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讓小陸去趟研究所，找云所長，老云有事問他。”沈老爺子掩飾不住笑意。

“云所長是不是我結婚那天，和爺爺你坐一桌的老大爺，還去看長川哥修烤箱了。”顧糖糖問，心里有了個猜想。

“對，他是研究所的所長，看中小陸了，想收他當徒弟，明天去了好好回話，實話實說，不要浮躁。”沈老爺子殷殷叮囑，想讓陸長川在老云面前好好表現。

老云看起來貌不驚人，其實是才高八斗的大師，解放前的公派留學生，學的是機電，本來和夫人在國外生活得很好，拿著高薪水，住洋樓開洋車，喝牛奶吃面包牛排，比現在的生活水平高出幾百倍。

但老云還是回國了，希望能幫到積弱的祖國，他夫人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在國外幾乎不干家務，都是傭人做，回國后樣樣都是自己干，前些年老兩口還去了干校喂牛。

還好有人照顧，老兩口沒受太大的苦，但環境簡陋，還有蛇蟲，房頂還是漏的，外面下大雨，屋子里也是一片汪洋，老兩口一晚上不能睡覺，拿盆接水，云夫人還苦中作樂，把這些狼狽畫成了畫，集成了個畫冊，看了后讓人忍不住笑，可又覺得心酸。

那兩年沈老爺子經常去看望云所長夫婦，給他們帶些生活用品，還有吃食，他特別佩服云夫人的樂觀積極，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那兩年都敢徒手抓蛇，甚至面不改色地打死蟑螂，可以說，如果沒有堅強樂觀的云夫人陪伴，云所長是堅持不下來的。

云所長過生日，云夫人會用煤爐烤簡單的蛋糕，味道自然不會太好，可儀式感卻做足了，云夫人還會采來野花，給陋室增添一點亮色，還會把沈老爺子帶去的畫報，一張一張撕下來，貼在黑乎乎的墻上，簡陋的房間瞬間變成了彩色，還有老兩口吃剩下的玻璃藥瓶，云夫人也會洗干凈，撕掉商標，擦干凈后擺在書柜上。

亮晶晶的玻璃瓶成了最簡單的裝飾品，還有鮮艷的花，五顏六色的畫報，簡陋干凈的房間，每一處都給了云所長力量，讓他堅持著度過難關。

好在只有兩年，云所長就回了研究所，因為有重大項目需要他主持，少了他項目就無法進行，云所長夫婦苦盡甘來了。

沈老爺子和他們夫婦，也是那兩年結下的情誼，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云所長一直記得沈老爺子的這份情。

“你們云爺爺是很有本事的人，好多重大項目都是他負責完成的，小陸，你要好好珍惜這次機會，跟著云所長好好干，多學些本領，要是你能學會云所長三成本事，你就是國家建設中不可缺少的人才了。”

沈老爺子語重心長，老云的十成本事就算了，小陸估計學不會，能學會一半就是頂尖人才了，老云收了不少徒弟，都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現在有不少都是各行各業的棟梁。

陸長川緊張得直冒汗，坐立不安，心情忐忑，他何德何能，能給那么厲害的人當徒弟？

當年上學時，他學習可不太好，上課就犯困，老師總拿粉筆頭扔他，別的本事沒學會，躲粉筆頭的本領還挺高，就他這樣的，還能當科學家？

陸長川從來沒敢想過，他覺得自己當好一個電工就很不錯了，科學家這么高大上的職業，他不配。

“爺爺，我……我學習不行，還是別給您老人家丟臉了。”

陸長川怕去了后，被研究所嫌棄太笨退貨，到時候更丟臉。

“學習不行又不代表腦子笨，長川哥你別妄自菲薄，我覺得你很厲害，研究所那些人不見得能做出那么別致的書桌呢。”顧糖糖立刻安慰，她真覺得陸長川挺厲害，動手能力強。

理論知識或許差了點兒，可創造能力卻很不錯，就像愛迪生，好像也只有小學文化，可并不妨礙他成為偉大的發明家。

陸長川挺直了腰，信心突然回來了，媳婦說的肯定對，他應該沒那么差勁。

“老云很少夸人，他說你考級成績很不錯，去了研究所后，不要和人拉幫結派，也不要議論時事，領導的話一定要聽，也別和人說我們家和云所長的關系。”

沈老爺子囑咐了不少，研究所的人挺復雜，派系斗爭激烈，他不希望陸長川摻和進去，安心跟著云所長學本領就是。

“知道了，爺爺，云所長喜歡什么，我得帶點禮物上門。”陸長川問。

“不用帶了。”

老爺子微微笑了笑，他剛給老云送了一斤茶葉，用不著再送。

吃過飯后，陸長川和顧糖糖一起回家，路上他興奮得差點拐溝里，到現在都還跟做夢一樣，他考試從來沒拿過九十分的人，居然也能進研究所？

“糖糖，你咬我下！”

到家門口時，陸長川忍不住伸出手，想證實不是在做夢。

顧糖糖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還用了不少力。

“嗷……”

陸長川疼得大叫了聲，手腕上出現了個漂亮整齊的牙印，再添點兒印子，就是塊時髦的手表。

“是不是做夢？”

顧糖糖歪著頭俏皮地問。

陸長川嘻嘻笑了，手還伸過來，“再啃幾下。”

“不咬，臭死了。”

顧糖糖白了眼，推門跨進門檻，陸長川不依不撓地手伸過來，還死皮賴臉地說：“咬嘛，不臭，香的。”

“你自個啃！”

“你啃的香。”

小兩口打情罵俏著，沒注意到天井里坐了好幾人，徐寡婦，周師母和陸母他們，愕然地看著門口，周師母開玩笑道：“你們晚上沒吃飽？都啃上手了！”

顧糖糖臉不由紅了，朝陸長川瞪了眼，都怪這家伙。

陸長川臉皮厚，笑嘻嘻地搬著自行車進來，還若無其事地和大家伙打招呼，又對陸母使了個眼色，陸母趕緊進屋。

“媽，長川哥要去研究所上班了，當云所長的徒弟，以后長川哥就是工程師了。”顧糖糖小聲說。

“真的？”

陸母驚得叫了聲，趕緊捂住嘴，壓低聲音問：“長川那破成績，那個云所長瞧上他哪了？”

莫不是老眼昏花？

又或者是看沈家的面子？

否則連九十都考不了，哪配當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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