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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第八十三章 (一)
更新時間:2010-01-01  作者: 舍人   本書關鍵詞: 官場沉浮 | 舍人 | 宦海沉浮 
正文如下:
老謝在辦公室里也焦灼的很,猛聽到電話鈴響,趕忙接聽,是顧書記辦公室的秘書小曹打來的:“謝主任,剛才顧書記在辦公室里大發雷霆,我清楚地聽到他宣布把楊陸順的行政職務撤掉了,還要進行黨內處分,現在楊陸順已經走了,辦公室里只有顧書記和馬副書記。”老謝心里大喜,撂下電話就關上了辦公室門,他到不是怕楊陸順來吵架,但能避免爭執把影響縮到最小,是他一慣的作風。他把窗戶留絲縫隙,好一會才見楊陸順臉色雪白蹣跚而來,搖搖晃晃地回了辦公室,這才急忙往顧書記辦公室而去。

老謝甩了根煙給小曹,沖他一笑微微點了點頭,敲了敲門說:“顧書記,我是謝萬和......”立即就聽顧憲章蘊怒地聲音:“進來進來!”

老謝進了門,只見里面煙氣熏人,老顧老嗎兩人臉色都不好看,就沉著臉敬了煙,說:“顧書記、馬書記,楊陸順的事我聽說了,沒想到居然驚動了行署廖專員,給縣里丟臉了。我沒管好縣委辦,我我看我是不能勝任這個職務了,我請求組織撤了我,提撥有才有德的干部來......”

老顧乜著老謝,插口道:“老謝,你也別檢討了,你們縣委辦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大問題,我看要整頓,全面整頓。”

老謝見勢頭不對,趕緊說:“是、是。顧書記,那......”

老顧再次打斷他的話說:“老謝,沒其他事你就先出去,我跟老馬還要商量的工作。”

馬崢嶸等老謝出去一會,才緩緩地說:“顧書記,這事確實透著蹊蹺,當然我不是為楊陸順開脫什么,就事論事。一個農村婦女她怎么就敢到縣委大院門口來喊冤,恰巧還堵住了王專員的車?再回想前段的匿名信事件,我看是有人在背后搗鬼!”

顧憲章為官多年,官場上爾虞我詐相互傾軋也算見識不少,如何不知道是有人在整楊陸順呢?但他身為縣委書記,在他管轄之下出了這樣的事情,不是在扇他的耳光么,不把他當回事么?!這才是他生氣的主要原因。看來縣委辦是要大整頓,不是自己人就是不行,正好來個大換血。默默思忖了一根煙時間,才說:“老馬,先不說這些,廖專員的調研情況很重要,還指望他這次給縣里農業工作增加點撥款,走,我們聽調研會情況去。”

等到調研會結束就到了晚餐時間,吃了晚飯廖專員就想連夜回地區,馬崢嶸見顧憲章連連使眼色,就笑著說:“廖專員,那么急著回做什么?是嫌南平招呼不周么?我到南平這么久你才來看我,怎么著也得多住一晚。”說著湊上前悄聲說:“老廖,麻將的干活,我們哥倆有段時間沒切磋切磋了。”廖專員哈哈笑了起來,偏頭問隨同前來的市農業局副局長老孫:“孫局長,你看老顧老馬這么客氣......”那老孫就笑著說:“廖專員,既然顧書記馬書記這么客氣,那么我們就客隨主便吧。”廖副專員就點點頭說:“好好,客隨主便客隨主便。”

顧憲章要留廖專員,一來這廖專員是地委孫書記提撥上來的,二來關系拉好了為縣里多爭取點資金。馬崢嶸跟廖副專員卻是多年的老交情,廖永明是市農業局長位置提的副專員,為了走孫書記的路線還曾經刻意交好過馬崢嶸,人前不好套交情,麻將桌上一坐,沒了外人,氣氛就活泛起來,說是打麻將,其實聊天為主,顧憲章感覺跟老廖還合脾胃,就唉了聲說:“廖老哥,孫老弟,今天讓你們看笑話了,都是我們縣里工作不塌實,居然就堵了你的車,慚愧啊慚愧!”

廖永明說:“如今哪里都有這樣的事,防不勝防,年前省里許副省長不也被一群老百姓堵在了老家啊,基層工作難度大,我理解。何況今天這事也不算什么事。顧老弟你放心,我會約束下面的人,不要胡說八道就是了。”

那孫副局長也說:“我看是現在的農民刁橫,有正規的上訪程序不遵守,搞什么攔轎告狀,怕是看多了老戲。都是這么攔領導的車,還要信訪紀檢做什么?此風切不可漲。”

馬崢嶸呵呵一樂說:“孫老弟,我曉得你恨這碼子事,那年......”孫副局長馬上做投降狀說:“哎喲我的馬大哥,千萬別提那事,一說我就沒心情,你想贏錢只管說,犯不著拿那事來臭我。”

顧憲章說:“廖專員,那事我落實了,情況屬實。楊陸順,就是我縣縣委辦副主任,確實占了那家人的指標,讓他高考落榜的外甥女到地區財貿學校讀書。我已經口頭宣布撤了楊陸順的職,只等走組織程序了。”

廖永明正要出牌的手頓了下,抬眼看了看顧憲章,隔了會才微笑著說:“老顧辦事真是雷厲風行呀。”

顧憲章說:“這是你在群眾面前下的指示,我當然要趕緊落實了,也是體現我們南平縣委有錯就改的決心,更是體現了我們南平縣委一貫雷厲風行地執行領導正確指示的作風。”

廖永明又哈哈笑了起來,心里卻想:老顧這么說是什么意思?莫非那姓楊的是他的人?這老顧也是死腦筋,我都沒再過問了,那不就是任你處置,說實在的因為這點小事讓個縣委辦副主任丟官罷職,有點小題大做了,就說:“楊陸順,我雖沒見過人,但名字蠻熟悉,經常在省地報紙上讀過他的文章,文采不錯啊,也聽地委孫書記夸獎過。當然身為領導干部以權謀私是不對的,老顧,這楊陸順畢竟是你的干部,怎么處理我不多嘴,啊,不干涉你們縣的內政,哈哈。”

顧憲章狐疑地瞅了瞅馬崢嶸,馬崢嶸自然出面打馬虎眼,笑著說:“哎呀,些許小事,不值我們勞神,打牌打牌。哦,廖專員,這次農業補貸,我們南平能不能再寬點政策呀?相比之下,只南平基礎差點,底子最薄了。”

廖永明佯瞪了馬崢嶸一眼,說:“些許小事,不值我們費神,打牌打牌!”于是四人哈哈大笑。

直到牌局結束再無人提及此事,可顧憲章心里多少有點忐忑,要是廖專員有明確指示就好辦了,偏生言辭含糊不清楚,還帶出了地委孫書記,最后來句不干涉內政,著實難以理解,回家后居然總在腦子里糾纏不休,特別是楊陸順曾說是謝萬和的陰謀,不禁再次撥通了財政局王局長的電話,那王局長在睡夢做接到縣委書記的電話,心驚膽戰,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故,等明白是問楊陸順占指標的事,才逐漸平靜下來,整理了下思緒道:“顧書記,是這么回事,去年八月底,我接了人大劉主任的電話,說給楊陸順家外甥女搞個去財貿學校讀書的指標,您也許不知道,去年那批指標是三年大專班的,屬于財政系統內部解決干職子女就業的,僧多粥少,每個指標我們局里都要精心安排,偏生劉主任是在即將開學才打來電話,權衡了半天,不得已才占了那家殘疾人孩子的指標,但我們也去做了工作,說明年也就是今年一定送他孩子讀書,原本以為處理好了,沒想過了半年他家又來作怪,都是我沒做好善后工作,給縣里給您添麻煩了。”

顧憲章沉吟著問:“那,那后來楊陸順肯定要答謝你咯......”王局長擦了把汗顫聲說:“顧書記,我、我只吃了楊陸順一頓飯,拿了條煙。原本我還不想去的,是謝萬和主任打的電話,一定要請客,我拉不下面子,就去了。顧書記......”他還要辯解什么,卻聽到喀嚓一聲,顧書記已經掛斷了電話,嘟嘟的盲音讓他心里透涼,不由切齒罵道:“我日你媽的楊陸順,搞得老子跟你一起擔驚受怕。你沒幾吧本事學人家走什么后門,現在好了,驚了廖專員,看你怎么死!”垂頭喪氣地猛抽煙,思忖道,媽的不知道誰個缺德鬼整楊陸順,指使那家人攔王專員的車。想到廖專員,他又是怵然一驚,他都不清楚廖專員的行蹤路線,那家農村人怎么回“恰巧”堵上呢?莫非是縣委政府的某個領導指使的?

王局長在思索,顧憲章腦子也沒閑,看來這件事里確實穿插著謝萬和的影子,有必要再聽聽楊陸順的解釋,翻出通訊錄找著楊陸順家電話號碼,撥了過去,他知道身為當事人的楊陸順根本就睡不著,果然電話才嘟了一聲就有人接聽,是個女聲,喉嚨嘶啞,聽那女人喂了一聲,顧憲章威嚴地說:“我是顧憲章,叫楊陸順聽電話!”聽到那邊一陣忙亂,傳來楊陸順略帶驚喜的聲音:“顧書記么?我是楊陸順,我對不起您,我犯了錯誤......”顧憲章哼了聲說:“小楊,你說是謝主任的陰謀,我想聽你的解釋。”“顧書記,我知道這是謝主任在報復我,去年我是為外甥女讀書的事找了財政局相關的領導,但因為指標緊張,我沒辦成,我只找了財政局政工股的,沒跟王局長他們接觸,沒想開學前兩天,財政局政工股打電話叫我帶外甥女去填招生表格,事后才知道是謝主任請人大劉主任出面才幫我解決的指標。當晚謝主任我就請了王局長吃飯,飯錢都是我私人掏的,當時我還非常感激王局長和謝主任,可我不知道我占了個因工至殘干部家孩子的指標,我今天才知道,顧書記,您相信我,我要知道真實情況,我是不會讓外甥女去讀書的,何況事隔半年再找我的麻煩,于情于理說不過去,偏生又這么巧堵了王專員的車,沒人精心策劃,沒人撐腰,一個農家婦女怎么會......顧書記,我是被陷害的呀。”

顧憲章不置可否地恩了聲,問:“你口口聲聲說謝主任耍陰謀報復你,你們之間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說清楚?”

楊陸順頓時啞口無言,說到底還真舉不出什么真實仇恨,偏生兩人就誓不兩立,如果硬說老謝在新平辦公樓上有貪污嫌疑,因為拿不出證據,不僅顧書記不信,到時候老謝再反打一耙,只怕事情更糟,只得含含糊糊說了當年在新平被老謝整,不要職務才調離新平。說到后來連楊陸順自己都不相信這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究竟值不值得人家惦記在心,倒給了別人心胸狹隘的印象。

顧憲章聽了倒有點相信,官場上睚眥必報糾纏一生的事例實在太多,特別是經歷過史無前例的文革,他確信這世界上有種人是整倒人還要踏上一腳,讓對手永不翻身的。無聲一笑說:“小楊,不管怎么樣,地區行署廖副專員當著群眾下了指示,是領導干部的撤職、是黨員的記過,你還是靜心思過,爭取組織的寬大處理!”“是,顧書記,我知道錯了,從您辦公室出來,我就寫了份深刻檢查書交給了機關支部彭支書,也呈了份在您辦公室,秘書小曹說您不在,暫時放在小曹那里。顧書記,您和組織給我任何處分我都接受,心甘情愿地接受,但、但請顧書記為我做主,查出隱藏在后面的陰謀份子,我犯了錯直接由您和縣委處理就可以,為什么一定要大張旗鼓搞得沸沸揚揚?那人完全不維護您和南平縣委的榮譽,我看是居心叵測......”

顧憲章沉聲喝道:“夠了,你好好反省自己的問題吧!”賭氣般把電話砸上,仰頭倒在沙發上,不得不承認,楊陸順的話說到了他心檻上,他生氣不是因為區區楊陸順以權謀私占了個指標,而是在廖專員面前丟了臉損失了形象,要不是及時與廖專員套好了交情,萬一廖專員把此事匯報哪怕隨意在孫書記面前透露,勢必給孫書記留下壞印象,縣委小金柜事件才過不久,又冒出這么個丑聞,看來楊陸順沒說錯,的確有人隱藏在縣委政府里的陰謀分子,無時不刻在策劃事件。

驀然,他驚覺這兩件事竟然都隱隱針對楊陸順:小金柜事件,如果不是竭力遮掩過去,大事化小,勢必撥出蘿卜帶出泥,當然真要不能買通張常委,查出了小金柜,縣委大小領導肯定會一推二五六,找個替罪羊,那負責行財的縣委辦副主任楊陸順要倒大霉,撤職開除甚至牢獄之災,那老謝主動把財權給楊陸順就大有文章可做;小金柜并沒達到某人的預計,于是就鬧出一場欄車喊冤的“喜劇”,果然就把楊陸順打入了無底深淵。果真是老謝使壞?仔細想想謝萬和這人,是個心思縝密、會察言觀色的人物,不應該會設置個如此破綻百出的計策,隨便一查就查得出,不至于那么愚蠢吧?如果說匿名信是楊陸順寫的,那受害的老袁是否會乘機報復以泄私恨呢?

顧憲章又撥通了老袁家電話,他清楚老袁跟他是一條船上的,不應該會有所隱瞞。老袁接到顧書記電話,甚為驚喜,忙不迭地問:“顧書記,是不是給我選好了新單位呀?我悶在家真的無聊。”顧憲章笑罵道:“你這才下了幾天就憋不住了啊?我巴不得拿著工資在家悠哉悠哉呢。再等等,我問你,是不是你慫恿人去堵廖專員的車?”老袁大呼冤枉:“顧書記,我沒有啊,我沒蠢到那個程度,堵首長的車不是給您臉上抹黑么?”顧憲章喝道:“你別跟我打馬虎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蓄意報復楊陸順,他寫匿名信害你停職在家,你找人堵車害他被撤職。”老袁哭笑不得,信誓旦旦地說:“顧書記,我真沒有,我哄你我是王八養的。我也從沒認為是楊陸順寫的匿名信,哎呀我也說不清楚,顧書記,你要信我,我真沒找人害楊陸順啊。再說曉得楊陸順給他外甥女搞指標的人那么多,您怎么單單就懷疑我呢。”顧憲章追問一句:“真不是你?”老袁說:“我要騙您,我出門被車撞死!”顧憲章呵呵一笑,慰勉了幾句,擱了電話。雖然到底沒查出誰是幕后黑手,但他已經認為是縣委辦內部出了大問題,是到換血的時候了,當初選擇謝萬和就是政治妥協的產物,該換自己的人了。人事任命是個傷腦筋的事情,何況是大換血,注定這夜是顧憲章的不眠之夜。

謝萬和也睡不著,心里充滿了勝利者的驕傲和興奮。每當對手被自己打倒在地不能翻身,他就由衷地高興,而這份喜悅斷斷不能與他人分享,于是讓老伴炒了幾個小菜,獨在書房小酌。這次他孤注一擲,不惜用最明顯的手段整翻楊陸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上次小金柜事件已然是引火上了身,不僅沒達到預期效果,倒讓顧憲章等人懷疑起自己的能力水平,何況人大劉主任走了,環視南平竟無一真正的靠山,雖對顧憲章百般奉承但終得不到信任,遲早是該滾蛋了的。反觀楊陸順則有蒸蒸日上之兆,儼然又成了馬崢嶸的心腹手下,只怕再過得幾年,終會成為南平政壇新貴,等那小子根基穩了再報復自己這退休老頭,豈不是輕松得很?他把現今領導實在分析得透徹,都是些愛名投利的人,哪里還有什么真正愛民如子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當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無一不做出大義凜然公正嚴明清廉如水的嘴臉。果然一擊便中,那廖專員為了取信于民就當場下達了“是領導干部撤職”的指示,想那顧憲章縣委書記的位置屁股還沒坐熱,哪里還敢違抗地區領導的旨意,連陽奉陰違也不敢,要是顧憲章不撤了楊陸順,老子就再告一狀給廖專員,說他顧憲章不把你這行署專員放在眼里,包庇楊陸順!嘿嘿,依照顧憲章的性格,楊陸順是撤定了。楊陸順這次撤了,在南平名聲又臭,在地區印象也不好,我看他如何翻身!楊陸順呀楊陸順,我本想放你一馬,也想老來有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拿新平辦公樓的事來要挾我,我現在不搞翻你,等你權大了再翻我的老帳,不是要我在牢房里養老么?想到得意處,不由瞇縫著眼睛,一手舉杯,一手拍膝,搖頭晃腦地唱道:“我坐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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