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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酒-第 270 章 臨門
更新時間:2024-03-24  作者: 唐酒卿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都市 | 都市言情 | 唐酒卿 | 明智屋小說 | 將進酒 | 唐酒卿 | 將進酒 
正文如下:
第270章臨門第270章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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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虎明白此戰難勝,啐了口唾沫,罵道:“狗賊老奸巨猾,竟用此等下作的手段!”

邵成碧不為罵聲所動,看向澹臺虎,繼續說:“將士們隨你出戰,是把性命托付于你。你眼下已無勝算,再頑固抵抗就是置將士們的安危不顧。澹臺虎,老朽與你大哥是舊識,再勸你一次,盡快棄暗投明吧。”

“放你娘的狗屁,”澹臺虎撐刀而起,冷冷地說,“我跟著府君征戰邊沙騎兵,臨到頭卻要向你們投降,呸!我澹臺虎彎不下這個腰。”

他話音方落,許愈就聽見望樓上“嗖”地放出支哨箭。哨聲直穿黑夜,格外刺耳。許愈早聽聞中博馬道通暢、驛站林立,猜想澹臺虎此舉正是在送消息。

許愈立刻勸道:“總督,事不宜遲,速戰速決!”

“你們要兵戎相見,我們卻慈心相待。”邵成碧握住刀柄,“擒賊擒王,殺了澹臺虎,今夜就能不戰而勝。”

音落都軍已經蜂擁而入,守備軍無力抵抗,只能狼狽逃竄。余小再眼看澹臺虎孤掌難鳴,就要身陷重圍,忽聽營外傳來幾聲鷓鴣叫。

鷓鴣?

中博哪來的鷓鴣?

說時遲那時快,在邵成碧拔出新刀的瞬間,余小再抱頭喊道:“老虎,滾一遭!”

澹臺虎原本不想滾的,但是他準備前突的那一刻膝彎忽然一痛,整個身體跟著“撲通”地栽了下去。他面部朝地,還沒趴穩,就聽側旁的軍帳轟然坍塌,把跟前的都軍砸了個正著。

投石機!

澹臺虎下意識以為是邊沙騎兵來了,然而他轉念一想,面露喜色,道:“禁軍!”

許愈借著火光,看營地東側涌出士兵,不禁暗道聲糟了。營外的火光頓時大盛,禁軍把茨州軍備庫里的投石機都帶上了。他們等待良久,便是要在今夜順理成章地打都軍。轉瞬間局勢顛倒,邵成碧欲退兵,可是后方退路已經被截斷了。許愈對邵成碧說:“總督,我等中計了!”

坍塌的軍帳撞翻了火把,火星猛然高躥起來。都軍的輕騎只有幾百人,在倉皇后退的時候正撞到繞背摸來的禁軍。

澹臺虎一見禁軍,便如同見了親娘,撐著身就站起來,高興道:“他娘的喬天涯!”

邵成碧聽見這個名字,在火光里回頭,微松散的發髻落下幾縷白發,擋住了他的瞎眼。他隱約隆起的背部并不魁偉,在夜色里像座突兀的斜山。

“邵伯。”喬天涯握刀的手下滑,放在了不輕易拔出的劍柄上,停頓片刻,“師父。”

剎那間浮現的前塵,又剎那間消融于長夜。喬天涯四歲拜在邵成碧門下,他離開闃都的這把劍,也是邵成碧所贈。

邵成碧沒有劍,他緩緩抽出了那把嶄新的刀,看著喬天涯沙啞地說:“逆賊當誅。”

霍凌云疾馳在星野,他穿過莽莽萋草,奔赴向燈州。在城下舉起腰牌,喝道:“開門!”

燈州吊門轟然砸下,霍凌云奔過通道,翻身下馬,隨即疾步上城墻。他奪過側旁的火把,驅開眼前的黑暗,在粗喘中照著前方。天妃闕隆起的山巒沉寂于漆夜,急報里說的啟東守備軍不見蹤影。

霍凌云問守城將:“狼煙臺可有動靜?”

守城將答道:“一切如故。”

霍凌云背部在路上跑濕了,他擦了把臉上的汗,將火把還給守城將,說:“嚴加戒備。”

陰云蔽月,星子凋零,好物轉瞬即逝。刀劍碰撞間火星迸濺,邵成碧翻墜下馬的那一刻勝負既分,他的刀斷了,跟喬天涯的師徒情誼也斷了。營地被坍塌壓倒的火把點燃,都軍的腳步聲凌亂,他們根本不是擅長步戰的禁軍的對手。

邵成碧也不是喬天涯的對手。

喬天涯跟邵成碧只有幾步之遙,他的劍在火光里歸鞘,側過的身體被混亂交疊的虛影覆蓋,恍惚間,竟跟適才拔刀的邵成碧有些神似。

“此戰必敗,”喬天涯在“噼啪”的燃燒聲里輕輕地說,“師父不是來討伐我的。”

邵成碧掩著胸口,殘喘難續。他蒼白的嘴唇翕動:“我這般老……再也不復當年勇……我來見見你……你父親做了錯事……”邵成碧努力睜大眼睛,望著模糊的天幕,“……我也做了錯事……這一仗……我替你父親……還了場債……沈……不負太傅所……言……”

喬天涯看向邵成碧。

邵成碧卻不肯看喬天涯,他沙啞的聲音像是破了的鼓,在彌留之際,喃喃道:“喬松月,好兒郎。”

喬天涯握緊了劍柄,在漫天飛灰站立不動,任憑灰塵落身,滿肩狼狽。他到邵家拜師的那天,邵成碧曾拍著他的發頂,說著這句“喬松月,好兒郎”。

那頭澹臺虎拖著身體,沖喬天涯打了聲口哨,把剛剛繳獲的銅火銃扔了過來。

“除了輕騎配備的那十幾把,”澹臺虎神色古怪,“其余的全是壞的。”

戚竹音站在天妃闕的烽火臺前,俯瞰蜿蜒的山脈。這夜就像是上漲的潮,不僅困住了她,也困住了啟東。她曾經無數次獨自站在這里,守望五郡。

戚尾見她背影孤寂,不禁喚道:“大帥……”

戚竹音在這聲呼喚里,想到了臨行前跟花香漪的對談。

花香漪端坐在對面,她鬢邊的白花掩在鴉色間,就像是浮開在澄澈的水面,不如人顯眼,卻為人添足了韻采。她煮著茶,說:“闃都催得這樣急,看來成敗就此一舉了。”

戚竹音看她弄茶,女兒家的纖手扶著砂壺。奇怪的是,只要花香漪在,外邊的紛爭仿佛就消失了,她總能讓戚竹音想起點胭脂的樂趣。

“我見你整軍待發,便想再與你喝杯茶。”

“送行茶?”戚竹音問道。

沸水澆在茶葉上,細流彌漫出裊娜白氣。

花香漪說:“挽留茶。”

氣氛微凝,戚竹音撐著膝側,有起身的意思。

“大帥出兵,是想阻擋沈澤川西進,讓他待在中博,不要與李氏相爭。可是我看大帥此舉,不過是掩耳盜鈴,既無益于百姓,”花香漪把茶輕推到小案的另一頭,看著戚竹音,“也背離了大帥的初衷。”

戚竹音停下動作。

碧窗紗映著芭蕉葉,擋住了些許日光,讓花香漪如坐畫中,她對戚竹音說:“闃都糧食拮據,八城倉廩空廢,你不肯跟隨蕭馳野東進,是因為勤兵苦百姓。但是你今日助李氏,又與勤兵何異?”

“世家的樊籠已破,闃都正值吞吐泥沙之時,”戚竹音索性坦白直言,“大周還有峰回路轉的機會,但是沈澤川兵入闃都,這機會就要沒了。”

花香漪說:“我最清楚八城賬目,大帥說的機會,不是大周、天下百姓的機會,而是女帝的機會罷了。”

戚竹音微愣。

“李氏正統早已斷于李建恒,如今朝上坐著的,我不認得她是誰。姑母在世的時候,常說李劍霆酷似光誠帝,可是薛修卓偏說她是秦王的女兒。中博的檄文里有句話不假,倘若此女真的是秦王血脈,薛修卓何不拿出秦王寶證?他既然如此篤定,何不叫天下人都心服口服?”

咸德帝還在位的時候,把花香漪喚作“三妹妹”,所用之物無不是按照公主規制置辦的,李建恒都得尊稱她一聲“姐姐”,李劍霆該把她叫姑姑。如今太后已薨,要說這世間還有誰能證實李劍霆的身份,那非花香漪莫屬。

花香漪繼續柔聲說:“女帝不正,大帥又怎么能稱忠呢?”

戚竹音握住茶杯,茶面泛起漣漪,道:“倘若她能為天下百姓謀得安穩,我助她,便是忠。”

“既然如此,大帥與其助李劍霆,不如助沈澤川。”花香漪終于在柔語里露出鋒芒,卻又換回了稱呼,“阿音,你既與蕭既明有患難之情,又與陸廣白有上下舊誼,你助李劍霆,此二人必然要與你刀劍相向,這是其一;沈澤川和蕭馳野共掌東北軍政,你打燈州,沈澤川退兵是小,蕭馳野兵敗是大。遠征艱苦,沒有沈澤川,九萬鐵騎必敗無疑,到時候邊沙騎兵卷土重來,東邊三境百姓仍舊要受此威脅。你今日的忠,是讓翹首以盼的三境百姓再度受苦,這是其二;李劍霆授你東烈王一爵,不是感激,是迫于局勢。常言水滿則溢,月盈則缺,假設你當真平定中博,待闃都安定,啟東戰功彪炳,又沒有離北互為牽制,那么她今日能迫于局勢你為王,他日也能迫于局勢革掉你這個異姓王,這是其三;姚溫玉歸屬沈澤川麾下,談鋒驚起天下賢才泉涌中博,沈澤川不僅重用闃都舊臣余小再,還提拔敵軍舊僚高仲雄。他不以門第、前塵為己見,率領麾下幕僚力推黃冊,一年而已,便已經肅清中博匪患,造就天下糧樞。他在中博寬宏至此,等他兵入闃都,同樣能容得下朝堂上的有能之輩,這是其四。”

花香漪輕輕扶了扶鬢邊白花,慢聲說:“以上種種,李劍霆能做的,沈澤川都能,可沈澤川能做的,李劍霆未必能。”

此四諫于公于私合情合理,就如同當頭棒喝,砸散了戚竹音的忠。

然而這還不夠。

花香漪扶花的纖指襯著耳邊東珠,她眉間憔悴不減,神情有了幾分低落。她語速緩慢,不疾不徐,道:“阿音,閣老曾言文死諫,武死戰,,但你瞧,這二十年里的風起云涌,能夠死得其所的又有多少?韓丞想要扶持自家小兒當皇帝,天下人不讓,那不是忠于李氏,而是韓氏失德,不配其位。大周內外紛爭無休,真正能結束這一切的早已不是李劍霆。沈澤川興民得道,乃是天下眾望所歸。”她緩緩抬起眼眸,望著戚竹音,就像是望著決定天下興亡的定海神針,既有欽佩,又有心疼,“今時今日,萬民生死就決定于你的一念之間。”

茶霧氤氳,散在了窗格間。

沉思良久的戚竹音問戚尾:“百年以后,還有人記得戚竹音嗎?”

“記得,”戚尾忽然哽咽起來,說,“大帥此舉成全天下數萬人,從此百姓安居,大業待成……誰會不記得戚竹音。”

“我名不能入史,牌不能受供,又有違戚氏祖訓,實為大周叛賊,”戚竹音望著山河,“百年以后就是黃土一抔,爛泥一把。”

戚尾扶刀跪下,道:“大帥百年,我若尚在,就為大帥供牌;我若不在,就讓我兒子,我孫子,我家世世代代為大帥點著那盞長明燈。”

戚竹音回首,笑起來:“如此,我也值了。”

丹城距離闃都近,都城里的朝臣都懸著顆心,明理堂通亮,偏廳里也坐滿了人。等軍報一到,所有人都凝神細聽。

李劍霆問:“戰況如何?”

“回稟皇上,”跪在門前的軍官汗流浹背,喘著粗氣道,“兩萬都軍中了叛軍的詭計,總督落入重圍”

“東烈王呢?”孔湫站起了身。

軍官抹汗,答道:“東烈王出兵的消息實乃偽造,啟東三十萬守備軍根本沒動!”

岑愈手里的茶盞“哐當”落地,偏廳里頓時喧鬧起來,在場的太監宮女都慌亂了。

薛修卓說:“剩余的都軍呢?”

“即刻回調!”陳珍反應很快,先一步邁出,急聲說,“即刻把剩余都軍調回闃都!”

“且慢,”薛修卓忽然出聲,他看著軍官,沉聲說,“在都軍回調的時候通發火牌到厥西、河州及槐州三境,就說天下興亡就在此刻,但凡能出兵助闃都者,朝廷封賞百萬兩!”

百萬兩,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薛修卓已然被逼到絕路,槐州暴動沒停,河州還有余匪,他此舉是把奚氏錢庫的鑰匙懸掛在了闃都城門沈澤川沒有離北鐵騎相助,不是天下無敵,這一刻誰能扭轉乾坤,誰就能做大周下一個貴公!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