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大中小第224章遽轉夜間模式→第224章遽轉:,,,,
晴雨驟來驟停,梁漼山疾行的靴子上盡是泥點,他兜著袍角跨進門,戶部辦事房里候著的官員們早已嚴陣以待。他聽著外邊的雨聲戛然而止,拿出手帕把面上的薄汗揩掉,言簡意賅地說:“開始算吧。”
屋內撥動算盤的聲音頓時噼里啪啦地響起,仿佛是適才的驟雨又在辦事屋內下了起來。
梁漼山懷揣著內閣的票,坐在太師椅上,把那聚集成堆的八城賬本重新翻開,埋重算。他心算了得,又了解稅賦,過賬的度很快,但為了穩妥起見,還是在手旁備好了算盤和紙筆。
戶部辦差屋的雨下了通宵,其間只有雜役進出,為眾人沏提神的釅茶。然而在這嘈雜聲里,太后也徹夜未眠。
殿內焚香裊裊,太后撥轉著佛珠,斜在榻上由琉緗姑姑捶腿。這殿內沒有別人,太后卸掉了東珠,合眼假寐的模樣有些憔悴。
“指揮使已經跟福滿通了氣,”琉緗姑姑輕聲寬慰道,“儲君那頭該有動靜了。”
太后微張開眼,說:“今日在明理堂上議事,儲君也插了嘴。哀家看孔泊然待她情有所轉,還真當成學生了。”
“這不都是讓薛延清教唆的,”琉緗姑姑手上輕重有序,“她養在宮外邊,哪懂什么政務?”
“不知進退,不分輕重,她想插手朝政,也得有那個底氣才行。今日戚竹音不肯答應哀家,無非是覺得薛修卓還有退路。他們這會兒急著算八城余糧,”太后端詳著自己纏繞佛珠的手,“盡管算去吧。”
燈火略暗,太后神情自若,沒有半點慌張。
梁漼山越算越心驚,他在嘈雜的算珠聲里幾次撥算盤,可是結果就如同他心算的那般,戶部復查的丹城糧倉儲備沒有問題,依照這個余糧數量推算,八城就是現如今大周最充實的糧倉。
怎么會這樣呢?
梁漼山推開算盤站了起來,再次用帕子揩著面上的汗。
潘藺靠坐在椅子上,被燭光照得面色慘白。他關在這里數日,揉皺的袍角昭示著世家公子的狼狽。他強吊著精神,用疲憊的雙眼看著薛修卓。
“你年初稽查八城田稅的時候,也知道他們糧倉的詳細情況,”薛修卓也很累,他用濕帕子掩了會兒眼睛,恢復些許,“八城糧倉早就空置了吧?”
潘藺以沉默作答。
“承之,”薛修卓改口叫潘藺的字,“你放走姚元琢,是因為你仍存善念,你不是魏懷古之流,那么何必再昧著良心為他們辦差?丹城去年餓死了很多人,如果朝廷不能重丈田地,歸土于民,明年丹城仍然要餓死很多人。”
潘藺喉間滑動,他略微地仰起頭,盯著漆黑的房頂。
“戚竹音為求軍餉屢次進都,啟東守備軍此刻還沒有辦法出兵,邊沙十二部已經打到了邊郡,”薛修卓熬出血絲的眼睛里流露出掙扎,像是飽受折磨,他說,“承之,我需要糧食。”
不知從哪里飛出只蛾子,歇在窗上,在漫長的寂靜中又再次飛離,撲向夜色。它游離在黑夜里,跟疾行的馬車擦翅而過。馬車停在府前,紅纓才掀簾子,花香漪已經跳了下來。
“夫……”
花香漪提著裙擺,在跨入大門以后就跑了起來。她間的簪子綴著明珠,在奔跑間劇烈搖晃。她喘著息,穿過復雜的前庭和長廊,不顧周圍的驚呼,就這樣跑進了戚竹音的院子。
戚尾正跟侍奉的人說話,忽然看見花香漪跑了過來,他一驚,還以為是來了刺客,當即喊道:“保護大帥!”
庭院內的親兵霎時拔刀,頃刻間刀光閃爍,跟花香漪搖晃的明珠相互映襯,遮蓋了泠泠的月霜。戚竹音一打開門,就被明珠濺了滿身。花香漪倉促地扶著鬢邊,在略顯急促的呼吸里滲出薄汗。
“丹城糧倉是空的,不論戶部復查的丹城余糧有多少,”花香漪還攥著裙子,望著戚竹音,“……皆是障眼法。”
戚竹音把接住的簪子還給花香漪,看向戚尾。
戚尾即刻退后,轉身疾步出院,喚人把消息呈報給梁漼山。
此刻天已接近丑時三刻,等到寅時二刻各位堂上官就要準備到宮門外候著,卯時準時入宮早朝,時間緊迫,無人敢耽擱。
潘藺在薛修卓說完那句話后就徹底陷入沉默,他是飽讀詩書之輩,沒有辦法直視薛修卓的眼眸。他凝視著屋頂,看到梁上經年失修的陳舊痕跡,那些沒有被新漆遮蓋的部位裸露在外,爬滿了細密的蟲眼,爛得一塌糊涂。
潘藺坐在這里,卻感受到了風。他默數著那些蟲眼,在那寂靜中用鈍刀殺了自己。他明白薛修卓的神情可能只是偽裝,然而他也明白薛修卓說的話都是實話。他待在牢房里的這些日子,沉默并非全是為了回避。
“我問你,”潘藺遲鈍地轉過頭,終于肯正視薛修卓,他說,“你為何要殺元琢?”
薛修卓靠在椅背,同樣直視著潘藺。
“你想要匡扶李氏,海閣老也想要匡扶李氏,你們一起扶持了天琛帝,換掉了花思謙,”潘藺把戴著鐐銬的手挪到了桌面上,“但是你又為儲君殺掉了天琛帝……薛延清,你隱藏在潮浪里,我根本分辨不清你究竟是忠賢還是奸佞。”
潘藺需要一個回答,薛修卓可以在這個問題洗掉自己不為君子所容納的那部分,他只要給潘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今夜就能大獲全勝。
但是薛修卓說:“我殺姚元琢,是因為他該殺。”
他因為熬夜而顯得沒有那么端正,坐在對面,甚至肯松開緊扣的官袍。
“世家總以為這個朝堂還是他們的天下,然而早在永宜年最后那段時光,他們就已經失去了對這輛馬車的控制。你看看你父親,如果世家足夠強悍,那么他何必在世家和寒門的夾擊下鼠兩端?咸德年中博兵敗案讓我明白了一件事,”薛修卓抬起手指,指向地面,“世家在滲透大周的同時也在被別人滲透,花思謙以為他能玩得過東邊的阿木爾,可是事實上他只不過是阿木爾窺伺大周時套住的豺狗。最可笑的是,花思謙到死都認為自己才是牽住鏈子的人。”
“老師和我看著離北王崛起,鐵騎在東北成為了驍勇之師,可是他們并不為李氏所用,他們姓蕭。不論蕭方旭和蕭既明有多忠心,離北鐵騎都不再接受來自闃都的將領,他們把自己稱為狼群,還把自己稱為鐵壁。沒錯,他們確實是鐵壁,但他們在擋住邊沙騎兵的同時也擋住了闃都。如果不是太后亂政,光誠帝早在永宜年后期就會讓離北鐵騎瓦解,他們還叫落霞騎兵的時候才是真正隸屬于李氏的軍隊。蕭方旭不明白嗎?但他仍然不肯交出兵權,他相信自己,他或許沒有錯,可他控制不了逐漸固化的鐵騎。”
“有很多人詬病闃都多疑,但誰能確保這樣龐大且強悍的軍隊永遠有位清醒的統帥?就連蕭方旭自己都深知不行。坐在這里需要的不是口頭承諾和私情信賴,而是實打實的權衡牽制。蕭方旭早就明白自己要對闃都交出一個兒子,老師為了顧及離北的情誼和顏面,尋找著合適的機會,然而在老師還沒有行動前,花思謙就為填補空虧把中博六州讓給了阿木爾,導致蕭馳野入都的原因成為了闃都和離北的心病。”
“你明白了么?這水里有來自大漠的蝎子,阿木爾靠著他們撥動著局勢,讓大周腐爛生臭,世家卻對此裝聾作啞。我和老師歷經千辛萬苦扶持李建恒登基,期望李建恒能夠清理朝堂,但他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姚元琢的聲望已然累積到了可怖的地方,卻永遠不能為闃都所用,我不殺他,他就勢必會為他人所用。你們為了所謂的大義留下姚元琢,你現在就可以看到天下名士潮涌向中博,他正在為沈澤川出謀劃策。”
薛修卓停頓許久,沒表情地說:“我既不是忠賢也不是奸佞。”
他究竟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啟蒙時受著昌宗先生的教導,以為自己能夠做個君子。他在過去數年里推崇齊惠連,甚至跟齊惠連有過交流,他以為齊惠連能夠明白他的抱負,但是齊惠連拒絕了。他尊敬海良宜,甘愿為海良宜驅使,直到今天,他仍舊要把海良宜稱為老師,但是海良宜堅信著李建恒能夠在自己的教引下成為皇帝薛修卓等不了了,他要位能夠開辟混沌的君主,如果沒有,他只能力博。
他不需要憐憫,也不需要辯解,他情愿為自己做過的一切付出成倍的代價。他只有一條命,他把這條命賭在了大周的黃昏,不論黑夜過后究竟是不是他期望的黎明,他都愿意拼命。
這是大周和他最后的機會。
潘藺抬起雙手,在桌前罩住了自己的臉,過了許久,說:“我任職戶部侍郎的時候就知道魏懷古在做假賬,也知道丹城田稅有問題。”他露出眼睛,帶著細微的皺紋,“但我叫潘藺,我只能……”
潘藺沒有說下去,他用力地搓了幾把臉。
牢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潘藺和薛修卓靜坐著,聽著那嘈雜逼近,在門被打開的最后一瞬間。
“空的。”
潘藺疲倦地說。
“八城都是空的。”
薛修卓霍然站起身,在背后的胥吏開口前一掃疲態,扣緊自己的領口,對潘藺略微頷,道:“謝了。”
牢房外邊人影憧憧,潘藺在薛修卓將要離開時忽然說:“你克盡私欲,已經不被常人所容。正如你自己說的,在這里要的是權衡牽制……你又有什么能讓儲君牽制的?”
薛修卓側目,沒有回答。
潘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看著薛修卓離開。牢門在“吱呀”聲里關上了,只剩他孤身坐在這里,側旁的小窗露出薄薄的晨光,卻沒有照到潘藺身上。
潘藺盡力了。
潘祥杰翻箱倒柜地找著賬本,那些積累在箱底的陳舊冊子都是誅他的利器!他醒來時聽到了風聲,要趕在薛修卓到來前把東西全部燒掉。
永宜年,咸德年,天琛年!
潘祥杰把這些賬捆得整齊,他跪在箱子前,徒手拆著繩子,再把賬本全部扔進銅盆里。
太多了,光憑他一個人根本燒不過來。
潘祥杰急得嘴里直泛酸水,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豁口是他的親兒子。他已經被逼到了絕路他不能就此罷休!
“永宜年……”潘祥杰順著手指讀著賬目,“花家……韓氏……”
大家都在這里,潘祥杰欣喜若狂,只要大家都在這里,那他潘氏就亡不了。院內忽然闖進了軍靴的奔跑聲,潘祥杰攥緊賬本,扶著箱子站起來,顫巍巍地走到門邊。
來的卻是韓丞。
潘祥杰強裝鎮定,掩著寬袖,對韓丞說:“事情尚未到那一步,太后已經忍不了嗎?棄卒保車的辦法絕非上策!薛修卓跟世家勢不兩立,今日就是砍掉我們潘氏,大家也都跑不掉。”
潘祥杰裝了一輩子老糊涂,跟在花思謙和魏懷古后邊做縮頭烏龜,在朝堂上動不動就下跪求饒,如今卻能把話說得清晰流利。
韓丞扶著刀柄,說:“你此刻伏誅,給大家留下喘息的余地,誰敢不念你的恩情?我保你嫡系不死,來日還有機會重振旗鼓。”
潘祥杰看那刀光步步逼近,不禁提高聲音:“你今日殺我,不過是逼著薛修卓加緊腳步!丹城沒了,遄城還能茍且幾日?”
“廢話少說!”韓丞額間也出了些汗,他揮手下命,“太后早知你會為自己留下退路,這賬爛成一團,你倒是記得清楚,燒掉這院子!”
潘祥杰扶著門,看家眷啼哭,在亂糟糟的情勢下大喊道:“這些賬,我早就讓承之謄抄過,你燒吧!你此刻殺了我,這些賬仍舊會落到薛修卓手中!”
“潘藺叛國已成實跡,”韓丞拔出刀,“他不是偷偷摸摸地放走了姚溫玉嗎?姚溫玉如今是沈澤川的謀士!你們潘氏勾結叛黨證據確鑿,他的話,有幾分可信?他就是沈澤川留在闃都的細作!”
潘祥杰在推搡間跌到地上,他高喊著:“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我為爾等甘做走狗,今日就落得此等結局!韓丞,今日我死了,你又能活多久!”
韓丞帶著八大營腰牌,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在火勢驟漲間走向潘祥杰,舉刀就要砍。豈料后邊的戚尾更快,沒有去繞長廊,而是直接躥過屋脊,從上猛撲而下,帶著韓丞翻滾出去。
潘祥杰趁此機會猛然舉起賬本,朝著院門口疾呼道:“大帥救我!”
韓丞掙扎間扔出八大營的腰牌,也喊道:“天子腳下,都軍為大!戚竹音兵馬止步城郊,豈敢阻撓我八大營行事?”
“我請大帥捉拿罪臣,既有刑部票子,又有兵部調令,怎么不行?”薛修卓甩開袍擺,厲聲說,“撲火拿人,連同韓丞一并拿下!”
韓丞說:“我奉太后懿旨,你敢?!”
庭院內的八大營當即拔刀,猛地迫近薛修卓一步。
戚竹音靠刀鞘撥開刀刃,在后說:“八大營既然是都軍,就是天子之軍。儲君要我前來佐辦案務,你卻偏偏要聽太后的?”
韓丞原本以為潘祥杰是在詐自己,誰知戚竹音真的來了!他敢在薛修卓來前殺人,仗的就是自己握著八大營,能夠威脅內閣,可如今戚竹音的兵馬就停在城外,真的打起來必定吃虧。
韓丞氣焰一矮,咬牙說:“自然……聽憑儲君安排。”
八大營刀盡歸鞘,看著戚竹音的親兵入內,押走了潘祥杰和韓丞。那火燒了沒多久,輕易被撲滅,薛修卓揮開煙塵,拾起幾本沒有燒完的賬本。
太后驚聞變故,聽到薛修卓拿走了賬本,不禁跌坐在榻上。她眉間緊皺,恨道:“潘祥杰這混賬!”
潘祥杰竟為了茍住性命,拖所有人下水!
“儲君呢?”太后恢復從容,“好嘛,薛修卓有本事,要跟哀家魚死網破,那就讓他瞧瞧他手上的真命天子夠不夠硬。”
太后說著把佛珠擼了下來,擲進了焚燒的銅盆里,濺起無數煙灰。
韓丞被拿住后就閉眼睡覺,他面對著墻壁誰都不理,拿準薛修卓還不敢動自己。潘祥杰又恢復老模樣,攥著袖子坐在桌對面嗚嗚咽咽。
“交代……交代的……”潘祥杰擦拭著眼淚,“但先叫我吃口飯,延清,我餓得很。”
這老滑頭是想拖延時間,拿著賬本要挾太后,等著太后撈人。
梁漼山雖然是管稅賦的,但也見過這些刑審,知道這些老家伙個個都不好審。他熬了一宿,這會兒嘬了兩口釅茶,得到薛修卓的默示,便說:“煮面下菜也要時間,老大人慢慢講。”
潘祥杰看見梁漼山,像是不生氣,只說:“崇深跟承之那般熟悉,是知道我的,”他摸著腹部,愁眉苦臉地說,“在家中就挨不得餓,這會子腦袋里亂得很。”
“我哪能讓老大人費神,”梁漼山擱了茶,“你回答我就是了。我昨日算丹城余糧,現倉廩充實,你告訴我,你們是不是趕在戶部復查前從別處買了糧食來冒充余糧?”
“我哪管糧食,”潘祥杰無辜地攤開手,像是急了,“我管工部呀!這些糧食詳情,你問問丹城的督糧道,或是潘逸。”
“我早就問過了,”梁漼山把冊子翻開,給潘祥杰看,“他們都交代了,你們把糧食賣給了顏何如。丹城賣了,其他七城也賣了吧?”
“我連丹城的賬都不清楚,哪知道其余七城的?”潘祥杰知道這東西十有是梁漼山拿出來誆自己的,他說,“他們既然都交代了,延清,你公辦嘛!呈報內閣,給元輔也瞧瞧。”
薛修卓說:“早朝要議事,趕在卯時前就呈報了。”
潘祥杰聽他說呈報了,一時間分不出真假。
梁漼山從袖子里摸出刑部票子,說:“不然哪能把老大人請到咱們這來?自然是按照律法章程走的,刑部都給批了。”
潘祥杰盯了票子半晌。
薛修卓湊近些,看著潘祥杰,說:“大人執掌工部事宜,咸德年官溝案生時,我看開靈河的堤壩修得很好,說明大人也是辦實事的,肯為百姓分憂。這次我也不是沖著大人來的,承之他很好,沒到要殺要砍的地步,潘氏不過是賬面上有點問題,咱們理清楚,后邊都是有余地的。”
這話是在告訴潘祥杰,他要是再猶豫不決,這點余地就沒有了。
潘祥杰抽泣幾聲,耷拉著胡子,對薛修卓說:“我是真的不清楚哪。”
薛修卓說:“那看來丹城就是潘氏的私城,你們欺瞞朝廷,勾結戶部潘藺在丹城侵吞民田、假報田稅,又倒賣官糧,跟河州巨賈顏何如蛇鼠一窩,害死了無數百姓,這都是你們潘氏一力獨擔下來的事情。”
潘祥杰聽得心驚肉跳,他看薛修卓來真的,趕忙說:“延清……”
“賬本,供詞,全部原文謄抄呈報內閣,”薛修卓沒理會潘祥杰,“如此貪污枉法之徒,抄家補稅、滿門抄斬都是該的!”
“賬本還沒理清!”潘祥杰跟著站起來,他抖著雙手說,“延清,延清!咱們能詳談,我還沒交代呢!”
薛修卓轉回身。
潘祥杰只能說:“這賬里”
薛修卓背后的牢門突然打開,筆帖跟著站起來,不知道生了何事。薛修卓回頭,看見是宮內的太監,不禁冒出冷汗。
這小太監上氣不接下氣,不敢直視朝臣,跪在地上匆忙地膝行幾步,倉皇道:“大、大人!儲君臨上朝前驟然昏倒,元輔急調太醫,這會兒還……”
只差一步。
薛修卓手腳冰涼,他手里的賬本被攥出冷汗。潘祥杰當即住口,又坐了回去。
打蛇打七寸,太后還真是難纏!
薛修卓摔掉手中的賬本,齒間擠出聲音:“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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