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愉整整睡了一天。
她忘記了那件事情做完的時候到底是幾點,反正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這次是真的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痛的,快散架了似的。
她想下床,卻發現右腳踝根本不能著地,一著地就痛到仿佛針扎一樣。
對,昨天和元帥搏斗的時候,她不小心扭到了腳踝。
她索性重新坐在床上,解開了睡衣背過身去,對著落地鏡,發現后背上的傷痕已經被換過藥了。
還算他有良心。
房門忽然被推開一條縫,走廊的燈光傾瀉而入。
一道豎窄的光線流光一般,從沈愉潔白的身軀上劃過。
傅臨淵腳步一頓。
剛剛那抹稍縱即逝的潔白像冬日原野上的落雪,照進了他的眼底。
打開房間燈光,沈愉正在緊張地將睡衣系上。
傅臨淵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額頭。
他的手很涼,沈愉抖了一下。
“有點燙。”他說。
他剛醒來的時候,被沈愉灼熱的體溫嚇了一跳。測了一下發現是三十八度,現在應該降了一點。
“是嗎?”沈愉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有感覺出來呢。”
她以為渾身酸軟無力是昨天累著了,原來是有點發燒了。
“一會吃藥,明天應該能退下去。”
沈愉點頭。
肚子里傳來咕嚕嚕幾聲,她有些尷尬:“餓了。”
傅臨淵彎腰,將她抱了起來,直接抱去了餐廳。
元帥正躺在客廳沙發的毯子上,看起來也無精打采的。
它沒流血,但是昨天也被沈愉揍得不輕,估計也要休息兩天。
見傅臨淵抱著沈愉下來,元帥抬起了腦袋,寶石一樣幽綠的眼睛發出森然的冷光,不過片刻,那抹狼光又消失了。它重新趴在毯子上,當做沒看見他們。
餐廳里擺著豐盛的菜肴,不下十道,兩個人來吃相當奢侈了。
沈愉夾了一筷子,被口味驚艷了一下,不由得看向傅臨淵:“傅總,這是您做的?”
傅臨淵“嗯”了一聲。
“哇,看不出來啊。”沈愉驚訝道,“我一直以為您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那種呢。”
就傅臨淵這個人,怎么看,都和廚房二字聯系不到一起。
“那你對我有誤解。”傅臨淵說。
“那我今天要多吃點了。”
看著她這么一副好像餓了十天的樣子,傅臨淵不禁勾唇笑了笑。
“其實啊,我本來挺喜歡做飯的。”沈愉邊吃邊道,“我爸爸去世后,媽媽還在上班,沒時間做飯,我就每天做好,裝到保溫盒里給媽媽送過去。那時候我還比較小,做飯不太順手,也艱難。不過想到是給媽媽吃的,我就覺得好開心。”
“后來我的廚藝越來越好,到了楊家之后,他們連保姆都不要了,就讓我給他們做飯。他們又都很挑剔,吃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我每天給他們做飯都要做很久,久而久之我就討厭做飯了。”
沈愉知道,楊家那些人是借著做飯這個由頭磋磨她。他們從來沒把她當過家人,不過是一個隨便他們使喚的小丫頭片子。
沈愉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你不知道,我剛到楊家的時候,楊卉還讓我給她洗腳。我不愿意,把洗腳水扣到了她身上,她把我趕出了楊家大門。那個時候楊宏富還對我媽媽新鮮著,連帶著對我也算和善,把我找了回去,我和楊卉的關系越來越差。”
“不過后來我沒和楊卉發生什么摩擦了,不管她怎么找事,我都忍著,不想給我媽添麻煩。我從小的夢想就是自立門戶,然后把我媽接出來,再也不讓她受別人的磋磨。”
傅臨淵靜靜地聽她說著之前的一切。
并不意外,她在楊家過得不好,他早就知道了。
可是如今聽她用這種輕松平淡的語調說起自己的過去,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還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揪了一下。
“不過傅總,您的廚藝是和誰學的呀?”沈愉忽然又問。
傅臨淵頓了幾秒,才道:“我母親。”
“哦?”沈愉輕輕眨了眨眼,“這樣的嗎?那看來你爸媽的工作不是很忙啊,還有時間教你這個。我爸爸在研究所里,我一年到頭都見不到他兩面的,所以我對他的印象很模糊。”
沈愉記得報道上寫過,傅臨淵的父母就是研究所里的科研人員。那看來搞研究和搞研究還是不一樣的。
傅臨淵望了一眼窗外,夜色沉沉。
昏黃的廊下燈中有白絮紛揚,又落雪了。
胸腔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哽得有些難受。一些從未對旁人說起過的話,在現在,有種呼之欲出的難耐。
他很想說出來。
將那些埋在心底的,隱藏在世俗虛偽表象下的真相,說出來。
他目光緩緩回轉,沈愉正在認真吃著桌上的飯菜,她像是在品嘗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還時不時地自己點點頭,予以肯定。
臉上還有塊小小的淤青,卻掩蓋不住她笑容的靈動。
她是這樣一個生活又鮮活的人。
就連他最討厭的冬夜,好像也沒有那么冷寂了。
他有種感覺,不管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她都可以接受他。
她從不在乎他的光鮮亮麗,更不在乎那些虛名。
“我父母不是研究員。”傅臨淵緩緩道,“我父親是個小生意人,我母親是個小學老師,我們一家都是很普通的人。”
“啪嗒”一聲,沈愉剛剛夾起的一只大蝦掉回了盤子里。
傅臨淵半斂著眸,繼續道:“我們生活在一個小縣城里,是個日子很殷實的小康家庭。父親偶爾會出去應酬,母親都會準備好熱水等他回來醒酒。父親會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講給母親,母親也會將課堂上和學生們發生有意思的事情講給我們。
奶奶和我們一起住。我奶奶是個很樸實的農村人,心地特別好。她沒有什么文化,當年才會被傅振聞的花言巧語欺騙,生下了我的父親。之后她沒有再婚,就一個人,將我父親拉扯大。”
傅臨淵的聲音依舊很低,很沉,卻帶著種前所未有的溫柔,像是要在剖開他的心底,將他從未展現給其它人的一切,展現給她。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