓您老受委屈了。”
盛老太太嘆道:“在盛家這大半輩子,說實話,操的心不少,如今,因為這事,我不愿見到淵哥兒你與我盛家心生間隙.”
“老太太我在這里,向你保證,盛家絕不會為了王家,就與衛家生了不悅。”
“眼下,我盛家攀附你衛家,的確是占了便宜的,但此一時是此一時,將來,待柏哥兒入了朝堂,我覺著是好苗子。”
“衛家與盛家,還長著呢,淵哥兒,你說是不是?”
衛淵自然能夠聽明白老太太這話里的意思。
現在,肯定是衛家對盛家的助力多。
但衛、盛兩家,如果長久結盟下去。
到衛淵下一代,與長柏這一代,就有可能會形成互幫互助的局面。,
不過,未來的事,眼下考慮那么多作甚?
衛淵道:“老太太,您的意思,晚輩心里清楚。”
“盛家的事情,我原本不想多問什么,但我大姐自幼待我不薄。”
“老太太,您是一位心里跟明鏡似的長輩,晚輩敬重您,但是,仍是要就事論事。”
盛老太太點了點頭,“自是要如此,今日的事情,會有交代的。”
“我已經吩咐我們家那大娘子,今后那康王氏在登門,絕不相見。”
絕不相見?
一時半刻還行,只怕日子久了,該往來的,還是要往來。
畢竟,王若弗對她這個姐姐,像是魔怔了似的。
與此同時。
林兆遠火急火燎的來到盛家。
由于近日盛家設宴,林兆遠又是一身甲胄,揚言有急事要尋衛淵與徐長志,故而,盛家的下人們也未敢阻攔。
待林兆遠來到盛家院子里,卻見已無多少賓客,他左看又看,愣是沒有瞧見衛淵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著急,遂大聲道:
“衛將軍,徐將軍!”
這時,正在幫著下人們收拾院子的小蝶突然看到林兆遠,不敢置信的問了句,
“是林大哥?”
林兆遠看去,瞬間面色一喜,“是小蝶姑娘?許久未見,你愈發好看了。”
小蝶臉頰羞紅,低著頭,問道:“林大哥,你來是”
“衛將軍呢?”林兆遠見了小蝶,差點兒就誤了正事。
小蝶道:“好像是被我們家老太太叫去了。”
老太太?
這時,林兆遠忽然看到衛恕意的身影,急匆匆走上前去,作揖道:
“見過大姐。”
“兆遠得知一樁急事,剛從軍營里過來,故而甲胄著身,有沖撞大姐的地方,還望大姐見諒。”
衛恕意搖了搖頭,“林將軍怎么來了?”
林兆遠道:“事情緊急,大姐,您還是先帶我去見衛將軍吧。”
瞧著他這般著急,衛恕意便深以為茲事體大,不敢有所耽擱,帶著林兆遠就前往壽安堂。
這時,衛淵正與老太太聊著今日之事。
赫然見到自家大姐帶著林兆遠來這里,便是頗為好奇。
誰料,林兆遠見了衛淵與徐長志,也顧不得什么禮數,壓低了聲音,說道:
“皇城司出事了!”
皇城司?
衛淵與徐長志相視一眼,知道有些話,不能在這里說明。
隨后,二人就向盛老太太告別。
離開盛家途中,衛淵忍不住詢問道:“皇城司出了何事?與我等有何關聯?”
林兆遠解釋道:“遼夏兩國得知您寫了部練兵之法要幫助官家組建新軍,于是往咱們汴京派來大量密探。”
說到這里,林兆遠特意停下腳步,壓低了聲音開口道:
“練兵法可能泄露了,昨日夜里,皇城司死了三十余人,皇城司探事司指揮使顧千帆身負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官家得知此事之后,龍顏大怒,顧侯今日借巡視組建新軍各項事宜為由,讓我來速速稟報將軍您。”
“顧侯說,此事或可與兩王有關。”
“咱們汴京,要亂了。”
衛淵與徐長志同時神情一怔。
為了一部兵書,竟是死傷皇城司骨干三十余人.
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啊!
“此事,當真涉及兩王?”
徐長志緊緊皺著眉頭。
林兆遠道:“顧侯親口所言,讓衛將軍您心里早做打算。”
衛淵道:“我所寫之練兵法,早已被陛下列為禁書,禁止流通。”
“除了朝中幾位士大夫與顧侯還有韓國公等人,便沒有人再看過了。”
“以兩王的權勢,想要看到那部練兵法,只怕是輕而易舉。”
徐長志心生憂慮,
“國本已立,來年開春,兩王就要返回封地。”
“這個時候,兩王之一與敵國有染.他們不想活了么?”
他不敢再說下去了。
林兆遠道:“方才卑職去衛將軍您府上時,還見到了海舟海大人。”
衛淵好奇道:“你是說江寧海家的嫡長子,擔任戶部左侍郎一職的海舟?”
林兆遠點了點頭,“不知他有何事,說見不到您,就一直等。”
徐長志道:“衛兄,先回府上,兆遠,你速速返回軍中。”
“衛兄,不得陛下旨意,關于練兵法泄露一事,暫且不要摻和。”
衛淵點了點頭,“派人盯著皇城司,一旦有任何消息,速速稟報于我,不得有誤。”
林兆遠與徐長志齊齊抱拳,就此離去。
但凡涉及兩王,這事情,就絕對下不了。
衛淵必須慎而又慎。
此刻,盛家。
壽安堂。
盛老太太、盛紘、王若弗、衛恕意正圍坐一旁。
明蘭、如蘭,各自站在自家母親身后。
盛老太太厲聲:“若弗,你這位姐姐,咱們盛家是招待不起的。”
“竟敢辱罵當朝命婦是鄉野村婦,這句話,一旦傳到官家耳朵里,會給咱們盛家,帶來多大災難,你知道嗎?”
王若弗心里悲苦,“母親,兒媳知道錯了。”
“恕意,今日是我糊涂,你這心里,別怪我我.”
她嘴笨極了,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去說。
衛恕意面色平淡道:“您是主母,出了這種事,非恕意所愿.但事已至此.唉。”
盛紘深呼吸一口氣,道:“母親,我已給若弗說了,這管家的權力,暫且讓若弗交出來,就當對其懲戒。”
“恕意,你性子溫和,又懂理賬,管家的差事,交給你,是再合適不過了。”
王若弗將頭埋得很低,也不敢多說什么。
衛恕意語出驚人道:
“大娘子的姐姐有句話說的沒錯,我雖然有誥命在身,可總歸只是個妾室。”
“妾室管家,對主君您的名聲不好聽。”
“妾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將這管家的權力,交給明蘭吧。”
交給明蘭?
此話一出,盛紘、王若弗、如蘭乃至明蘭自個兒都震驚起來。
唯有老太太神情一怔后迅速回過神來,笑道:
“我瞧著這個主意不錯,一來,可以讓大娘子長個記性。”
“二來,也不至于被外人非議咱們盛家,也能保住紘兒你的官聲。”
“三來,明丫頭跟在我身邊,也有一些時日了,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可以鍛煉鍛煉。”
老太太都開口了,誰還敢反駁?
明蘭看了一眼自家娘親。
卻見衛恕意也在扭頭看著她。
娘倆一切皆在不言中。
若是明蘭持家得當,必有賢名流出,對明蘭今后婚嫁之事,多有好處。
衛恕意自信,有她在,明蘭管家不會出現什么大亂子。
以前,她在家里,只是想獨善其身,既然麻煩找上門來,她自然也不能再軟弱下去。
這些年,她從未在家里為明蘭謀些什么利益。
明蘭身上穿得,戴的,多是張家姑娘贈予的。
這一次,衛恕意想為明蘭著想著想,爭一爭。
忠勇伯府。
衛淵見到了海舟。
三十歲左右,國字臉,看著是個身具正氣的人物。
衛淵好奇道:“海大人,你在我府上等了有些時辰了吧?不知找我所為何事?”
海舟向衛淵鄭重作揖,同時,也在打量衛淵。
年紀輕輕,氣度不凡,已有大將之風采,不愧是當代霍去病。
“忠勇伯,今日冒昧前來叨擾,主要是有兩件事。”
“第一,為鹽引法前來,此法是由您提出,有些細節,在下需與您商議一番。”
“第二,在下想讓忠勇伯給個意見,這海禁,到底能不開?若是官家允了,忠勇伯能不能蕩平南方沿海一帶倭寇海盜?”
聞聲,衛淵下意識愣神。
他萬萬沒有想到,海舟竟是會這般單刀直入。
若是換做旁人,肯定要與衛淵相互拉扯一番,不至于這般快速點入主題。
這大概就是海家一門五翰林的底蘊了。
一個海家,一個蘇家,那都是朝堂上炙手可熱的清流世家。
據說海舟有個妹子,將要到了出嫁的年齡,正說看人家。
許多勛貴望族,都想要去求娶。
衛淵坐在正堂首位,語重心長道:
“我剛回到家,茶還沒喝上一口,就聽海大人問出這兩個問題,我要先回答你哪個問題?”
海舟莞爾一笑道:“其實忠勇伯心里清楚,在下所提出的兩個問題,可以是一個問題。”
衛淵道:“我幫你平海寇,能有什么好處?你又如何得知,解除海禁之后,我一定能領兵去南方?”
海舟微微拱手道:“忠勇伯,陛下迫不及待的組建新軍,必是想要看到新軍經由您訓練之后的效果。”
“由我海家舉薦,您一定能夠領兵蕩平倭寇,讓新軍練刀,只是,在下想要問的是,您有多少把握,能蕩平倭寇?”
衛淵平靜道:“你都來刻意尋我了,還用從我口中得知答案?”
海舟道:“不放心,所以要來問一問。”
衛淵道:“若是將沿海一帶的倭寇解決,你們海家靠著解除海禁,只怕所得之利,不計可數,我衛家,能得到什么?”
“軍功?我當前還不需要。”
海舟道:“忠勇伯,慎言,一切都是為了國朝,為了朝廷。”
“我們做臣子的,只不過是想看到朝廷越來越好,倘若解除海禁,我大周每年與海上諸國的貿易,也能落得一大筆稅收。”
“這樣一來,鹽稅再出問題,或是短時間內收不上來,也不足以影響朝廷里的幾項重大支出。”
衛淵算是聽明白了。
海家執意要解除海禁,原來是為了給海舟推行鹽引法保駕護航。
索性,衛淵也便直言了,
“眾所周知,大周未開海禁之前,你們海氏一族中有支分脈,有靠海的生意。”
“那生意,我要占兩成,代價是,我若是在南方剿除倭寇,上書陛下組建水軍.”
“今后,海家的商船,可暢行。”
兩成?
海舟想了想,道:“我做不了主,要與家中幾位長輩商議。”
“明日我便離京,待時機成熟,衛將軍您率大軍親至兩淮,我們再詳談。”
衛淵點了點頭,“兩成而已,不多,朝廷一旦解除海禁,除了市舶司,還要看我水軍”
“一本萬利的買賣,你們海家的長輩,豈能想不通?”
海舟沉思片刻,脫口道:“咱們相見恨晚,到了南方,再談,再談。”
臨走時,他又說了句,
“要是忠勇伯沒有婚約,我們海家,倒不是不可以開個先例,與勛貴聯姻。”
“只可惜說多了,有感而發,忠勇伯勿怪,就此別過,有緣南方再見。”
這番話,衛淵也就是聽聽而已。
海家一向重視名聲,不太可能像盛家那樣,上桿著與勛貴聯姻。
海舟前腳剛走。
皇城司就派了人前來,說要請衛淵前去一敘。
衛淵暗感詫異,
“陛下那邊尚無動靜,倒是皇城司先請我喝茶了,真是有趣。”
“事已至此,躲又躲不過去,且先看看那皇城司都指揮使燕達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地,他突然想起一事,
“燕達突然請我前去皇城司,背后,是否有陛下的授意?”
“陛下.想讓我如何表態?”
想到這里,衛淵沉默起來。
皇城司官署衙門位于左承天門內,此門可通往宮城。
衛淵來到此間,看著碩大皇城司衙門,不由得驚嘆道:
“論氣魄,就連馬軍司都比不了此間。”
“皇城司不愧深受官家信任。”
衛淵剛來到這里,燕達便已知情,遂親自相迎。
燕達拱手道:“昨夜之事,想必馬帥都已知曉了吧?”
衛淵點了點頭,“燕指揮使何意?”
燕達一邊將衛淵帶入皇城司中,一邊開口道:
“今日我是奉了陛下的口諭,請馬帥來此間。”
“馬帥,不管你承不承認,我皇城司幾十名精銳傷亡,皆因您那部兵書,您不入局,有些說不過去。”
衛淵笑了笑,“燕指揮使還真是坦蕩。”
隨后,二人來到一處昏暗的閣樓當中。
閣樓外,衛淵瞧了,至少有六十名好手來回巡視。
閣樓里琳瑯滿目,囤聚著大量的卷宗檔案。
衛淵跟隨燕達來到頂樓,赫然見到‘顧偃開’、‘張輔’、‘韓章’等上述姓名的卷宗。
燕達解釋道:“這里只是皇城司囤聚檔案得其中一處,這里的卷宗,基本已經過時,沒有多大用處了。”
衛淵道:“我對這不感興趣。”
說不感興趣是假的
他總不能拿來看吧?
隨后,燕達與衛淵坐在椅子上。
前者朝著陰暗處招了招手。
沒過一會兒,一名皇城司干吏就來到此間,單膝跪倒在二人身旁。
燈光雖然灰暗,可衛淵依舊能看到,此人臉色蒼白,下盤不穩,四肢發顫,似是受了極其嚴重的傷勢。
只聽那干吏開口道:
“卑職皇城司探事司指揮使顧千帆,拜見都指揮使,衛馬帥。”
衛淵穩坐如山,神色肅穆,一絲不茍的問道:
“昨夜,是你帶人攔截兩國密探竊取兵法?”
“那練兵法,究竟失竊了沒有?”
顧千帆面露難色,突然劇烈咳嗽幾聲,有血絲流出,他很快憑借意志壓住體內傷勢,再次作揖道:
“回馬帥,我們.中計了!”
“昨夜并未見到練兵法卑職猜測,練兵法,或許已經失竊,或許還未從京中流出。”
聞言,衛淵臉色逐漸變得凝重,看向坐在一旁的燕達,沉聲道:
“練兵法如果失竊,死再多人,都于事無補。”
“皇城司主管此事,要有交代。”
燕達點了點頭,又看向顧千帆。
后者道:
“昨夜卑職帶人去查此事時,突然遭到兩國密探圍攻,情報有誤,支援不及時,才使得眾兄弟損失慘重。”
“所幸卑職與殉職的眾袍澤,將露面的兩國密探近乎鏟除,還留有一名活口,此刻尚在昏迷當中。”
“卑職在那昏迷的密探身上,發現一物,乃兗王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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