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拉出去一段距離,我才想明白自己覺得怪的地方在哪兒……
出村之前,苗光陽對討死狗動手,討死狗最后還咒了一遍苗光陽。
說他丟財癆病,斷指殘疾,還無錢救命……
這少年被黃七教訓,就是說他偷東西,還屢教不改……
頓時,我心里頭就警惕了不少。
討死狗對我下的第一遍死咒,卡在了我身上,對鬼婆子和何雉的還沒應驗,這會兒苗光陽剛瞎眼,要是死咒從他身上再應驗,那就麻煩大了……
我們的車在最后,苗光陽那輛還在前頭一些。
九河縣不大,差不多兩刻鐘,便到了喪葬街。
這會兒大白天,街上的鋪子都開著門,不少人都張望我們,似有期待。
走得越深,后面那些人反倒是透著幾分閃躲。
明顯,他們看得出來我們是找紙人許……
能找紙人許的,都得鬧點兒什么鬼鬼祟祟……
臨到紙扎鋪前頭,鋪子門頭緊閉,當我咚咚咚用力敲開門,紙人許出現在門后的時候,我竟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
“陰陽?”紙人許聲音依舊尖細,他那雙狹長的狐貍眼,瞬間透著幾分疑惑。
他目光先落向何雉,接著又看向苗光陽,鬼婆子,以及黃七和那少年。
“帶這么多朋友來?你二叔呢?”他將門打開了不少,示意我們進去。
鋪子外頭的普通紙扎簌簌而動,鋪門里頭放置的紙扎人里,又有上一次我瞧見的,白中泛黃的紙扎。
這紙扎是個小女孩兒的,黑漆漆的空洞眼眶,嘴巴長大,鼻子洞也是深邃漆黑。
我抿著嘴,紙人許這話讓我心頭更難受,眼睛還有點兒發酸。
“許叔……進去后,我和您說……”我極力控制著聲音平穩。
紙人許點點頭,沒有繼續多問。
只不過他那瘦長的臉上,更多了幾分凝重。
我示意何雉和鬼婆子先進去。
何雉不愿意松開我,鬼婆子倒是沒說別的,跨步過了門。
紙人許似是認識鬼婆子,還和他點了點頭。
那少年要攙扶著苗光陽進去。
我則是抬起來手,將他們攔住。
苗光陽面色不變,那少年抬頭看我,眼神卻閃過一絲不安。
“怎么了,小李先生?”黃七登時有幾分慌神,小心問道。
“苗先生,你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丟什么財物。”我直接就開口說道。
苗光陽那只獨眼忽然微瞇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開始摸索身上。
其實我不覺得苗光陽會那么容易粗心大意,恐怕是因為他眼睛受傷,以及村里頭的事情太多太亂,苗光陽要上心的事不少,所以無暇顧及一些小事兒。
頓時,那少年眼中的慌亂則是更多。
徐白皮忽然一側身,重重地踢向了何雉的小腿。
他這動作太突然太快,壓根我沒預料到,只能猛地抬腿,一腳去擋住他!
只不過還是慢了一點兒。
何雉也是面色一變,不過她也沒能躲開,被踢中小腿之后,她一聲悶哼,整個人都朝著我身上軟倒下來。
明顯她痛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徐白皮!”黃七被嚇得臉色煞白,劈頭就朝著那少年頭上一巴掌扇下去。
結果他速度不夠快。
那少年,也就是徐白皮,悶頭就要朝著臺階下跑。
可惜,徐白皮也不夠快。
更快的是紙人許!
他隨手一抬,一巴掌就拽住了徐白皮頭頂上的頭發,并且狠狠往下一拉!
徐白皮登時便一聲慘叫,他捂著頭皮,用力去抓紙人許的手。
紙人許反手朝著門框上一推,砰的一下,徐白皮腦門重重地撞擊在木框上頭。
頓時,徐白皮額頭上出現一道鮮紅的血口子,他悶哼了一聲,雙眼瞪大,瞳孔渙散,整個人便沒了聲息,軟倒在地上……
黃七被嚇得不輕,他惶然無比地看著我:“小李先生……他要是摸了點兒什么,你大人有大量……他還不懂事……我會好好教養……”
我沒有理會黃七,注意力還是在苗光陽身上。
此刻,苗光陽神色明顯難看了不少。
他已經沒在自己身上摸索了,而是蹲下身,在徐白皮身上翻找幾下。
很快,他便拿下來一樣東西,那是個拳頭大小的布囊,里頭鼓鼓囊囊的,我聽得出來,里邊兒放置的莫不是大錢兒,就可能是苗光陽使的銅錢!
要是紙人許動作稍微慢了點兒,這袋子錢就給徐白皮摸走了……
重要的不是錢,而是這事兒……會讓苗光陽傷及性命!
明顯,就連苗光陽額頭上都泌出來了幾顆汗珠。
我反倒是稍微松了口氣,找出來就還好……
黃七明顯更是被嚇得不輕,他狠狠一腳就踹在了徐白皮的腿上。
只不過這會兒徐白皮都昏迷過去了,被踹了也沒什么反應。
“小李先生……這……我……他是我家親戚托付給我照料的,我現在就帶他走……求您……”
黃七說話都結結巴巴起來。
我搖了搖頭,說道:“沒別的大礙了,你帶他走即可,若是我還有什么事兒,會來碼頭找你。”
黃七臉色的慌亂這才稍好一些,他趕緊去將徐白皮從地上拖起來,將他背在背上,他又接連道歉了兩句,匆匆地背著徐白皮走了。
苗光陽對我點點頭,說了句謝謝。
我強笑,說這哪兒用謝我。
苗光陽不再多說什么,他跨步也進了紙扎鋪。
紙人許眉頭微皺地看著何雉,搖了搖頭:“陰陽,你把她扶進來,我幫她看看腿。”
我注意力這才回到何雉身上,此刻何雉額頭上汗珠豆大,面色煞白。
他被徐白皮踹的是左腿,本來她腿上還有紗布,此時已然是殷紅一片,明顯之前包扎好的腿傷給破壞了……
她緊緊地抓著我胳膊,這副痛苦的模樣,我看得都一陣不忍……
只是鬼婆子剛才應該聽到了,他也沒出來……可想而知,鬼婆子是真的動了怒。
我小聲安慰了何雉兩句,接著也沒扶她走了,而是將她背起來,隨手又將她扶拐放到一旁。
從前鋪到了后院。
鬼婆子已經坐在了木桌旁邊的椅子上抽煙。
苗光陽則是在單手掐指,似是盤算什么。
咯咯的雞叫聲傳來,旁邊槐樹下頭,老雞沖著我撲騰了兩下翅膀。
我明顯覺得,應該是我身旁人多,不然它肯定得跑過來。
攙扶著何雉到了房間,紙人許已經從他屋里頭拿出來個藥箱。
他給何雉重新處理傷口的時候,我不忍看,何雉還是抓著我沒松開,她這次眼眶紅紅,掉了不少眼淚。
這一切做完之后,紙人許一邊收起來東西,一邊才皺眉,面色略有凝重地說道:“陰陽,你臉色一直很差,這會兒說吧,你二叔呢?你們不是回去辦大事嗎?我看,這大事沒辦妥吧?”
很明顯,紙人許曉得我家的事。
我抿著嘴,沉默片刻,才將這兩天的事情都和紙人許講了。
其實我不光是講給紙人許聽,最重要的是我救何雉的時候,何雉告訴我那些事情。
我全部都說得清清楚楚,是要給苗光陽聽。
語罷之后,我也顧不上紙人許的反應,更為緊張地看苗光陽。
苗光陽卻忽然看向了何雉,他問道:“李陰陽他二叔的事情,我曉得了,你最后看到什么昏過去的?他說得不清楚,你和我說一遍。”
何雉咬著下唇,她猶豫了半晌才說道:“是……青色的皮……”
這番話,就更讓我不明所以。
苗光陽才閉上眼,他深吸一口氣道:“這人的目的,最重要不是你爹,恐怕你爹只是個附帶,他要的,應該是你娘。”
我面色頓時再變,心頭的疑惑更多,也更為心驚。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