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先生……這……解決了?”我始終還是抑制不了心頭的疑惑,不安也難以壓下。
我一邊甩掉了腳上套著的大頭蛤蟆鞋,一邊急促地問苗光陽。
當然,我的警惕心不敢降低半分,余光看會兒村長,又去盯著他孫子,生怕他們忽然暴起,打我和苗光陽一個措手不及。
“他本身沒那么兇,真要是兇到極點,像是你爹那樣。他就不會只是到天黑才在村里晃,找不到偷他東西的人,就不殺人了。”苗光陽解釋道。
他的目光先是看了村長片刻,便低頭看著旁邊的墳坑棺材。
緊跟著,他又抬頭眺望側方背面。
那邊的位置是懸河方向,從村里出來到這亂墳崗子,剛好這里和村子是平行的。
因此,那方向正好直接能瞧見懸河,但距離較遠,看著不是太清晰。
我此時就更不理解了,因為苗光陽開始說村長很兇,會給我們惹出幺蛾子。
這會兒又說他沒那么兇了?這不是前后矛盾嗎?
疑惑之余,我便沒有壓抑心頭的想法,直接就問了出來。
苗光陽回過頭,他目光深邃地看著我,說道:“村長兇,是因為他在這里兇。”
緊跟著,苗光陽的手指著腳下旁邊的墳坑棺材,又指了指遠處,沉聲道:“風水之中,若是遇到翻弓水,最忌諱修墳建宅。”
我心頭突突一跳,這不是苗光陽第一次說風水了。
前一次他說的時候,就是我爹落崖掉下來的樹林子。
而且怪異的是,他明明就說了一次,我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第三最忌凹風穴,鐵定人丁絕!
這會兒想到這句話,我都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深吸了一口氣,我極力驅逐腦海中這些繁雜的思緒。
苗光陽話音未停,繼續道:“這翻弓水之言,便是形如翻轉之弓,定有乖戾之徒,堪輿家常言,水法似翻弓,扦之必有兇,出人多拗性,悖逆亂家風。”
“若是在這里修墳,那葬進來的死尸就會破尸,在這整個翻弓水影射的區域,他都會無處不在,他兇,便是因為這里的風水。”
“不過他還沒徹底封棺蓋土,我剛才將他頭上貼符拽出來,兇墳還不算成型,他就借用不了這里的風水,才會被直接鎮尸。”苗光陽這番話并不是那么深奧,而且他解釋得還更淺顯,我幾乎都聽懂了。
村長的事兒我倒是不那么擔憂了。
回過頭,村子里頭影影綽綽的房屋入目,苗光陽那后半句話也在耳邊縈繞。
出人多拗性,悖逆亂家風。
他意思就是,在風水上說,我們這整個村子都不適合修房子,修建好了,這里的人都會變得執拗,頑固,忤逆,甚至破壞門風……
其實這話說真的,太直白,也太難聽……
可偏偏,李家村大部分人還真的就印證了這個說法……
分明李家村和何家村,只是一條懸河相對的兩個村子。
可李家村的人情就要淡薄很多,譬如我在何家村接陰了,何家村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是流露出感激的。
并且他們曉得我是陰生子,也沒有那么厭惡,甚至愿意讓我去何家村住,還給修房子。
在我本身住著這李家村就不這樣。
按道理這些年我爹給村里頭做了那么多事兒,卻還是改不了村民對我的看法,甚至我給謝小花接陰,解決了村里頭的大麻煩,也沒效果……
我承接下來了羅陰婆的手藝,又學會了撈尸,算是接陰婆,也算是撈尸人,對村里的作用很大,他們對我還是一樣的厭惡。
將拗性這兩個字,簡直詮釋得淋漓盡致!
想清楚了這些,我心緒就更復雜。
這期間,苗光陽已經走到了村長尸體旁邊。
他又取出來了一些東西放置在村長身上,我也不認得那些是什么,最后他示意我將村長尸體拖著,先出亂墳崗子。
驅散了腦海中那些雜亂想法,我走到村長跟前。
我并沒有直接伸手去拽他的尸體,而是用身上的青麻繩,從村長的雙臂和腋下穿過去繩子,將其綁起來之后,就能用繩子拖著走。
不過片刻時間,他之前還蒼白無血,瘆人至極的面色,已然變成了尋常死人的鐵青色。
尤其是他額頭上那張符,從中間的血洞浸染,整張符都變成了黃紅色,緊貼著腦門兒,形成了另一種恐怖感。
村長肯定也沒那么簡單,即便是離開了這墳,好歹也是個祟客,應該是因為這張符的原因將其徹底鎮住了。
苗光陽已經到了村長孫子跟前,將那孩子背了起來,匆匆喊我不要在這里耽誤,先出去,還得燒了尸體,要趕去我家貼符。
我心頭一激靈,迅速就拉起青麻繩,拽著村長的尸體往墳岡子外走。
苗光陽走在我前頭,我們速度不慢。
經過開始遇到那女人的墳頭時,那地方已經空空蕩蕩了。
只不過我卻注意到,那塊墓碑上頭,竟也貼了一張符。
我不由得多看了苗光陽一眼,緊跟著目光在地上搜尋,很快就找到了被我落下的哭喪棒。
我快速將其撿起來之后,因為還是拿不穩,就將其別在腰間。
再過了半刻鐘,我們就到了亂墳崗子外頭。
苗光陽掃視周圍,說讓我去弄點兒干柴回來,稍微引一下火,并且他告訴我不需要太多,這種尸體很好燒。
這亂墳崗子周圍本就是荒地,荒地最不缺少的就是枯草。
我放下尸體,拆了青麻繩之后,很快就在周圍搜回來一大片枯草干柴。
將其堆成了一個簡易的小篝火堆,再在苗光陽授意之下,將村長尸體挪了上去。
苗光陽摸出來一個火折子,甩動兩下便出了火星,將篝火堆點燃,火苗“呼!”的一下子,就變成了熊熊烈火。
噼啪的聲響,火苗翻滾躥起,將整個尸體完全吞噬……
村長身上的紅色殮服在火苗灼燒之下,顯得更殷紅。
整個尸體被灼燒之下,火苗中竟冒出了淡淡的幽綠色,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子惡臭。
此外,有件事兒需要一提,就是苗光陽將村長拽出來的時候,村長抱著的大黃魚兒就落進了棺材,并沒有被弄出來。
尸體的焚燒,比我想象的更快,我覺得這和苗光陽動過手腳有關,或許也有我不理解的地方。
總歸不到半個時辰,一具尸體已然被燒得干干凈凈,發黑的草木灰里頭,是剩余的白色灰燼,還有一些沒有燒碎的骨頭。
苗光陽微微點頭,語氣也平緩許多:“魂飛魄散的方式有很多種,燒成灰燼是最干脆,最簡單的,鬼婆子那邊應該也沒事了,我們直接去你家。”我深吸一口氣,極力讓思緒平穩。
不過我還是問了苗光陽一句,是誰在給村長指點鬼經?讓他能知道在這地方安葬自己?
是不是討死狗做的?
在我思緒里頭,我絕不相信村長自己能曉得這地方。
這可是風水,先生才懂風水!
他要是會風水,就不會對那兩條大黃魚那么貪婪,以至于一命嗚呼。
不過苗光陽的話,卻直接打消了我第二個想法,他先說了不可能是討死狗,那是一種特殊職業的人才會形成的活尸。
接著他才說,讓村長到這里下葬的人,應該是一個別有所圖的風水師。
要么是一直對我們村子有什么覬覦,想要從這里的混亂之中獲取什么東西。
要么就是純粹的想要害死我們全村人的命。
風水師也分好壞,誤入歧途的兇惡風水師,害人命成全自身的,大有人在。
或者就是有人要利用大量人命,來培育一個窮兇極惡的兇尸惡鬼。
他這話前半段我聽得明白,后半段一知半解,卻令人不寒而栗。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