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姚伯言打算讓那太監調走幽州兵馬,顧如畫心里是一千個不愿意。
兩萬人馬,說多不多,說少卻也絕對不少。
姚伯言看她愕然的樣子,“看你之前那老成的樣子,以為七老八十了呢。現在才對嘛,小姑娘家,太老成了不好。”
“大舅舅!”顧如畫覺得眼前的大舅舅,有些陌生了,這是在與自己開玩笑嗎?大舅舅何時跟小輩這樣言笑無忌了?
姚伯言也是笑了后,才發現這樣有些不穩重,咳了一聲,將笑容收了,往外看了幾眼,守在門口的是老太君身邊的親信嬤嬤,而且離廳內也不近,壓低聲音問道,“畫兒,你說你想要夏世子坐上那位置,是因為你想要母儀天下嗎?”
這問題,比之前問的更直接。
顧如畫對骨肉至親,不愿欺騙隱瞞,“大舅舅,所謂‘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成王府開府之初,太祖政通人和,內用賢臣外拒蠻夷,才有夏國的太平盛世。可是成王府傳到如今,再沒有當初的君臣相得,朝廷防備,王府眾人戰戰兢兢。”
“我聽母親說過,您自幼喜讀兵書,勤練武藝,就是想著有朝一日能戰場殺敵。可是,外祖父為何讓您要習文了?”
“君圣則臣忠,但要是君王一味猜忌呢?夏南說他不想讓后代活得戰戰兢兢,不想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日子。大舅舅,其實,我也是。在宮里逃命時,我就想,為何云妃母子倒行逆施,不忠不孝,卻還能占據高位?竊鉤者誅竊國者侯,這是笑話!是對忠臣良將的不公。”
“夏綽那樣的人都敢高居御座,沈氏都敢自稱一句母儀天下,夏南和我,為什么不能想?”
“哈哈,好!好一句為什么不能想!畫兒,你可想過,夏南若是成王府世子,哪怕他繼承了王位,那也只是一個王爺,一個皇室宗親。他若欺負了你,大舅舅也好,你大哥也好,還能替你說句話。”
他的未盡之意,廳中安老太君幾個都明白了,要是夏南成了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他對自己做什么,滿天下也沒人能為自己討個公道了。
“你信夏南。今日的夏南,我也相信他對你一片真心,明日呢?后日呢?”姚伯言臉色逐漸凝重,“你可想過,若到了那一日,你要如何自處?”
陶氏聽到姚伯言這話,小心看了顧如畫一眼,生怕她不高興。老爺這話說得太直,小兒女情濃之時,說這種話不是傷情分嗎?
“老爺真是,這不是在說旨意的事嗎?您扯這些干什么啊?”陶氏開口想打個圓場。
姚伯言卻沒有順著她帶過這話題,而是直接看向顧如畫,“你要大舅舅幫你,你是我外甥女,而如今高居御座的夏綽也是德不配位,姚家自然是向著你的。但是,畫兒啊,姚家不是只有大舅舅一人,姚家有一大家子人啊。”
“我明白大舅舅的意思。”顧如畫沒有說夏南的許諾等話,而是說起了眼前,“大舅舅,北軍有二十萬精兵,要是夏南現在率領大軍南下,您說他能不能攻城略地,入主京城?”
“能,只要過了幽州,他就能長驅南下,勢如破竹。”姚伯言對眼前的局勢自然是知道的。
“他若是率兵橫掃中原,招安流寇,廣納英才,就沖著夏南之前的賢名,還有這些年結的善緣,也會有不少人歸順。可他沒有這么做,固然有坐山觀虎斗之意,主要的,還是金人虎視眈眈。”
“他與夏北,可以說勢不兩立,這中間,還夾雜了王妃這么多年的委屈。攻克秦州時,他若是下令大肆誅殺夏北一派的人,想來也沒人會說不對。可他只誅殺了首惡,就算是云家人,只要沒有附逆,也能求條生路。”
“若是他野心勃勃,我會害怕。但是,他有野心卻能克制,有仇恨卻未濫殺,這樣的人,我想他心中是有一桿秤的。”
敢說出這話,是基于前世的記憶。前世天下一團亂的時候,夏南沒有南下爭天下,而是在北地與金人廝殺。他與金人打得越久,兵將折損的就越多,再想爭雄時實力就會大減,可他到底還是守在北薊十六州,沒有后退。
“大舅舅,如今的局勢,若是您有心學云深……”
姚伯言猛地搖頭,“我斷無此心,也有自知之明,這話你就不用說了。”
“大舅舅要是只想擇君而侍,不如想一想,天下如今舉旗的這么多,您想幫哪個?”
姚伯言皺眉沉思了片刻,在心里將現在冒頭的人扒拉了一遍,最后,他苦笑著看向顧如畫,“你倒是好口才,夏南手底下那個唐鶴年,都不如你。”
“若是唐先生來,只怕還未開口,大舅舅就讓人將他丟出去了。因為是我,大舅舅才愿意聽我說。”
顧如畫知道,姚伯言是答應了,“可是,大舅舅,您真要遵旨,讓那太監將人調走?”
“我剛才問過你的意思,既然天下紛亂,你也想指點一下江山。那身為娘家人,大舅舅得為你考慮一二。幽州的兩萬兵馬,我遵旨讓那太監帶出城,然后——這兩萬人,就是你的親衛軍,是安國公府補給你的嫁妝。將來你生下孩子,這兩萬人,就是我這舅公送他的出生禮。”
“當年成王妃送夏南進京后,為他在北地籠絡人心,辛苦經營了十幾年,夏南手底下才有可用之人。你是我姚伯言的外甥女,我難道要讓你白手起家嗎?”
“大舅舅,畫兒——受之有愧。”
“哈哈,什么愧不愧的,這兩萬人,也是你大舅舅的投名狀。”姚伯言滿不在乎地擺手,“夏南對幽州肯定早盯著了,我將人交給你,省得他瞎惦記。”
“有這點人馬,再有阿錦替他籌謀錢糧。就沖著這兩點,他要真坐上那椅子了,卸磨殺驢也不好意思做得太明,你也更有底氣些。就你懷恩伯府嫡女這名號,切——”
姚伯言不屑地切了一聲,顯然懷恩伯府這個爵位,在他眼里,是真的就是一坨臭狗屎。
“老爺,你說話就說話,忽然提伯府干什么。”陶氏無奈地說話,又歉意地沖顧如畫笑了笑。
顧如畫哪里會介意這個。大舅舅說得輕描淡寫,她卻知道,大舅舅是為自己的以后謀劃。
她要是只有一個世子妃的身份,北軍中的將領心里還嘀咕。
可她不僅是世子妃,她還有兩萬親衛軍,這兩萬親衛軍要是還能立下赫赫戰功,那誰還敢看輕自己這個世子妃呢?
她也想過,夏南答應的為國為民都做到了,可要是將來問鼎后,他未負天下,而是負了自己呢?
為了家里人,她也要坐穩皇后之位。但是,她可以打著侍奉王妃的名義,隱居深宮,不再與他糾纏。
帶著這些人馬,大舅舅投奔夏南的話,就是一大功勞。可他寧愿不要這功勞,要將人送給自己。
有大舅舅這樣為自己謀劃,她不僅有底氣,也有了更多的勇氣。
父母從未為她深思過的,大舅舅卻補上了,“謝謝大舅舅。”
“謝什么,你托生在伯府,又碰上那樣的父母,我這當舅舅的,總得多上心些。”
“大舅舅,您比在京時,說話直多了。”顧如畫覺得眼前的大舅舅,比起前世,比起今生初見時,都要更精神些。
“有嗎?”姚伯言想了想,“可能到軍營練兵練多了,哈哈,那幫兵油子說話,你說繞了,他們可聽不懂。”最新網址:mht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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