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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三年七月末,京城,四通全國物流公司。
原本只在京津一帶做貨運生意的四通公司在經過去年一整年王一和劉謂依靠關系網南北走動之后,儼然換了個模樣。
從京津一帶的后起之秀變成了朝著全國延伸的龐然大物。
天南海北的很多老板都會專門走一趟京城,要么付一筆不菲的金額委托公司送貨,要么就想加入到其中,成為其國內分銷路線代理商之一。
原因也很簡單,人家背后靠山又高又硬。
公司擺在臺面上的就有來自國府高層認證的全國通行令,還是光頭手書的那種,暗地里,少帥也將自己手底下一支私軍填充到公司當中,專門負責貨運方面的安保。
連國府那邊都默許少帥這種做法,可以說,眼下的公司應該是國內唯一一個可以調動軍隊押送貨物的公司。
別人能送的貨公司也送,別人送不了的貨,公司也能送。
例如國府心照不宣的煙土生意,一些違禁品,甚至是人口。
這就是王一和劉謂編織這張關系網的代價,扯虎皮,讓國府高層替自己保駕護航,好讓自己在做一些事時暢通無阻,就得讓他們覺得你跟他們是一路人。
你要是做的都是干凈生意,誰他媽能信得過你呢。
國府高層好說,畢竟他們來錢的路子很多,不差你替他們分銷煙土生意這一條。
但就像之前王一給出的承諾那樣,只要你們這些國府高層的活閻王點頭,我們自己解決生意上的攔路小鬼,賺到的錢我們一樣會孝敬你們。
這些攔路小鬼便是在盤踞在陜甘滇川為代表的罌粟栽培區里那些大大小小的軍閥頭目。
這些軍閥頭目名義上隸屬于國府,但國府大多時候調動不了他們,他們儼然是自己地盤上的土皇帝。
而要維持自己在地盤上作威作福,最重要的就兩點,一是兵,二是錢。
兵他們有,但錢沒誰會嫌多。
有著美國新晉財團大陸集團指定在華唯一代理人的公司,便是能讓他們把手頭上這些煙土生意來錢更多,更快的中間商。
能夠將他們地盤這些煙土從內銷轉出口,送往海外售賣。
而且給錢也痛快,結算用美刀,按照市場價高一成的價格收,你把貨給我們,錢拿走,剩下的,你別管。
一個靠山有國府,有少帥的奉軍還有洋人的貨運公司,手里頭有槍,老板還是個高來高去的江湖高手,
只要這些大小軍閥腦子沒長包,都知道這筆生意該怎么做,就算他們不懂也會有人幫他們懂。
至于利潤什么的,說個很黑色幽默,地獄笑話的數據。
在民國這段時期,光是29年至33年這幾年,全國罌粟種植面積便高達8000萬畝,占全國耕地總面積的6.1。
每年產出來的煙土約莫6000萬公斤,約占全球總產量的六分之五,妥妥的第一出產國!
當王一通過在國府編織的關系網,從那個國府成立的,明面上是禁煙,實際卻是分贓的禁煙委員會那里拿到這手數據時,整個人都傻了。
讓你們這些蟲豸往上面吹吹風都得按字算錢,辦事效率高低與錢數成正比,結果在這方面你們倒是干脆,連數據報告統計都做好了?
“王老板,這些數據要是不用心做,我們怎么能在這上面巧立名目,喂飽我們自己,還能糊弄上面呢?不過以后這方面啊可能就需要你多多操勞了,咱們一起發財。”
聽著這個官員直言不諱的話語,還有這份詳細的數據表后面列的一連串名目。
什么剿共捐,公路捐,運輸保護費這些,琳瑯滿目,看的王一頭皮發麻。
而且就這么上下其手,一樣有得賺,就是官方干死了同人,讓那些煙土自營的個體戶干不下去而已。
不得不說,就民國這波官方干死同人的操作,放現代時間線里,也是蝎子粑粑獨一份了。
自己在將煙土貨運生意攬下來之后,對于這些國府高層而言也就是自己人了。
不過這樣也好,能夠獲得第一手數據,省得到時候清算起來有錯殺漏殺,而且大家彼此手頭都有把柄,很多事自己做起來就更得心應手了,且公司有了這個底。
之后在新家那里變成哪都通也就名正言順了許多。
而在這一天,王一在應付完公司里這些大大小小的經理,加盟商之后,這才回到辦公室,跟專門去關外走了一趟的劉謂問起從關外異人圈那邊傳來沸沸揚揚的墜龍事件真偽。
“老劉,你查的如何了?”
王一給一路風塵仆仆趕回來的劉謂倒上茶水,也在思索關于這件事的真偽程度。
營口墜龍事件他確實知曉,因為他記得自己在學生時期總喜歡跑書店里白嫖那些課外讀物,其中有一類就是什么世界未解之謎讀物。
什么魔鬼百慕大三角,埃及法老陵墓的詛咒,瑪雅文明水晶頭骨這些,當時確實給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
等到后面自己再長大一點,書讀的多一點,才明白自己那會純粹是被忽悠了,都是以訛傳訛的營銷類書籍。
營口墜龍便是其中之一。
因為這件事發生的時間地方都很微妙,發生在民國這個半殖民半封建的時代,發生在已經被日寇占領的關外三省腹地。
而且在今年民國二十三年上半年在關外也發生了一件事,就是由日寇扶持的關外偽滿政權改名為滿洲帝國。
那位清廢帝也從元首變回了皇帝,還把年號改為康德。
管他這個皇帝是不是傀儡,但作為一個扶持的政權,又是皇帝,新皇登基總得搞出點祥瑞什么的。
這樣才能告訴治下百姓,他們是正統。
所以當王一第一時間收到從關外傳進來關于這個墜龍消息時是一笑置之的。
場上場下都是你的人,你自然是說啥就是啥了,再加上自己上網那會查過資料,說當時這個自天而降,最后還是死去的飛龍標本放在日本那邊博物館里展覽著,他就更加不信這則消息了。
但王一還是小瞧了這則消息對異人圈的沖擊。
他可以一笑置之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不信墜龍事件是真的,無非就是日寇為了證明他們扶持的這個滿洲帝國合法性搞出來的祥瑞罷了。
他是用后世現代揭秘的思維去看這則墜龍事件,但對于眼下這個信息渠道寥寥的時代,哪怕異人圈再怎么懷疑,都是保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來查證。
因為這是已經淪陷的關外同道用生命為代價向關內傳來的消息,修行之人,誰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而且對于中華異人圈而言,龍這個字眼,這種生物既是皇權象征,又與他們心念念的飛升神圣息息相關。
這片土地上以異人為藍本編纂出來的神話志異,也不缺乏高人斬蛟伏魔的故事,道門四大天師中的薩天師便是以斬蛟得道飛升。所以在王一對這個事件一笑置之的時候,京城這邊的異人圈就多次登門拜訪,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想讓王一牽頭,去關外一探究竟。
白云觀,濟世堂,端木家,燕武堂。
不僅如此,遠在蜀川的唐門,居于瑯琊故地的諸葛家一脈也來信詢問。
一個接一個圈子里有頭有臉的代表前來詢問,也把王一給整的不自信了。
萬一是真的呢?畢竟這個時空有異人,有真實存在的飛升記錄,關外也確實有修行的仙家,甚至還有作為第三者觀察著他們這顆星球發展的地外文明背景板。
這么多前置條件擺在這里,王一也在第一時間跟劉謂商量。
自己坐鎮公司,讓劉謂自己親自動身去關外走一趟,查查消息的真偽。
一來一回就折騰了快一個月,尤其是當王一給劉謂倒茶詢問時,看到劉謂那跟自己一樣眉頭緊皺的表情,心里也是咯噔一聲。
‘tmd,來真的?’
“日本人重兵把守,將那塊地方圍得水泄不通,而且還有不少高手和投靠他們的仙家坐鎮,我潛不進去。”
“你跟高家的高進碰頭了嗎?”
“嗯。”
“他身上那位怎么說?”
“什么都沒說,自墜龍之事傳開,關外出馬一脈的弟子,他們身上的仙家全都斷了聯系,有出馬弟子去長白山祖脈卻發覺那里已化作了一個外人不得進的風水炁局,這些外人就包括他們這些出馬弟子。”
一個接一個消息從劉謂口中說出,卻讓王一與劉謂兩人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日寇重兵把守,能人坐鎮,關外仙家隱匿無蹤。
種種跡象表明,自己對其一笑置之的墜龍事件在這個時空極大可能是真實發生的一件事。
可卻偏偏發生在了已經被日寇占領的關外三省腹地,還是一個前清遺老遺少加一個廢帝的偽政權。
“tmd,這老天爺是真跟咱們這片土地過不去了是吧,早不墜龍晚不墜龍,偏偏在這個時候掉下來!”
王一面色難看,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得很多,前清覆滅至今才剛過去二十二年,期間那位袁大總統想搞復辟,結果寄了,算是給這帝制合上了棺材板。
結果現在關外三省這個滿洲帝國本身就不被民國承認,大伙也不認,這時候你突然搞出來這么一個墜龍事件。
甭管這條龍最后到底是升天了還是死了,祂落在了那里,只要被曝光出來就是給眼下的民國各界釋放一個信號。
正統依舊在我大清這邊,國府才是逆天行事,他們才是偽政權,爾等國民要搞清楚你們要給誰下跪,誰納稅。
“老王,別這么悲觀,萬一這只是日本人故布疑陣呢?說實話,飛升大伙都想,可最后一位有記錄飛升的三豐真人距離現在快六百年了,期間再沒有飛升記錄。這時候掉個龍,天曉得真假。”
這還是劉謂第一次從王一臉上看到這般模樣,趕緊出聲寬慰,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番寬慰沒什么說服力。
“就算這事是假的又如何,關外仙家集體隱匿無蹤,又請了這么多能人坐鎮,還有重兵把守。日本人費這么多人力物力,這般大的代價,若只是為了制造祥瑞,你覺得可能嗎?若不是,那你說日本人搞出這么大的陣仗是給誰準備的?”
王一的反問讓劉謂呆了一下,看著王一看向自己的表情,緩過神來的他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我們?!”
“不然呢?中日之間必有一戰,咱們這些能人異士日本人會不上心嗎?尤其是我之前已經帶人在關外鬧過一陣,這仗只要打起來,攻城掠地是一回事,咱們也是日本人要對付,要拉攏的。那要怎么做,才能把我們這些能人異士聚在一塊呢?”
“這日本人,我艸他姥姥!他們還真敢想!”
反應過來的劉謂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手上握著的茶杯也被他捏碎。
“氣歸氣,問題還是得解決,公司這邊情報這方面我一向不過問,你在關外查探這段時間,應該也能收到消息吧,現在關內大江南北,有多少圈里的動身了。”
“不少,道門這邊龍虎,茅山,武當,全真,蜀川火德宗,峨眉流云劍,四家···圈子里的世家大派都有動作,就連我爹這個賣消息的也準備湊熱鬧,日本人這是準備把我們一網打盡啊,能阻止嗎?”
“怎么阻止?這只是你我二人的猜測,日本人把陣勢搞得這般大,我們說這有可能是圈套大伙就信了?這是龍啊,不是什么阿貓阿狗,而且時間是站在他們這邊,不是我們。”
“日本人擺明了就是逼著我們去踩這個坑是吧,陰謀好破,陽謀無解。看來日本人那邊也是有能人啊,想出這么一條毒計,可咱們總得做點什么吧?”
想到這件事無論真假都得走一趟關外,去踩日本人給他們挖的坑,劉謂就覺得犯惡心,打寒顫,卻又不得不想辦法給圈子里的人避免損失。
“辦法不是沒有,這事無論真假咱們都必須去走一趟,但現在最急的不是我們,是國府,他們肯定也會有動作。只是對于我而言,無論這件事是真是假,咱們現在手頭上的生意都不能落下,西北那邊除了那位土皇帝,三馬,你也得疏通好關系,有大用處。
且川蜀,港島,這兩條線咱們也得打通,也得有一個咱們的據點,公司這邊全權交由你來打理,我會親自去關外走一趟。
一會我也會修書一封,將你我二人的猜測最快速度送到圈子里各家各派,要去可以,但就別把門人弟子帶去,換些穩重的來,至少這樣真要出了意外,也算是留了根。想來我們能想到的,圈子里這些有想法的大概都能想到幾分,應該能聽進去,盡人事,聽天命。”
劉謂點頭,對于王一這個做法也是認可,但像是想到什么,開口道。
“那張之維那邊怎么辦?你也知道眼下那邊局勢不是很樂觀,我的人也安排不進去,很難把這消息通知到張之維。這次的事,若你們兩個都能去,我會放心不少。”
聽到劉謂問起張之維,王一也是沉默。
他算是擺明了立場,而劉謂雖還未明白王一為何這般擺明立場,可一張一王都不約而同選擇了國府對立的另一邊本身就是給他打了個樣。
再加上國府所作所為早已讓劉謂寒心,王一才會跟劉謂說出張之維的下落。
但自民國二十二年下半年開始,國府這邊發動的第五次圍剿持續到今年上半年,在先生那邊豬隊友的配合下,算是成功了,失敗已是必然。
這時候把張之維從先生身邊喊過來,王一著實不放心。
想了想,便回道:“他那邊就不管了,他比我重要多了,至于這次的事,我還是那句話,盡人事,聽天命。”
“明白了,那我現在就去吧,也別休息了,你寫,我做事。”
“好。”
等到劉謂帶著王一寫好的信離開,王一這才坐在那里,看著自己掛在墻上秋海棠葉圖,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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