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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酒-第 100 章 隱患
更新時間:2024-03-24  作者: 唐酒卿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都市言情 | 唐酒卿 | 明智屋小說 | 將進酒 | 唐酒卿 | 將進酒 
正文如下:
字:大中小第100章隱患夜間模式→第100章隱患:,,,,

韓靳貿然進軍的消息傳回闃都,引起了轟動。因為僅存的錦衣衛帶回了一麻袋的人頭,這昭示著沈澤川、蕭馳野與闃都徹底決裂,雙方甚至不再有能夠坐下來商談的可能。韓靳被俘惹得韓丞震怒,沈澤川離開闃都時錦衣衛就已經四分五裂,以葛青青為首的錦衣衛還在厥西看顧奚家,費盛帶著自己的親信藏匿了起來,韓丞剩余的人手不多了。

錦衣衛在紀無凡時期最是鼎盛,到了紀雷時期已經式微,再到了韓丞手中,徹底變作了殘破不堪的儀仗隊。費盛麾下的那批人都是能人干將,韓丞過早暴露的殺機使他錯過了拉攏的機會。

“待到大局穩定,錦衣衛就要重理十二所。如今人手空缺,實在不像樣子,也辦不成事。”韓丞坐在太后下首,穩聲說,“我見近來世家子弟多居閑職,給他們一個去處,也免得他們在這緊要關頭胡亂生事。”

太后頭戴點翠冠,髻發整齊,鬢角如裁,耳邊墜著金鑲寶珠的墜子。她就適合這樣雍容華貴的打扮,就像牡丹就該生在朱門大殿,金碧輝煌才能配得起這般的國色天香。她已經到了年齡,卻仍然不減風采。這會兒捏著木勺逗鸚鵡,看也不看韓丞,說:“錦衣衛是正經辦差的地方,已經養了許多世襲子弟,再放些進去,早晚要廢了。八大營在丹城外邊打了敗仗,哀家看,不僅要填新人,還要裁些舊人。”

韓丞正是受人所托,想要給別人家的紈绔子弟謀個出路。他聽聞此言,就說:“我也是這個意思,明日就和兵部打個商量,寫個折子呈報內閣。太后,那海良宜病得直不起腰,他也為國事操勞了一輩子,好歹不能讓人累死在任上,總得有個安排。”

他這是要讓海良宜卸職回家,太后面上含笑,輕輕磕了木勺,遞給一邊候著的琉緗姑姑,對韓丞和顏悅色地說:“他那是心病,一時間沒有緩過來。這六部里許多事情還是他最了解,緊要時候,哪能貿然就打發他回鄉?再等些日子吧。”

韓丞碰著軟釘子,暗地里咬牙,面上卻維持著氣氛,說:“如今是太后主政,這些事情,自然由太后做主。八大營既然在丹城跟前敗了,蕭馳野就已經逃到了中博,兵部盡早調遣啟東守備軍去阻攔才好,不然等他回到離北,離北鐵騎不就多了兩萬助力么!”

太后凈手,說:“你若是能在闃都把他攔下來,就沒有這些后顧之憂。那茨州州府周桂會做事,又身處在夾縫里,以后還要跟離北打交道,他必然不會得罪離北。蕭馳野回離北已經是定局,即便叫戚竹音去,也只是跟離北鐵騎硬打。咱們在這里說調兵,簡單得很,可是支撐大軍北上的軍糧在哪兒?河州負擔不起。”

“那就這么任由蕭馳野回離北?”韓丞驚詫之間跟著站起身,“這對離北鐵騎而言就是如虎添翼!”

太后由琉緗姑姑扶著,站在庭門口看外邊的姹紫嫣紅,她說:“韓丞,你以為蕭馳野回到離北,就一定是助力嗎?”

韓丞露出傾聽狀,恭順道:“我不明白,謹聆太后垂訓。”

“蕭既明從蕭方旭手中接過了離北鐵騎的兵權,用了十年時間才成就了今日,他是離北的軍心所向。”太后看著花園里的花香漪正帶著侍女撲蝶,不禁露出笑來,又望了一會兒,才說,“蕭馳野離開離北六年之久,他如今回去,就像是闖入他人領地的狼崽。他說闃都非他夢中鄉,可他太年輕了,不明白時過境遷這句話的寓意。他帶著那兩萬禁軍,會逐漸發覺自己在離北格格不入。蕭方旭一直強硬地將離北鐵騎設為一個統帥,這是他屹立不倒的原因,卻也即將成為蕭馳野難以容身的原因。群狼啖肉,想要殺出重圍成為頭狼,就得先有咬死前任狼王的決心。”

太后回首,對韓丞微笑。

“蕭氏看不慣別人同室操戈,可是有時候沒的選擇。蕭家素來是兄友弟恭的典范,但這情誼在兵權面前還能維持多久?沙場是殘酷的地方,它使千萬兒郎拋頭濺血,權場比它更加殘酷,一場更迭往往就意味著自相殘殺。”

韓丞在太后的注視里隱隱矮了半頭,他匆忙地埋頭附和,說:“太后圣明,可是蕭既明已經重傷,這個缺口由蕭馳野替補,倒也能說得過去啊。”

太后說:“蕭既明死了嗎?”

韓丞搖頭。

太后說:“蕭既明沒有死,他還能在后方統協軍務。蕭方旭重出,他又能在前方號令群雄。這對父子把控著離北鐵騎,許多事情都要相互體恤才能維持。可是蕭馳野既有統協軍務的能力,又有上陣殺敵的能力,他闖入這平衡之中,在那極度統一的兵權里,他就是阻礙離北鐵騎只有一個統帥的變故。他可能沒有頂替父兄的想法,但是他很快就會明白,離北也并非我們看到的那樣牢不可分,他的回歸就是離北分裂的隱患。”

這樣的局面不是任何人刻意主導的,它就是順勢形成。它的前因從蕭方旭率領離北鐵騎企圖和闃都抗爭那一天就埋下了,它會產生什么樣的果,誰也不知道。

“這個世間,庸人有庸人的苦惱,天才也有天才的痛苦。”太后平靜地說,“既然有了蕭既明,又何必再生蕭馳野?六年的時間不長不短,卻足以改變很多事情。蕭馳野在闃都的痛苦來源于他不是個庸才,但是他回到離北以后,還會繼續被這種痛苦所折磨。當這對兄友弟恭的典范意識到廝殺才是唯一的出路,痛苦就會加劇,不論是蕭既明讓位,還是蕭馳野避嫌,曾經肝膽相照的兄弟都會生分。”

韓丞在這五月的暖陽里生出一股寒冷,又生出一股痛快。

“先帝已經下葬,新君的籌備也要有點眉目。”太后問,“你說你找到了皇嗣,到底何時拿出來讓哀家見一見?”

韓丞哈著腰說:“已經差人快馬加鞭地帶往闃都,最遲五日后,太后便能見到他了。”

太后看著他,說:“既然你這樣篤定他是皇嗣,總要有些能讓人信得過的憑據。以海良宜為首的文官不好打發。韓丞,你做個準備吧。”

韓丞又陪了一會兒,告辭退下。他一走,花香漪便擁著花枝走近太后。

“韓氏沒爬得這樣高過,稍微吹了些風,便沒有了分寸。”太后看著韓丞離開的地向,拉著花香漪踱了幾步,“韓靳在丹城吃了敗仗,糊涂東西,占著天時地利人和還是被人俘虜了,這樣的人哪堪重任?韓丞今日進宮話里話外都是要哀家撥人去救,殊不知人家之所以留下韓靳的性命,就是為了要挾。”

“我見指揮使近來氣色很好,進宮請安也不再自稱臣。”花香漪倚著太后,“姑母,他所圖不小,早早就準備了所謂的皇嗣,只怕已經不再滿足做錦衣衛指揮使。”

“他想做個攝政王,”太后摘了花香漪懷里的花,“他選的孩子,哀家已經打聽過了,哪是什么先帝遺孤,不過是從他老家遠親那里找來的孩子。這樣輕賤的東西也想占據李氏江山,未免太過癡心妄想。”

太后又想了片刻。

“可眼下確實沒有人了。”

兩人正言語間,忽見福滿疾步而來,行了禮,諂媚道:“薛寺丞薛大人求見。”

澹臺虎當夜就分了糧食,正如沈澤川所料,韓靳率兵追擊是輕裝上陣,沒有帶太多的糧食。但禁軍已經餓了好幾日,今夜也算吃了個飽。

沈澤川在先生去后瘦得太厲害,可是這林子早被清空了,連只兔子也沒有。蕭馳野把省出來的白面饅頭和肉干都給了沈澤川,自己跟別人一樣吃的是干餅和稀米湯。

“我已聽從主子的安排,差人去給周桂打聲招呼,讓他有個準備。”澹臺虎蹲坐在火堆旁,說,“等后日過了茨州,主子就回家了!”

蕭馳野往火堆里扔著柴,說:“給周桂打個招呼,是讓他配合我們演一出。韓靳在我們手中,他不得不讓路。”

“這韓靳真是來得及時,”澹臺虎咧嘴一笑,“前日咱們還想怎么過茨州,他就送上了門!”

沈澤川烘著雙手,看著火光沒說話。

澹臺虎泡著干餅,說:“這樣的糧,早些年我在燈州守備軍里也吃過。如今再看看這中博,已然與從前大不一樣……幾乎要認不出來了。”

丁桃把自己碗里的米倒出來一點,喂給袖子里的麻雀,聞言說:“這里還好呢,你往更東邊去,那才是真正的不一樣。”

丁桃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還記得六年前跟著蕭馳野一同隨軍收拾殘局時,在端州和敦州見到的慘象。他那年才十歲,剛剛得到小本子,才開始像他爹一樣記錄,為此做了一路的噩夢。

“你是戰后路過,沒見過中博曾經的模樣。”澹臺虎耷拉著雙眼,看著碗里的湯水,“我小時候跟著爹娘去過敦州,真大啊,快比得上闃都那么繁華了。正旦時街上的火樹銀花美得很,鰲山也起得漂亮,人擠著人……那么多人。”

沈衛是建興王,建興王府就在敦州。他們一時間都垂了頭,沒人敢亂瞟沈澤川,也怕惹惱了蕭馳野。這幾日在路上,禁軍也逐漸發現了沈澤川與蕭馳野之間的微妙。曾經的流言和真正面對起來的感覺截然不同。

他們該怎么看沈澤川,是把他當作夫人嗎?可是誰家的夫人能統協錦衣衛三抄人家?他砍下保護韓靳那些舊下屬的腦袋時,禁軍將領無不側目。

沈澤川和蕭馳野太不同了,他不是禁軍熟悉的統帥模樣。他看似溫和謙遜,卻在議事時很少改變主意,甚至連澹臺虎都會直接被他駁回,他比起蕭馳野更顯冷酷。過去他們在私底下把沈澤川看作美人,那是攀附著強權的柔弱暗示,然而在沈澤川披上猩紅蟒袍以后,他曾經隱藏著的東西就透露在外,他變得和以前他們知道的那個沈氏余孽不一樣。他的美也不再是誰都能夠肆意欣賞的美,那是在絕艷里含著兇狠的強勢。

禁軍里很少有人肯與沈澤川對視,除了丁桃毫無知覺,就是澹臺虎也察覺到了某種壓力。他們聽命于蕭馳野,也不介意蕭馳野喜歡男人,但是他們必須盡快弄明白沈澤川處于哪個位置沈澤川有可以和蕭馳野爭奪強權的威勢,這就是他們這幾日最不能適應的地方,那是微妙的忌憚。

蕭馳野輕輕蹭著扳指,正欲開口,沈澤川卻翻著手掌,說:“端州的野菜很好吃。”

氣氛稍緩,丁桃果然抬起了頭,說:“我在離北就聽人講過,端州冬日里的一把野蔬跟金子一樣貴,好想吃啊!公子,你常吃嗎?”

“春日冰雪消融,師娘就擇最嫩的野菜包餃子。”沈澤川語氣平常,指尖不染塵埃,那些血跡仿佛從來沒有沾過,他笑著說,“不常吃,才記得清楚。”

丁桃吞咽著唾液,就著那一點墨,在本子上小心翼翼地寫著:“我想吃,咱們以后肯定有機會,記著就不會忘了。”

澹臺虎擼了把丁桃后腦勺,笑罵道:“出息!你什么山珍海味沒嘗過?還惦記著野菜!”

大伙兒笑起來,中博的話題就此岔開。沈澤川烘熱了手,沒再說話。

晚上蕭馳野枕著石頭,還沒睡著,面頰上就貼了個微熱的油皮紙。他坐起來,就著沈澤川的手嗅了嗅,笑道:“哪來的包子?”

“丁桃從鎮子里帶回來的,讓我藏著吃。”沈澤川坐在蕭馳野身旁。

兩個人并肩,背對著已經睡著的林帶,面對著河水和漫天星斗。蕭馳野打開了油紙,推向沈澤川,說:“那你就吃啊,再留著就涼了。”

沈澤川說:“我吃飽了,你吃。”

蕭馳野知道他這是專門留給自己的,便接過來,掰開了,一手的給自己,一手的給沈澤川。沈澤川象征性地咬了幾口,就讓蕭馳野吃完了。

“兩百萬的聘禮是帶去離北,還是擱在茨州,你也得拿個主意。”蕭馳野喝著水囊里的水,“葛青青得了信,想必會替你看好奚家的生意。等我們到了離北,喬天涯和晨陽他們也該趕回來了,到時候置個新院子……”

蕭馳野停下聲音,在這不尋常的安靜里敏銳地察覺什么,他靜了少頃。

“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沈澤川手里捏著那把不離身的小竹扇,側眸看著蕭馳野,說,“策安,我不能跟你去離北。”

他講得如此溫柔,就像是在城墻上時,對著蕭馳野同樣溫柔地說:“策安,回家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觀閱。→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