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勉的狡辯在這個時候似乎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了,因為很多的事情已經要注定發生。
老朱目光森然,居高臨下的看著趙勉,“你說你沒有索賄,難道是太孫冤枉你了?”
堂堂尚書此刻也沒有以往的風度,恐懼說道,“罪臣不敢!”
老朱眼里的殺意毫不掩飾,“自稱罪臣,看來伱是知曉朝廷法度!好啊,朕對你委以重任,令你主掌一部、讓你主持會試,你就是如此報答朕?”
趙勉磕頭如搗蒜,“臣罪該萬死!”
老朱就直接冷哼,說道,“壓下去,令北鎮撫司主審此案!若是有人不服,自去旁審!”
文武百官此刻已經跪了一地,此刻哪里還有人敢為趙勉說話。他們也猛然有了熟悉的感覺,眼前的這個才是真正的洪武皇帝。
哪怕過去的一年皇帝看似精力不濟,但是此刻當這位人間至尊發怒的時候,百官無比戰戰兢兢,骨子里的那些恐懼瞬間湮沒了他們。
趙勉渾身發軟,北鎮撫司就是皇太孫的地盤,現在主管著昭獄。
進了昭獄,想要不脫層皮都難。死罪免不了的,但是死之前肯定還要受到折磨。
老朱隨即盯著劉三吾,直接質問,“你向來名聲不錯,一度還尊你為三老。你倒是好啊,自家女婿貪贓枉法,你有何面目立于朝廷,你有何面目領袖士林?”
年近八旬的劉三吾顫顫巍巍說道,“罪臣知罪!”
狂怒的洪武皇帝是恐怖的,幾乎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冒犯龍威。
不過也有人敢,比如說朱允熥這個皇太孫,“啟奏皇祖父,孫臣以為犯官劉三吾雖有大罪,但是念及年老,可充軍發配!”
劉三吾忍不住更是顫抖起來,這位皇太孫也好不到哪去,骨子里也是狠辣無情。
劉三吾和趙勉這翁婿兩個算是身敗名裂了,可是皇太孫還要榨取最后一點價值。
趙勉這個尚書肯定是明正典刑,而劉三吾到底是年紀大了,沒有直接被誅殺似乎是皇太孫的仁慈。可是將近八十歲的老頭被流放邊塞,不說邊塞苦寒他受不受的了,就是能不能走到都是另外一碼事了。
只要沒有直接誅殺,朱允熥這個皇太孫就可以收獲尊老的好名聲,在士林當中更是如此。
老朱就欣慰點頭,說道,“太孫所言甚是,犯官雖有大罪,只是念及年老,發配充軍。”
百官這個時候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還是在高呼皇帝圣明、太孫仁慈。
朱允熥繼續說道,“趙勉、劉三吾其家,抄家、罰沒,男女盡數充軍。”
老朱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說道,“太孫,重了吧?”
朱允熥則一副十分義憤填膺的樣子,“皇祖父,孫臣查得常熟士子陸冠孝冒籍應試。此前趙勉、劉三吾、詹徽等人,評卷后俱點此人為會元!”
還沒有被拖下去的劉三吾徹底撐不住了,直接癱軟在地。
而詹徽也好不到哪去,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朱允熥的話也引起朝堂上一片嘩然,冒籍這樣的事情可輕可重。嚴重一點的話直接處死都不為過,輕一點的話自然也是革除功名。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啊,會試本來就引起軒然大波。現在還有一個冒籍的士子被主考官等人點為會元人選,這更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了!
老朱立刻瞪著劉三吾、詹徽等人,隨即看向瑟瑟發抖的任亨泰。
禮部,正常來說是主管科舉的,出了這么大的紕漏。哪怕任亨泰不是主考官,要是被牽連的話也是情理之中。
老朱冷哼一聲,說道,“好啊,怪不得此次掄才大典惹得南北士子皆不滿!”
看著詹徽,老朱直接問道,“詹徽,你有何話要說?”
詹徽哭訴說道,“罪臣不知,望陛下恕罪!”
老朱怒極反笑,說道,“咱的尚書、朕的朝堂,怕是都是南方人才好!都是浙江人,你們才能高興?好啊,這燕云之地你們不顧,哪怕是開封以北你們都覺得是蠻夷之地可以舍棄不顧了!”
老朱大聲呵斥吼道,“朕三令五申,太孫一再提點,讓你們顧全大局、給你們網開一面。汝等不思忠君報國,只是想著你們浙東人、只是想著你們南方人是吧?!”
文武百官再次齊聲請陛下息怒,可是這一次他們也開始膽怯了。
朱允熥再次上前,說道,“皇祖父,孫臣以為北方剛剛收復,民心思歸。雖說北方士子學問確實稍遜南方士子一籌,只是策論并不弱。孫臣請旨,以后科舉分為南北二榜,南方十取其六、北方十取其四。”
這也算是端水大師了,不會讓南方文官一家獨大,會加大朝堂上北方人的比例。但是也考慮到了南方士子讀書水平確實高一點,所以錄取比例更高一點。
老朱就問道,“何為南?何為北?那西北如何算?那西南、遼東士子又如何?”
朱允熥就說道,“皇祖父,會試本就是集天下英才。邊緣苦寒之地,各州府也有鄉試、院試,舉人已可為官。”
分省錄取之類的確實可以,但是也不用定的特別死。
朱允熥繼續說道,“邊塞苦寒之地士子進學不易,可令各地府學舉薦入國子監。”
老朱就笑了笑,其實現在大明就是這么做的。國子監里可不只是文武官員的子弟,更多的還是各地舉薦來的優秀學子,國子監里也是匯集著天下讀書種子。
老朱就說道,“這事你來辦,如何劃定南北、所錄比例,你和文武商議即可。”
這祖孫兩個一唱一和的,以后全國一張卷的局面是徹底結束了。
暫時來看是南榜、北榜,甚至有可能加個中榜等等。
朱允熥沒有見好就收,繼續說道,“啟奏皇祖父,朝堂上六部尚書俱是南方人,九卿、侍郎等,大多也都是南方人。孫臣斗膽,請皇祖父下旨,以后南人北官、北人南官。”
異地任職也不是在大明才有,唐宋時期也都有了。
這也是為了防范官員利用本籍親族關系徇私舞弊,這樣的一個職地域回避政策,實行異地就職政策,不能說完全的解決了廉政等問題,但是確實可以遏制一些風氣。
一次本來普普通通的會試,一次有些人想要以正直、公允揚名立萬的科舉,瞬間局勢就變了。
對于南方文官集團來說,這是在胡惟庸案之后的又一個巨大打擊,他們此前所有的竊喜和試探,不只是被打回原形,甚至更慘了。
去年他們看似是逼著皇帝將空缺的兩部尚書給填補上了,但是現在一口氣搭進去了兩個尚書。而且還是身敗名裂,是被明正典刑的以儆效尤。
本來想著繼續吸收一些新鮮的血液,想要進一步壯大文官集團的力量。
可是瞬間被皇帝和太孫好一頓收拾,南方人以后想要在朝堂繼續一家獨大很難了。
文官集團現在不要說和勛貴集團去斗了,南方人和北方人互相的爭斗等等,可能就極大的消耗了他們,更別說和那些勛貴去爭權奪利了!
老朱看向朱允熥,說道,“這事你和眾卿商議,草擬后報給咱。”
隨大流跪在地上的常升忍不住的在笑,文官倒霉和他可沒關系。
去年一整年他都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家外甥怎么好像總是被文官欺負,好多次他都想要帶人去毆打那些文官了。
可是現在再看看,那些文官誰還敢齜牙?
最重要的是會試的事情,以及引起的后續很多事情,皇帝幾乎全都是讓太孫在處理!
老朱隨即問道,“今科取士已經非議頗多,如何解決?”
朱允熥看了一眼滿朝文武,平靜說道,“孫臣愿親領此事,和一眾才學俱佳翰林重新復核。張榜時貢士俱在一榜,只是南北士子都要兼顧。”
老朱似乎不太滿意的說道,“這怕是難以服眾。”
朱允熥立刻說道,“孫臣親領昭獄審案之權,張榜前殺詹徽、趙勉,平息眾怒,以彰朝廷公允!”
絕對的公平顯然是不存在的,甚至是趙勉、詹徽的下場,老朱和朱允熥甚至在去年之前就給定下來了。
不過朱允熥不會有什么心慈手軟,他現在越發覺得政治,有些時候就挺臟!
老朱大手一揮,說道,“將犯官拖下去!”
就在侍衛入殿的時候,朱允熥走到詹徽跟前輕聲說道,“我說過,我誓要殺汝!”
詹徽猛然抬頭,哪怕朱允熥是一臉笑容,可是詹徽如墜冰窟。前年他第一次見到這位皇太孫的時候,就是這么句話!
看著詹徽等人被拖走,朱允熥繼續說道,“皇祖父,此次會試沸反盈天,出了諸多紕漏。禮部尚書當罰俸、一應官員在吏部考評當為下,三年不準升遷。”
任亨泰等人要哭了,不過也算是慶幸。只是被罰俸,只是仕途受挫而已,好在命還在。
在老朱允許之后,朱允熥繼續說道,“此次會試,國子監學子中榜者不多。孫臣斗膽,請駙馬都尉梅殷主掌國子監,以正天下士林之風!”
文官們更是欲哭無淚,吏部尚書沒了,文官的任免大權被皇帝直接拿走。
現在好了,國子監也都是被宗室外戚直接掌控。
文官們在這一次的會試,是真的輸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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