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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墓一事,在衛淵成為伯爵時,就與衛恕意等人商議過。
她們認為,如今衛淵才是衛家之主,為父母遷墓這種大事,理當他來拿主意。
趁著來東南,他想將這件事盡快辦了。
兩浙衛氏那邊,也派了人來。
但是他們與河東衛氏相比,勢力還是差了不少,在兩浙路境內的影響力微乎其微。
衛淵即使有心扶持也別無他法。
嘉佑五年,六月下旬。
衛淵接到消息,林兆遠與戶部官吏走水路,已經到了福建路。
而楊懷仁那邊,將所有戰船整合,暫時湊出一千余艘船只。
看似挺唬人,實則能長久作戰的船只僅有六百之數。
衛淵正式向朝廷上書,請求調代州團練使郭顥來福建路,協助自己籌建水軍。
而呼延忠那邊,也已經將福建路海防營將士改編,作為水軍第一梯隊,人數約有六千左右,正在日夜訓練。
衛淵又寫信告知楊懷仁,將蕩虜軍散于福建路各沿海州府,嚴防倭寇反撲。
同時責令福建路都轉運使蔡襄籌劃福建路世家、商賈出海一事。
既然是將試點定在了福州,那么第一個吃蛋糕的人,就該是人家福建路境內的商賈。
至于其它州府境內商賈,衛淵打算將他們分批出海。
第二批出海人群包括衛氏商船、蘇州商船、杭州商船、海州與楚州商船。
第一批出海日期定于七月中旬、第二批出海日期定于七月下旬。
第三批出海人群涉及就較為廣泛了,但凡是國內較為著名的商賈世家,只要是能與海外諸國簽訂大單,都可出海。
但是到了第三批出海時,海運之事基本就已敲定,想要再賺取極大利潤,可就難上加難了。
當然,如果是給足了好處,插個隊,也不是不可以。
衛淵讓寇壯前往蘇州,知會吳王一聲,
“蘇州半數商賈,可隨福建路商賈第一批出海,其余半數,要第二批出海。”
第一批出海與第二批出海的關鍵點就在于,第一批出海,無論怎樣,都能與海外諸國簽訂利潤極大的生意契約。
第二批次之,第三批更次。
至于之后,利潤固然是有,但肯定沒有第一、二批那么大了。
衛淵又向江稷囑咐道:“去海州,告訴海氏船只,可隨福建路商賈第一批出海。”
“至于海州與楚州其余商賈,要劃分到第二批去。”
再向柴功吩咐,“命斥候告知東南境內的海外諸國使者,齊聚福州,可與我大周商賈商議貿易往來之事。”
話音落下,三人立時離開衛家老宅。
不久,陳大牛拿著一份皇城司送來的奏報,道:
“京中勛貴世族,此刻均已派人到福建路。”
“以富昌伯為首的一眾勛貴世家也都派出代表,想要來求見您。”
衛淵點了點頭,“意料之內,他們若是不來,才見鬼了,讓他們去找范純仁。”
聽到這番話,河東衛氏族老衛游笑道:
“在這老宅當中,就將海運大事敲定,衛將軍真是好手段,頗有副指點江山的樣子。”
“遠在揚州搖指福建路諸多事宜,又讓那些勛貴們去福建路找范大人”
“衛將軍是不是早就想好,將這得罪人的差事,交給范大人了?”
衛淵莞爾笑道:“不愧是長輩,果真目光如炬,凡事都逃不過您的眼睛。”
“我若是在福州,開啟海運那么大的一件事,光是那些勛貴商賈們,就足以將我給淹了。”
“東南一行,咱們能得利就好,但若是還想得更多的利,怕是官家不允。”
“既如此,倒不如將這得罪人的差事都交給那范純仁。”
衛游撫須思索一番,緩緩道:“此舉甚妙。”
“只是賢侄以祭祖的名義躲在揚州廣陵,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那范純仁,能應付的過來嗎?”
衛淵笑道:“如果是旁人,絕對不行,但范純仁沒有人比他更為合適。”
“文正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受其恩惠之人涉及文武兩黨。”
“范純仁乃是文正公之嫡子,手上人脈遠非我可比,他若是都不能得罪那些人,還有誰能?”
衛游道:“范純仁大智若愚,他豈能坐視這等事發生?”
衛淵道:“他與我等所求不同,我們都是活在淤泥里的俗人,只能不停掙扎在這俗世里,一刻也不敢放松。”
“可他和文正公一樣,所求都是萬世之名,一心為國為民,這種人,深交不得,要敬而遠之。”
得罪人的差事,衛淵也可以做,但事情都做了,又怎能體現出范純仁的價值?
人家就是要做一位純臣、良臣、忠臣,該給人家一個在皇帝面前表現的機會。
乍一看,衛淵讓范純仁去得罪那些勛貴們,乃是陷害針對之舉。
可何嘗又不是范純仁想要的?
“待東南事了,賢侄返回京城,可要求封求賞?”
衛游問了一個敏感的問題。
說實話,自從衛淵來到京城之后,其晉升速度,世所罕見。
甚至比漢時霍去病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衛淵搖頭道:“不僅不能求封求賞,反而還要求陛下降罪。”
降罪?
聽到這個,衛游笑了笑,“賢侄深諳官場之道,如此,當無憂矣。”
至于用什么理由讓皇帝降罪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必須要給皇帝一個理由。
否則,衛淵還未至而立之年,就要入主中樞,其地位堪比顧偃開、張輔,待到將來位高權重,封無可封,便是大禍臨頭之日!
“我的前程與未來,不在這幾年。”
衛淵幽幽嘆了口氣。
衛游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太子少傅未來當在新朝。
至于趙禎這一朝,衛淵很難再得寸進,否則,將來唯恐生禍。
“也不知老朽能否熬到那個時候。”
衛游輕聲道。
衛淵沒有再回應,若是繼續聊下去,就是犯忌了。
他相信,不只他一人,在等著趙禎的老去。
趙禎在民間的威望太高了,百姓無不稱贊他的功德政績。
他不死,天下安穩,難有出頭之日。
六月底,萬事俱備,衛淵開始祭祖遷墳。
在此之前,明蘭、長柏、品蘭等人,已經來到廣陵。
衛淵得知消息后,親自派人去接。
自從明蘭一行人來到揚州境內時,衛淵就已知道了她的行蹤。
如今,整座東南,但凡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這幾日,整座衛家村,都被衛淵帶來的親衛嚴控把守著,就是為了防止有什么官吏前來拜訪,擾了衛淵清靜。
原本長柏等人,是要隨明蘭一同拜見衛淵,與之同行的還有盛維。
但衛淵豈能不曉得盛家此次來意?于是以暫且不便為由,先讓長柏等人住在了村里。
等到空閑時再去見他們。
至于明蘭,則被陳大牛親自帶到了衛家老宅那邊。
品蘭一聽,不能跟著明蘭在第一時間見到衛淵,心中不免失落。
明蘭笑道:“我舅舅就在這村子里,又跑不了,想見何須急在這一時?”
品蘭只好點頭道:“那待你見了你舅舅,你多說一說咱們兩個人的關系,如此大英雄,若是不能得見,說上幾句話,難免是件憾事。”
明蘭笑道:“好,放心。”
待她走進衛家老宅時,陳大牛便守在院外。
她第一眼就見到了衛淵獨自一人躺在搖椅上,在一顆棗樹下乘涼,這一幕,就像是個垂垂老矣的農家老漢。
自衛淵離開京城后,這還是明蘭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舅舅。
心中忽然泛起一些感懷,似乎.舅舅有些老了?
剛誕生這個想法,她便搖了搖頭,在心中喃喃道:
“舅舅還未至而立之年,怎會老?”
隨后,來到衛淵身邊,喊了聲,“舅舅”。
衛淵輕輕點頭,指著身前這顆棗樹,說道:
“你外祖父彌留之時,就坐在這顆棗樹下,當時我與你娘親都還小。”
“你外祖父拉著我們的手說,待到秋初,不能與我們一起嘗這棗子了。”
說到此處,一時間,他與明蘭都是有些唏噓。
院子里的棗樹還在,但是到了夏時,再無舊人坐在樹下乘涼,再無人站在棗樹旁笑呵呵看著自己的晚輩,說著一些陳年往事。
明蘭找了個板凳坐在衛淵身旁,雙手托腮,略顯可愛,望著眼前的棗樹,問道:
“外祖父走得時候痛苦嗎?”
衛淵想了想,“久病纏身,骨瘦如柴,到了那種程度,哪還有什么痛苦可言。”
衛父不愿在連累自己的子女,趁著子女外出之時,借由外力,活生生窒息而亡。
衛父走時,嘴角洋溢著笑意。
衛淵仍舊記得,父親此生向他所言的最后一句話,
“我家淵哥兒,將來定是個有出息的。”
這句話,衛恕意姐妹二人也聽到了。
后來,衛恕意曾將這句話告訴過明蘭,
“外祖父在天之靈若知舅舅您如今成就,定是極為高興。”
衛淵笑道:“你這丫頭,今日突然來尋我,可是為了盛家大房參與海運之事?”
明蘭如實道:“舅舅只猜對了一半,明兒的確是因這事來尋舅舅。”
“但即使舅舅不在廣陵,明兒總是要來一趟的,祭拜祭拜外祖父與外祖母。”
“此外,明兒想告訴舅舅的是,我那伯伯想要參與海運一事,您可不用理會。”
衛淵道:“此事我應下了,讓盛家參與第三批海運,至于這第三批海運開啟的日子,我還沒想好,讓他靜待消息吧。”
明蘭道:“如此,不會讓舅舅您為難?”
衛淵笑道:“少他們一家不少,多他們一家不多,有甚好為難的。”
明蘭道:“舅舅倒不如莫要讓盛家參與這海運了,什么都想摻和,又沒那個本事,到頭來只能是害了自個兒。”
“而且明兒來之前,娘親千叮嚀萬囑咐,切不可讓您為了明兒,就將答應盛家大房參與海運的事情應下。”
衛淵搖了搖頭,“無妨。”
原本第三批海運,就講究一個物競天擇。
盛家想要分蛋糕,就讓他們拿出自己的誠意吧。
“對了,明兒來之前,受舅姥爺囑咐,說您與舅媽的婚期暫且延后,但您返回京城之時,立即舉辦婚禮。”
如今,經由英國公府操持,婚事所需,基本以準備妥當,就待衛淵回去了。
衛淵點頭道:“好,成婚之事,不著急。”
明蘭又與衛淵閑聊了一會兒。
許久未見自己的舅舅,她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但是瞧見自己舅舅似是有些累了,便不敢多言,只是靜靜地陪在他身邊。
沒過一會兒,衛淵就躺在搖椅上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淵緩緩睜開雙眼,發現明蘭一直坐在自己身旁。
他指著一處房屋笑道:“你娘親的房間在那邊,若是累了,就去歇歇吧。”
明蘭坐了有一兩個時辰左右,確實也乏了,道:
“看舅舅睡得很香,明兒沒敢打擾。”
“我去屋里瞇一會。”
衛淵點了點頭,“晚些時候,去里正家中用膳,將伱那伯伯一并叫著吧。”
他不愿太多人的來到這兒老宅里,生怕擾了父母清靜。
戌時初。
明蘭被衛淵喚醒,前往盛維等人落腳處,叫著他們前往里正家中用晚食。
衛淵也去。
當得知這個消息后,盛維很激動,上次去京中,只與衛淵聊了兩句,就被他趕走。
連個深交的機會都沒有,如今,斷然不能錯過。
除了他之外,品蘭也很高興。
畢竟是能見到心目中敬仰的大英雄,如何能夠不感到開心?
沒過一會兒。
里正家中。
衛淵坐在首位,衛游坐在他的一側。
盛維、長柏等人緩緩走進此間,見到衛淵,陸續作揖道:
“宥陽盛維,拜見忠勇伯。”
“見過衛家舅舅。”
盛維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想給衛淵一個好印象。
性子一向灑脫的品蘭,在見到衛淵的那一刻,竟是感到有些許不真實,回過神來,連忙規規矩矩的向衛淵作揖道:
“見過衛家舅舅。”
衛淵朝著他們一一點頭,看到長柏身后的長楓、墨蘭等人,莞爾笑道:
“你們也來了,坐吧。”
隨后,單獨向明蘭介紹起衛游,“這位是衛氏族老。”
明蘭恭敬作揖道:“晚輩見過衛老。”
衛游笑道:“早就聽聞賢侄有個好外甥女,今日一見果真是秀外慧中,不錯,不錯。”
說罷,從大拇指上摘下一個玉扳指,看向明蘭,說道:
“也沒什么好送你得,這扳指跟在老朽身邊有些年頭了,養得光澤極好,今日就贈予你。”
明蘭婉拒道:“晚輩初次見您都沒帶什么禮物,怎好意思要您的這扳指。”
衛游笑了笑,“長者賜不敢辭,收下吧。”
“雖說沒有女子戴玉扳指的,但若是平時玩個投壺射藝,還是可以戴一戴,以防傷手。”
明蘭看向衛淵。
后者點頭。
明蘭不好再拒,索性收下,嘻嘻笑道:“那晚輩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衛爺爺賞。”
一聲衛爺爺,可算是叫到衛游心坎里去了,大笑兩聲后說道:
“今后若是無事,去老朽那兒玩玩。”
言外之意是,要是明蘭去了河東路,壓根就不用自己花錢了。
衛氏在河東的影響力與昔日所謂的五姓七望都不遑多讓。
衛淵看向盛維等人,揮手道:“都入座吧。”
眾人剛一坐下,衛淵便是開門見山道:
“對于盛家想要插手海運的想法,明丫頭已經告訴了我。”
“此事我可應下,但要排在第三批出海,盛維,你可愿?”
他哪有什么不敢愿得?
能參與,就已經是好事了。
整個國朝那么多的商賈,可不是誰想參與海運就能夠參與的。
“多謝衛帥。”
“此次前來,在下略備了些薄禮,本想著明日去正式拜訪您,今夜既能相聚,實是幸甚。”
盛維起身鄭重作揖。
衛淵還未說什么,衛游便是笑呵呵問道:
“略備薄禮?不知哪些禮物,可有禮單?拿來讓老朽瞧瞧。”
聞言,盛維一臉尷尬,當著小輩的面問這些,當真合適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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