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上劍道課了，但這還是云川第一次親自教他們，孩子們臉上難掩躍躍欲試的興奮。

“劍道之重，在于基本，步伐、架勢、招式，勤練不綴。”

云川的語氣依然溫和，但臉上的表情相比較平時，卻多了幾分嚴肅認真：“之前阿成老師已經教過起手式動作了吧？”

“中段持刀，這是起手式。”

“之后的變招，是舉刀直下，還是斜斬，逆袈裟還是佛面切，就要隨機應變了。”

說著，他眉眼低垂，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竹劍，做出正眼的起手式動作，并隨著動作一字一頓道：“腳，腿，腰，脊柱，雙臂，手……”

孩子們的眼睛微微發亮，就算沒有學過劍道的人，都能從這個簡單的起手，看出其中的韻味和感覺。

對這些孩子來說，就只有一個形容。

——帥。

至少之前教他們的那個阿成老師，雖然也教過他們正眼的起手動作，但做出來也只是中規中矩的樣子，完全就沒有這種流暢和諧的韻味。

不過，當起手的姿勢完成之后，云川抬起眼睛，帶著銳意的視線掃過去。

在那么一瞬間，那幾個與其對視的孩子，眼前突然一陣恍惚，看到那道身影踏出一步，揮出了手中的竹劍。

其中包括一直盯著云川的彌彥在內，在云川目光掃過來的一剎那，身體沒來由的突然向后面退了一步。

“啊！”

“哎喲！你干嘛？”

幾人的動作幾乎是瞬間完成，幅度之大甚至撞到身后的人，都被他們的動作撞了個踉蹌。

“彌彥！”

小南的小臉都疼得皺了一下，看著踩在自己腳上的彌彥道：“踩我腳了！”

“啊！”愕然的彌彥這才回過神來，動作有些夸張地跳了一下，把踩到小南的腳收了回來，連忙解釋道，“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彌彥，你怎么了？”藥師野乃宇有些好奇地問道。

為什么會突然后退一步？

連彌彥自己也不知道緣由。

剛才腦海中沒有任何意識的，仿佛是身體自己完成的動作。

感覺就像是蟲子飛向雙眼時，明明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但當剛才后退的幾人有些呆愣地抬頭看去，卻見云川比起剛才也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反應不錯。”

看著彌彥和那后退的幾人，云川心里將他們記了下來，將竹刀立于身前指向前方，那股淡淡的鋒銳感也散去，笑道：“來吧，先把這個起手動作做一次。”

“讓我看一看，有沒有哪位在學過之后，沒過幾天，就已經還給阿成老師的。”

聞言，學生們熟練有序地隔開了位置，彼此相隔兩米擺出了持刀動作。

云川從第一排開始走過去，一個一個糾正動作姿勢的細節。

而在后排，彌彥的動作十分標準，中段持刀，簡直像是云川的復刻。

趁著自家老大還沒走過來，彌彥瞥了眼身旁的小南和野乃宇的動作，挪了兩步壓低聲音提醒道：“小南，握刀的手心不要向上。”

“野乃宇姐姐，右腳再往前挪兩厘米。”

小南兩人聞聲立刻調整了自己的姿勢，而云川這時也剛好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看到中段持刀動作標準卻依然有些緊張的兩個女孩，云川只是心里笑了笑便掠過兩人走到了彌彥的面前。

相比之下，彌彥的表情就很輕松了。

他私底下早就開過小灶，這中段持刀的起手動作，每天素振都會練上千次，肯定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做的很標準。”

云川也確實和彌彥預想中說的一樣，但是還不等他高興起來，便看到自家老大掠過自己并開口道：“接下來，是素振，我來糾正你們。”

彌彥愣了一下，想起那雙看不出任何波動的幽藍色瞳孔，一時間也從自信隨意變得有些心虛緊張。

嘶，我應該沒做錯動作吧？

定了定神，彌彥里雙手緊緊握住竹劍，后退半步將其高舉過頭頂。

隨即，從上揮下、身前停滯，完成。

同時完成一次標準的素振，彌彥在內的眾人抬頭看去，齊齊看向了那位云川老師。

“繼續。”云川只是笑著說道，“讓我看一看，誰做的次數最多。”

此話一出，彌彥收斂心神，再次做起素振。

一時間，整間教室沒有絲毫人聲，只剩下揮動竹劍的聲音。

在最開始的時候，連續的十幾次素振，每一次都十分標準，聲音還能整齊劃一，眾人做的都很輕松。

彌彥做的更是標準無比，從角度、力度再到幅度，每一次素振都一模一樣，像一臺無情的素振機器。

但他們畢竟是一群孩子，在做到二十多個的時候，揮劍的聲音變得亂起來，顯然開始有人跟不上了。

雖然動作依舊是標準的，但是這種快下快上的動作，慢速就代表更大的體力消耗。

原理就和慢速進行俯臥撐和引體向上同理，一分鐘緩慢地完成一個俯臥撐或引體向上，比一分鐘完成三個俯臥撐或引體向上更難。

在連續做到四十多個的時候，很多人的動作就開始走形了。

竹劍抬起正眼的位置高度不夠，舉過頭頂的角度逐漸開始偏斜，連站立的雙腿都開始輕微顫抖。

顯然，手臂、大腿等各個受力部位，都將達到他們目前的極限了。

只是云川一直沒有喊停，其他同伴也沒一直沒停，他們才咬著牙還在堅持。

看著那幾個體質稍弱的女孩，云川身后的義隆遲疑了片刻，但還是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云川大人，是不是點到為止比較好，再繼續做下去的話……”

繼續做下去的話就是無用功了吧，甚至手臂肌肉骨骼都可能會受損。

尤其是體質稍弱的女孩，還有前排的那個小胖墩。

“沒事。”云川搖了搖頭笑道，“我心里有數。”

說罷，他看向前排的幾人，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呼！呼！”

作為在整個班里體重數一數二的人，汗水已經打濕了小胖子阿涉的衣服，厚實的靛青劍道服貼在他的肚腩上。

看到云川向著這邊走了過來，阿涉臉上的肉頓時緊緊繃起，還想顫抖著將那柄竹劍抬起，卻只感覺到手臂的酸麻無力。

肌肉就像是在呻吟，讓他的臉微微發白。

但就在竹劍無力垂下時，云川伸手托住他的手臂。

“用全力去揮刀，是錯誤的做法。”

云川另一只手按在阿涉僵硬的肩膀上，開口道：“揮出的力量，要由整個身體提供，如果手臂肌肉完全發力，反而會導致整個身體的力量無法傳導到刀上。”

“結果就是，雖然你感覺自己更加用力了，但實際揮出去的氣合完全不夠飽滿。”

“而且，單純用手臂提供力量進行加速運動的揮擊，會讓你失去對刀刃的掌控。”

說著，云川輕輕捏了捏他的肘部，繼續道：“你肘關節周圍的肌肉會痛吧？”

阿涉發白的臉色恢復了紅潤，被捏了一下便感覺舒服許多，聞言只是遲疑片刻后就點了頭。

“因為你將刀抬到高點時，右肩矮了一厘米，刀路也自然發生了偏移。”

云川低垂著眼睛，看著阿涉的身體，解釋道：“所以為了在正確的位置將刀停下來，需要對抗手臂落下時更多的加速度。”

“這種對抗不僅對自身的消耗更大，同時也會讓你的身體和動作產生硬直，從而使伱下一個動作的轉化變慢。”

說著，他松開手后退一步，笑道：“按照我說的，再試一次吧。”

素振本質上并不是鍛煉體力和力量的訓練，關鍵是掌握適合自己身體的正確揮劍節奏，配合腳步的移動用整個身的力量體去揮刀。

如果過于追求速度和力量，就會不知不覺間用力過猛，導致動作變形或肌肉拉傷。

“明白。”聽到云川的指正，阿涉悶聲應了一下，沒有多余的力氣回應，吸了一口氣再次抬起刀。

被云川捏過的地方仿佛多了一股暖流，原本有些傾斜的身體恢復平衡，引導著他按照云川的意思調整了動作。

隨著竹劍再一次揮下，身體居然異常輕松，讓阿涉露出驚異之色。

“記住這種感覺。”云川的臉上多了笑容，“繼續吧，看看比起之前，能多做幾次素振。”

這個小胖子也是在剛才，下意識后退一步的一人。

說明他對危險的感知，天生就是十分敏銳的。

這種人最適合學習劍道，學習呼吸法也事半功倍。

“好！謝謝云川老師！”

不知道云川打的小算盤，小胖子興奮地點了點頭，然后又擺出認真的表情，便再次開始做起了素振。

這種突破自我的感覺，讓他感覺既享受又振奮。

“左手拇指和食指間的肌肉不酸吧？左手發力過猛，劍都快握不住了，快收一收。”

“還有你，動作幅度太小，把手肘向內側收一點，右手盡量向前伸展。”

云川走過人群一個個糾正著，幫他們改成適合自己的動作。

那雙幽藍的眼睛從他們身上掃視著，讓他們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像被看透。

“這眼力也太強了吧？”

看到在云川指導下飛速進步的眾人，被拉來充當助教的義隆都呆愣住了。

難道他是日向一族，還能用“白眼”嗎？

哦不對，就算是日向一族的白眼，好像也只能透視人體查克拉流經的經脈及放出查克拉的查克拉穴，看到目標的經絡，穴道，骨骼及查克拉的流動情況。

可沒有云川這種變態的眼力，一眼就看出發力的錯誤所在。

相比之下，被云川私底下開過小灶的彌彥，臉上卻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對于自家老大的眼力，他現在只有一個評價。

準確！

最開始求老大給自己開小灶，結果卻被他百般折磨的時候，彌彥還以為他是故意整自己。

又是肩膀的高度，又是手腕的角度，又是步伐的距離。

每當彌彥感覺自己足夠標準時，云川就會對這些細節反復刁難。

可是后來的結果證明，一個小小的細節變動，最后出現的巨大變化，就足以讓彌彥驚疑了。

明明只是稍稍調整了一下肩膀的高度，就讓他每天素振的上限突破到三百次，大大減少了身體肌肉和關節處的損耗。

明明只是讓手腕和肘部微微內扣，握刀位置向下移了幾厘米的距離，就讓他揮劍的力量上漲三分之一。

以前一直走野路子用刀的彌彥，對刀的理解被云川完全顛覆了。

在云川這里，刀不再是簡單的武器，反而可以像手臂甚至手指一樣，精確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是實實在在的肢體延伸！

這種恐怖的觀察和計算能力，讓彌彥嘆為觀止、心悅誠服，也讓他這段時間進步的極快。

但彌彥殊不知，在云川的視野中，他已經不再是“人”，而是完全由骨骼、血管、肌肉、脂肪、筋膜、皮膚組成的人體組織模型。

在“通透世界”的視界下，就連血液的流向方向，肌肉的每一次收縮和拉伸，云川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開啟通透視野時，雙眼捕捉到的所有動作，都會減緩一半左右，足夠云川精確捕捉到他身體內的每一個動態。

肌肉、骨骼、乳酸乃至細胞的損耗和修復，都瞞不過云川的眼睛。

可以精準計算他的身體極限，能讓他踩著這條紅線進行訓練，又不至于讓他過度訓練，徒增暗傷，從而最大化訓練的收益。

彌彥的思緒正在飛著，忽然感到光線被遮住。

回過神來，看到云川在不知何時站在他面前，正用那雙深邃的眼睛靜靜看著他，就像是醫生在看不尊醫囑的病人。

“老大？”

彌彥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怎么了嗎？”

“沒什么。”云川搖了搖頭，伸手指了指他的肺部，開口道，“調整呼吸，呼吸別亂。”

說著，他的手指無比精準點在彌彥的肺部、氣管和心臟部位，那雙眼睛通過“通透世界”看到了氧氣在其中的流動。

見狀，彌彥心頭一緊，收斂心神，呼吸變得沉穩。

而在觀察片刻后，云川收回了手指，抬眼看向彌彥道：“已經掌握‘全集中的呼吸’了嗎？”

呼吸法，是源自黑死牟模板的戰斗輔助方式，是由“繼國緣一”為了以人類之身對抗“鬼”而創造的技巧，統稱為“全集中的呼吸”。

主要功能是用來強化心肺功能，依此令血液在短時間內汲取大量氧氣，可在瞬間令身體能力大幅上升，進而暫時擁有與鬼相當的體能。

彌彥表現出對劍的興趣后，云川就將呼吸法教給了他。

“……嗯。”彌彥遲疑片刻，最后撓了撓頭，“應該掌握了吧。”

云川瞟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掌握，笑道：“那就給你的同學們實戰演示一下吧。”

“實戰？”聞言，彌彥打了個激靈，磨了磨發酸的牙，“我和你打嗎，老大？”

之前飄了一次的他，就被老大揍了一頓，現在屁股還疼呢，現在真不想再打了。

當然，彌彥倒不是怕疼，主要還是怕丟人。

畢竟，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人用竹劍抽屁股，實在是有點羞恥了。

“不是和我。”云川卻搖了搖頭，指向遠處的義隆，饒有興趣地笑道，“是和那位，從雨隱村遠道而來的客人，他之前可是那位武藏的左右手。”

從雨隱村來的人？

雨隱首領的左右手？

此話一出，彌彥頓時怔了一下，偏頭看向那個疤臉男人。

十分敏銳察覺到彌彥的視線，正在失神的義隆也看了過來，恰巧看到那躍躍欲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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