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子近古稀之年，紅光滿面，精神極好，全身上下都透著儒雅，很少見他生氣，哪怕再急的事，他也慢悠悠的。

“我給你開三劑藥，回家煎服了吃，剩下的藥渣別扔，煮一鍋水泡澡，泡足半個小時，記住了？”

“記住了，謝謝沈大夫，我這病找了好多大夫看，藥吃了不少，錢也花了，越來越嚴重，多虧遇到了您。”

病人邊說邊哭，他身上長了不少瘡，又痛又癢，生不如死，連家里人都不待見他了，沈大夫給他開了三次藥，他身上的瘡就結痂了，真是神醫哪。

沈老爺子微微笑了笑，柔聲道：“吃完這三劑藥，以后就不用來了，不過你飲食要注意，我給你開的清單里的食物都不要吃。”

“曉得了，我肯定不吃，這輩子都不吃了。”

病人不住點頭，打死他都不吃了，長一身毒瘡太難受了，他寧可少吃點。

沈老爺子開了藥方，讓病人去拿藥，又叫了下一個病人。

沈宵云徑直沖了進來，叫道：“爺爺，我的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出去！”

沈老爺子淡淡地看了眼，聲音不大，卻讓沈宵云后脖子都緊了，嚇得退了出去。

他太著急了，忘記了爺爺的規矩，看診的時候不說私事，唉，又要挨罵了。

沈老爺子不慌不忙地看完接了單的病人，一個小時過去了，他這才叫孫子進來，“什么事？”

“爺爺，我們去屋里說吧，真的很重要的事。”

沈宵云四下看了看，這兒是診室，人來人往的，他怕隔墻有耳。

沈老爺子微微皺眉，小孫子性情浮躁沖動，也不知道又惹了什么麻煩，這孩子還是歷練太少，沉不住氣。

老爺子起了身，去了他專屬的休息室，很安靜，沒人會來打擾。

“說吧！”

老爺子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品著。

“爺爺，我懷疑顧惜惜不是我親妹妹，我親妹妹是另外一個叫顧糖糖的。”沈宵云直接了當地說。

沈老爺子皺緊了眉，放下茶杯，沉聲問道：“你又發什么神經？”

他雖不喜顧惜惜，可也沒懷疑過這孩子的身世，只有老伴一直耿耿于懷，說惜惜身上沒有沈家獨有的胎記，很可能抱錯了。

但兒子和兒媳婦一口咬定沒抱錯，還賭咒發誓說惜惜就是他們的孩子，只是身體太弱罷了。

沈家子孫雖都有胎記，但也不能以此作為憑證，沈老爺子雖勸了老伴，但對顧惜惜那孩子，他也是打從心底喜歡不起來。

或許是因為對小兒子和兒媳婦不滿吧，沈老爺子也就對小孫子上點心，顧惜惜長這么大，他很少插手，連兒媳婦一意孤行要給孫女改姓，他都沒二話。

沈宵云急道：“爺爺，我外公村里有個惡毒潑婦，長得和顧惜惜一模一樣，還對顧惜惜特別好，恰好她和我媽是同一天生產，還在同一家衛生所，還有啊，這個惡毒潑婦對她女兒一點都不好，一天都沒養過，還要賣給傻子當媳婦，這哪是親媽干得出來的事啊！”

沈老爺子眉頭皺緊，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爺爺您想，那個毒婦和我媽同一天，還是同一家衛生所生產，很可能就是她掉包了我妹妹，我妹妹不是顧惜惜，而是顧糖糖，就是這毒婦要賣給傻子的可憐姑娘，比顧惜惜漂亮多了。”沈宵云激動地說。

沈老爺子神情變得嚴肅，孫子如果說的都是真的，顧惜惜的身世確實很可疑。

“那丫頭叫顧糖糖？她被賣給傻子了？”老爺子很擔心。

就算不是他的親孫女，賣給傻子也太可憐了。

沈宵云搖頭，“那毒婦倒是想賣，但顧糖糖勇敢反抗了，跑去大隊長家上吊，然后讓一個城里男人救了，那男人對顧糖糖一見鐘情，今天去她家提親了，說下個月就辦婚禮。”

這些都是他剛剛聽社員們說的，沈宵云很替顧糖糖開心，嫁給誰都比嫁給傻子強啊。

沈老爺子松了口氣，不是嫁給傻子就好，但這事必須查清楚。

“這事你別對外聲張，你奶奶那兒也別說。”老爺子囑咐。

現在還不確定真假，老太婆本來就有點疑神疑鬼，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鬧，他得悄悄去顧家村看看。

“知道了，爺爺，你得快點拿主意啊，我一天都不想和顧惜惜那掃把星當兄妹了。”沈宵云催道。

“現在還沒確定，別亂說，就算不是你妹妹，也別用這種話傷人，有失風度！”

沈老爺子不滿地瞪了眼，越發覺得小孫子性情需要磨練，太浮躁了。

沈宵云嘟嚷道：“本來就是掃把星，爸爸媽媽倒霉都是她害的，從小到大和她在一起準沒好事。”

老爺子嚴厲的眼神射了過來，涼叟叟的，沈宵云乖乖閉嘴，悻悻地出去了。

“叫你大哥過來！”老爺子發話。

“哦。”

沈宵云應了聲，沒多時，一個長身玉立斯文儒雅的年輕男子過來了，他是沈家長孫沈青云，已經開始坐堂看診了。

“爺爺。”

沈青云恭敬地站著，靜等老爺子吩咐。

“準備一下，后天和我下鄉義診。”沈老爺子說道。

“知道了。”

沈青云沒問去哪，老爺子經常會下鄉義診，不收費，還貼藥，堅持了幾十年，他和父親都跟著老爺子義診過。

老爺子說，這是沈家的傳統，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祖宗的規矩不可忘。

“青云，你覺得惜惜怎么樣？”老爺子忍不住問。

沈青云愣了下，不知道老爺子問這話的意思，便斟酌著說道：“很善良。”

實在想不出其他的了，沈青云對顧惜惜這個堂妹的觀感不太好，甚至還比不上一個普通路人，但畢竟是小叔的女兒，還是要給點面子。

沈老爺子嘴角抽了抽，大孫子總是惜字如金，一個字都不肯多說，但也明白地表達了態度，顧惜惜那孩子確實不招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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