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金玉璽沒能保住，天梟匪首李瑞允也眼睜睜看著逃出了生天，皇上趙煜龍顏大怒，不容分說吩咐兩旁的侍衛將凌云推出斬首。

呵呵，終于還是輪到他了么？確實無情最是帝王家啊。好歹自己當初還在危難之際救皇上脫離虎口，好歹自己還為皇上赴湯蹈火、出生入死，到頭來終究還是這樣的結局么？

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他忽然就想笑……

兩旁如狼似虎的劊子手一擁而上。凌云的心已降到了冰點，他不能叫屈，無法解釋，也沒有再去哀求什么，只輕噫一聲，不待行刑的侍衛推搡，便徑自向門外走去。

在御書房門口，正好與迎頭走進來的趙旭與王忠義撞了個滿懷。

方才王忠義因為說了不該說的話、觸怒龍顏而被皇上喝令推出去就地正法，多虧凌云冒死進諫、這才堪堪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性命。

此時他垂頭喪氣跟著趙旭往回走，回想著方才驚心動魄的情形，他依然戰戰兢兢、腿上還打著軟顫，這個時候他卻一下子愣住了！因為在御書房門口，他瞅見了被幾個兇神惡煞般劊子手押解出來的凌云。

——怎么我剛回來，你便接著步我的后塵了嗎？我……我能說這是莫大的諷刺么？

當然看到凌云的不只是他，還有跟在一旁的趙旭。

趙旭上眼一瞧，立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表弟，你……”他嘴唇翕動了一下，想要說什么，卻不覺撞進對方漆黑的眼睛里，寒涼，淡漠，掩飾不住滿眸破碎的星辰，光華不再。

趙旭的心劇烈地悸動起來。不由自主想起了方才，明明凌云自己都面臨殺身之禍了，尚能不懼生死為他人求情，這份胸襟與氣度也著實令他動容，甚至有幾分……羞愧。

羞愧？是啊，他能不覺得羞愧嗎？好歹他也自詡有膽識有擔當，甚至敢與三國時期渾身是膽的常勝將軍趙子龍媲美，可是眼下他的屬下又憋屈又冤枉，眼看就要被皇上推出問斬了，他卻沒有勇氣上前為他說幾句公道話，而是瞻前顧后、做出那般畏畏縮縮的懦夫之態。

還不如凌云，敢想敢做，幾句話便替自己解了局！事后回顧起來，他真是越想越不是味兒。

此時在御書房門口又與凌云撞見，對著那個心灰意冷的眼神，他覺得自己的心被死死攥緊，無法呼吸般的疼痛著，微微闔目，眸間似有溫熱的水澤在涌動……

曾經對至高無上皇威的裹足不前，曾經明哲保身的猶豫不決，在那一刻早已消逝得無影無蹤。

他驀的一把拽了凌云的手腕心急火燎往御書房里奔去，那粗暴的動作明顯帶了幾分義無反顧的意味。

“表兄！……”凌云被趙旭拖曳著，足下踉踉蹌蹌的，他根本來不及說什么便被對方硬生生扯了回來，然后又幾乎被強按著跪俯在了皇上的御書案前。

“圣上，微臣趙旭有話要說！”

皇上抬頭，有些驚訝地望了一眼跪在面前那個帶了幾分火氣，準確的說應該是帶了幾分賭氣的臣子，“哦？有話要說？說罷。”

——我倒要看看你氣勢洶洶而來，到底要說什么？

趙旭一張臉慘白里透著激動的紅，急促地呼吸著，“圣上，難道只為了鑲金玉璽之事，您真的要殺了這為您出生入死、立下汗馬功勞的忠心耿耿的臣子嗎？”

“怎么，只這一項還不夠嗎？”皇上凝眉輕嗤，陰寒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趙旭，鑲金玉璽為何等之物難道你不知道嗎？當初為了逼迫朕交出鑲金玉璽，李瑞允殺了宮里多少人，你知道嗎？其時朕又受了李瑞允多少難為，你知道嗎？”

皇上一連串的質問咄咄逼人，他身上散發出的攝人威儀與長期身居高位的強大氣場，充斥著不可抗拒的壓迫。

“……”趙旭神情滯了一瞬，無言以對。

跪俯一旁的凌云俊逸的面容亦蒼冷無色，只緊繃著嘴唇一語不發；而廣陵王爺趙睿的眉頭也緊緊皺著，擰成了一個死結。

四周死寂，書房里沒有一絲動靜。

皇上微微仰了仰臉，多日來壓抑在心底的悲憤與痛楚一時間如火山爆發般噴涌而出，他的聲音亦微微顫抖著，“那個時候朕便下定決心，臥薪嘗膽、忍辱負重，總有一天終會把從手里失去的一件件奪回來，特別是這象征著國運昌盛與至高權力的國之玉璽！可結果呢，費盡多少周折，又付出多大的代價，鑲金玉璽還是被毀得渣都不剩！你說朕能不痛心疾首么？”

說到這里皇上微微頓了一下，聲音一如既往地轉冷，“依照祖制，護佑國璽不利、致使國璽損毀，當株連九族、處以凌遲之刑，而朕如今只判凌云斬首之刑，已經是從輕發落了！”

雖然皇上語氣犀利不容置疑，可這并不能動搖趙旭直言犯諫的決心。不知為什么，他此時只被一股說不出的沖動推波助瀾著，如果不能說出壓抑心里的話，他會被憋死的！

所以現在他只低垂著頭，不看皇上陰沉的臉色，也不看父親鐵青的面容，只由著自己的思路義無反顧講了下去，即使觸怒龍顏亦在所不惜：

“圣上，雖然鑲金玉璽被毀，可這都是白羽與李瑞允那兩個狗賊卑劣無恥、惡意為之啊！只能說壞人看不得好人的好，所以才使壞——如果真的殺了凌云，豈不正是‘親者痛、仇者快’，正好合了他們的心意么？

“而且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敵我之間更是爾虞我詐、并非某個人或某一方絕對能掌控的！就如國璽之事，本來已順利取回，誰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啊？如今國璽被毀，凌云固然難辭其咎，可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所以微臣斗膽懇請圣上給他一次機會……”

“哼哼，給他一次機會？”不等趙旭說完皇上便毫不留情懟了回去，“趙旭，好歹你也為仕多年，怎么會說出這么沒腦子的話來？不管什么原因，護佑國璽不利，就是滔天大罪；更何況他還失手放走天梟匪首！再者以凌云曾經犯下的罪責，哪一樁哪一件又可以讓朕給他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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