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眼前三個小娃娃,趙榮露出一絲笑意。
青黃相接,門派才能經久不衰。
沒傳授什么劍招劍法,只是勉勵幾句。
等他們夯實基礎有能力接觸高深劍術,屆時再指導不遲。
趙榮回山門這一日的熱鬧程度甚至超過年關,從衡山真傳到內門外門弟子哪個能不激動?
瀟湘劍神已名動四方。
以往衡山派靠的是五岳劍派的身份,如今拋開五岳聯盟也能叫人肅然起敬。
東方不敗天下第一但到底年紀不小。
雁城這位才什么年歲?
衡山眾門人引以為傲,小掌門回山自然大擺宴席慶祝,今日的拜山客都因此受益。
午宴時,趙榮與莫大師父、顧老先生、魯師叔一桌。
酒沒少喝,但算不上賓主盡歡,因為顧老先生已經不算賓客了,入了山門就是一家人
“阿榮,這次去臨安有何收獲?”
從衡山大殿返回琴軒的路上,莫大先生這才問道。
塑工老人的眼睛很是銳利:“小友渾身鋒芒閃露,引而不發,恐怕劍術又有大進。”
“算不上大進,只是小有所得。”
瞧見徒兒似笑非笑,莫大先生心道不簡單,但以徒兒現在的劍法造詣還能怎樣“大進”?
這實在難猜。
不過他是師父,根本不用猜。
顧老先生也很好奇,莫大先生則直接說道:
“既小有所得,那便出一劍給為師瞧瞧。”
“是。”
聽三人說話,落后幾步跟在后方的程明義、向大年,全子舉等人盡都抬頭望來。
年關圖個喜慶,從聽風臺到琴軒的長廊下披紅掛綠,張燈結彩,拖著一些紅綢彩帶。
趙榮笑應師父一聲后立時拔劍朝一飄動的彩帶斬去。
三尺秋水只從一條彩帶旁拂過,但是.
嘩啦啦
突然長廊頂上懸下的整排燈籠全被一股勁氣撥地晃動!
須臾間那彩帶斷了一截被趙榮抬手接住,眾人瞧那燈籠,又看向收入劍鞘的寶劍。
還是小孩們天真無邪,見啥說啥。
“大師伯的劍沒有碰到那帶子,它是怎么斷的?”
“是啊。”
“我是不是眼花了?”
三個娃娃說完看向一旁的馮巧云。
“沒眼花,那是你大師伯的劍氣。”
馮巧云沒多與他們解釋,因為這也不是她的理解范疇。
程明義、席木樞等人瞪大眼睛。
向大年拍了拍全子舉的肩膀,低聲道:“師弟你的想象力還是匱乏了,下次不要再編大師兄一劍捅殺狐妖,應當寫作劍氣橫飛斬了狐妖法體。”
全子舉愣愣地點頭。
顧老先生摸著白須搖頭:“老朽生平第一次瞧見有形劍氣,沒想到這等劍客癡心妄想的東西真實存在,看來我的劍法遠遠沒有達到上限。”
他一雙老眼除了贊嘆還有羨慕,又對趙榮笑道:
“小友每次出劍都要給老朽指一條明路,實在有趣。”
莫大先生凝視了那彩帶幾秒,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哪怕翻爛衡山典籍也休想找出祖師會什么劍氣!
劍勢不同路不好比較,但劍氣一眼就能甄別。
老祖師到底還是不如小祖師啊!
不過作為劍神之師,莫大先生的定力絕非常人所能及。
關于如何培養劍神他老人家至少能寫一本書。
他欣然贊道:“有形劍氣天下難得一見,如今你能掌握實在叫我高興,為師天賦有限此生無緣觸及這一領域,但我相信這不是伱的極限。”
“這劍氣能發出長?”
趙榮回應道:“三寸有余。”
莫大點了點頭,語重心長道:“正所謂不可怙者天,不可畫者人。以你的天賦,這劍氣還是得多練呀。”
“是。”趙榮忙應了一聲,覺得師父說得不錯。
顧老先生瞧了瞧趙榮,又看了莫大先生一眼。
有形劍氣實乃神技可當劍神二字,然而.
天下間竟有如此嚴師?
顧老先生心中疑惑,跟著又佩服起來。
是了,少年人心志不堅,有了大成就難免得意忘形。
若人人順其勢恐成脫韁野馬,莫大先生因材施教拿之有度,不愧是劍神之師。
瀟湘夜雨不僅是一曲悲歌,還是一場讓少年豪俠靜心沉淀的雨。
他心中連呼幾個妙字。
趙榮將手中的彩帶對折出一個三角,邊折邊沿順時針方向旋轉,最后合攏收緊折出一朵彩色小花。
小師妹一臉高興地接過彩花。
趙榮又說起劍氣的事,這關乎寫意劍氣、無形琴音、幻劍劍勢.
將劍氣化有形的門檻實在太高。
不過,莫大先生與顧老先生也拿自己多年的武學經驗與他交流,三人倒是各有所得。
后面的弟子們則是聽得云里霧里。
塑工老人到衡山做客已有一段時日,莫大將他安排在自己院落旁邊的雅閣。
一個人彈曲,一個人雕木,兩位老人沒事還能喝茶聊劍,倒是極為投機。
見他們相處愉快,趙榮心中也甚是欣喜。
臨老有個朋友在身邊,總是比一個人孤孤單單要好許多。
莫大師父知他有事要忙,就揮手將他送走了。
瞧他們離開木雕雅閣,顧老先生笑道:
“我這二十三年一直在木雕塑像,遠不及莫兄塑人塑劍。趙小友天才艷艷,卻也少不了莫兄這柄雕刀。”
莫大先生聞言一笑,又搖頭輕嘆:
“臨老能收這樣一個徒兒倒是我人生大幸,旁人說起我臉上有光,只是我能做能教的并不多,他有此成就還是靠自己。”
趙榮在藏劍閣前逗弄阿寶,擼熊片刻后就在亭內看全子舉給他的消息。
就像小師妹所說近來衡州府無甚么江湖大事。
“江城荊山刀館的消息也來了。”
“青城弟子在年關前還留在城內,查探福威分局的次數愈發頻繁。”
全子舉皺著眉頭:“像是準備動手了。”
趙榮嗯了一聲,把成寶銓他們的信翻看一遍。
又了解贛地青城弟子的動作,與江城那邊差不多。
這幾處青城弟子的動向他了如指掌,以點窺面得知青城派的大動作并不難。
青城松風觀一直以名門正派自居,雖然作惡多端,明面上卻也在抗衡魔教。
若只有一個余滄海此事好辦得很,趕在他前出手順便抓一個現行。
不過,似乎現在嵩山派也摻雜其中。
嵩山派盯著青城派看來是想做漁翁,但左冷禪此人不好揣測,比余矮子難對付許多。
趙榮拿著手中的消息在亭中踱步。
余滄海不足為慮,左冷禪卻不得不防。
“我得去福州一趟。”
聽了這話全子舉很是吃驚:“師兄才回來一日,馬上就要走?”
“嗯,就這幾天。”
趙榮笑了笑:“若是福州無事那是最好,屆時我再回來。”
“師弟你順便安排一下,讓本門練劍陣與驚門十三劍的同門陸續到此。”
既然趙榮已經決定,全子舉自然不會再勸。
于是照著趙榮的安排做事去了。
接連兩天,趙榮以金針賦配合寒氣為同門開眼增強眼力。
這法子針對不同門人效果截然不同。
若說對眼力擴增最強的還是駱禾,這娃娃六穴通暢又錯穴連貫,不提其他劍術,練這驚門十三劍一定如有神助。
趙榮又去澹真閣找到魯師叔。
十三代師長中金眼烏鴉還是頗為上進的,聽了趙榮的金針刺穴法魯師叔欣然答允。
去劉府找方師叔和劉師叔,兩位都沒有興趣開眼練什么劍法。
莫大師父本也不想折騰,但趙榮一直強調不費心力,這才讓他施手。
又花一天在聽風臺那邊指導門人劍法劍陣,他才算匆匆把事做完。
接下來三天,他一直在藏劍閣靜養。
將各方面狀態調整到極致,這才準備動身。
臨行前兩日,趙榮整天都待在趙家塢老家陪爺爺。
小曲也在,她知曉趙榮又要出門,心中很想跟著一起去。
可趙榮不主動提便曉得事情不簡單,于是也不開口。
正月初九。
小師妹騎著馬一路將他送到城北驛站。
“照顧好爺爺。”
趙榮囑咐一聲,曲非煙立刻點頭,又凝望著他:“榮哥,你一路小心。”
“我會當心。”
趙榮笑了一聲,輕輕催馬,透骨龍嘶吼一聲,興奮狂奔。
這次到福州接近兩千里,黃驃大馬終于能縱橫馳騁。
與小曲告別,趙榮轉過臉來,不由露出一絲慎重之色。
拿走辟邪劍譜不算難事,但把林家保住那就難了。
青城與嵩山派的人得不到劍譜,一定會盯著林家不放,滅人滿門這種惡事他們可都能做得出來。
得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行。
趙榮一路走一路斟酌。
三天后,他行至贛江河畔,金灘古林附近,在泰和的一處村落住下。
當天晚上。
趙榮點著油燈,破舊的木桌上放著殘破袈裟,他一手撐平袈裟,一手執筆在上方寫字。
“欲練此功.”
這四字寫完,趙榮咬了咬筆頭,又寫下“八脈齊通”。
有這八字作為開頭,妙。
趙榮笑了笑,另起一行:
“人生妙諦,普渡仙航。梯天超海,如遁如藏。呼靈虛位,遣役諸方,雷霆霹靂,如掣電光”
將渾元劍經中的內容稍作修改,又加上了“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之類的東西。
深奧得很,卻又狗屁不通。
哈哈哈,左大師伯你慢慢領悟吧。
領悟不出來,那就是悟性差。
趙榮洋洋灑灑寫下數百字,又攤開袈裟欣賞了一遍。
越看越深奧,云里霧里。
“若左冷禪得此劍譜,日夜勤修,因此坐老嵩山,這也算是他的人生妙諦。”
“嵩山派與林家沒有仇怨,得了劍譜想必不會再為難。”
“青城派有恩怨,但余矮子是個聰明人,給他一點教訓應該能讓他知難而退。”
如此一來,林家危機可解。
趙榮將劍譜晾干收好。
假劍譜散布出去,真劍譜還是收走為好。
渡元和尚從華山氣劍祖師口中領悟的辟邪劍法頗為詭異。
這門劍法一旦切雞,那可真是進步神速。
林平之武藝稀松尚不及青城弟子,然得劍譜不過月余就能虐殺青城派,戲耍余滄海木高峰。
練了獨孤九劍的令狐兄看了幾次劍招,沒法破招只能第一時間想到去找風老先生請教。
胯下空空少了二兩肉,那速度實在太快。
趙榮對這門劍法并無貪念,更不可能自宮練劍。
接下來幾日除了趕路,他便找時間將這件舊袈裟繼續晾曬做舊。
穿過吉安府,來到延平府。
一來黃驃大馬太過高調,二來愛惜透骨龍,趙榮一直來到延平尤溪梅仙藥行。
這是去年年底拜訪過衡山的勢力。
他突然造訪,直把藥行幾位當家人嚇了一大跳。
擺宴、趕緊擺!
瀟湘劍神駕臨這還得了!
不過趙榮拒絕了他們的好意,只是將透骨龍暫放在這里,換上梅仙藥行的馬朝福州去。
從尤溪到福州也就三百多里了。
趙榮卻怎么也想不到,他這一路上并不孤單
自武夷山方向、明溪、黎川、溫州等等地方,眾多江湖人從閩地各處直下福州!
這僅是一小部分。
更多的人則是從中原、齊魯大地瘋狂涌下。
江淮兩岸,眾多江湖人策馬狂奔。
洞庭湖的船又入湘江,鄱陽湖流域的大船下贛江、饒河、信江.
忙碌的飛鴿在空中撲騰,傳遞出一條又一條消息!
一個個江湖勢力在得知某條消息后,全都震驚莫名。
貪婪、欲望、野心.如同一根點著的火把扔向了全是枯草的草原,狂風一吹,整個江湖全部都燃燒沸騰!
在那恐怖火浪的炙烤下,江湖上空的空氣都扭曲了。
這一陣狂風,便是從延津梅林一路吹下來的!
封不平面無表情,在那個風雪夜抱劍南下。
他是華山棄人,是中條山上的孤魂野鬼。他本是孤寡之人,卻讓整個江湖作伴。
封不平,江湖因他不平。
每當他到過一個地方,這里就會‘人心大亂’!
徽州府。
一個面無表情的黃臉漢子走過不久,徽州武林徹底沸騰。
歙縣城西。
馬家酒肆轟然傳出爆響,一張方桌被人抵到墻角,只見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抓著一個刀疤男人,將他半邊臉壓在碎碟中。
“他娘的,你是不是騙老子!”
周圍屋里人表情各異:“快說,你方才說的可是真的。”
那被按著的刀疤男人頗為硬氣:“老子說了你們還不信,近來這般多武林人南下,你們眼瞎了?”
“鮑川快刀刀館的幾位館主、教頭前日就出發了,他們生意做得那樣好,怎會好好的關門?”
魁梧大漢質問道:“那你怎么不朝福州去?”
“是啊,你怎么不去?”
“哼,我的本事去那里不是送死嗎?人生妙諦,東方不敗的武功!老子雖然貪,但也惜命。”
魁梧大漢感覺他不像是說假話逗弄自己,緩緩松了手。
周圍也有人嘲笑:
“福威鏢局的辟邪劍法與東方與那人的武功有關,還能領悟人生妙諦,笑死人了,那福威鏢局的林震南還在這鮑川走過鏢,他哪有什么高手的樣子。”
“是啊,純屬謠言。”
刀疤男人道:“林震南武藝稀松,難道他祖父林遠圖的武功也稀松?”
“七十二路辟邪劍法早年間威震江湖,東方.他用的不也是劍法?”
“林震南沒有學到真本事罷了。”
“據說那劍譜就藏在林家地下,誰能挖到誰就能無敵天下!”
什么無敵天下?
吹得太過頭了。
不少江湖人嗤笑一聲,根本不愿相信,這消息多半是謠言。
明知極有可能是謠言,但馬家酒肆中頃刻就跑出去七八人。
“兄弟,你要去福州?!”
“不去不去,天要下雨了,我回家收衣服。”
外邊的人騎馬不再多說,踏著日頭駕馬狂奔。
“不錯,我也要回家收衣服。”
“走!”
人走路沒有飛鴿快,各方勢力的外部成員但凡聽到一點傳聞,立刻就要回稟。
神功寶典,人生妙諦。
練武的江湖人如何不動心,能壓住欲望的終究是少數。
怕死的不敢去湊熱鬧,但一些稍有手段之人,便幻想著撿漏的可能。
武陵境內,一伙川西武林人才到此地沒多久,便聽到了駭人聽聞的事。
“啪!!”
矮個道人兩眼瞪直,眼白控制不住一直往上翻。
他一巴掌直把一個茶桌拍得四分五裂,憤怒的余矮子連催心掌掌力都用出來了。
“師父!”
侯人英操著川西腔調又驚吼一聲:“師父,大事不妙!”
“格老子的,這是哪個龜兒子散布的謠言如此陰損,這不是成心與我青城派作對嗎?”
余滄海右手大拇指緊捏著中指在客棧房間中走來走去。
“辟邪劍法難道真與東方不敗的武功有關?”
“人生妙諦,那又是什么?難道林遠圖領悟人生妙諦我師父竟然不知?”
侯人英旁邊的青城第二秀洪人雄聽了師父嘀咕的話不由一驚:“師父那是謠言怎能當真。”
“枳句來巢,空穴來風。”
余滄海目色更冷:
“這件事絕不會那么簡單,沒想到除了我們竟然也有旁人盯上了林家辟邪劍譜,現在謠言四起就算那些大派不信恐怕也要派人去看看了。”
“這龜兒子做出這般事真是愚蠢至極,若攪動各方勢力再想得手豈不是難如登天!”
他說這話時聲音有些扭曲,氣得想變臉。
又頗為悔恨,為什么不早點對林家動手滅他滿門。
若辟邪劍法真和東方不敗的武功有關,那豈不是錯過太多!
“師父,那現在該怎么辦?”
“還要對那些福威分局動手嗎?”
余滄海猛然起身:“飛鴿傳令各處弟子全部前往福州,我們即刻出發,日夜兼程,一定要搶在那些大派到來前動手!”
“是,師父!”
一眾青城弟子應和全都準備去了。
房間內,矮道人的氣息愈發粗重。
謀劃隱忍這么多年,眼看就要收網,臨了遇到這樣的事放在心態不好的人恐怕會當場瘋掉。
“咿——呀!!”
余滄海怪叫一聲,又拔出劍來在屋中狂舞松風劍法,他的表情越來越扭曲。
“是誰?!”
“到底是誰?!”
左冷禪為了早點將辟邪劍法搞到手,他沒等元宵節便提前下了勝觀峰。
沒想到才到安慶府望江,卻有消息傳得比他人走得還快。
“這散布消息的人竟也知道辟邪劍法與葵花寶典的秘密!”
左冷禪眼如深潭,將手中的信紙捏得粉碎。
一旁的禿鷹沙天江道:“會不會是少林武當?”
“這倒是有可能,沖虛與方證一定知道其中秘密,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左冷禪自知遭了算計,心中雖然盛怒,卻能快速冷靜下來:
“丁師弟他們早帶人埋伏在福州,無論如何我們都快人一步。”
“機不可失,我們即刻趕路,再傳書到福州讓他們馬上動手。”
“好!”
沙天江應和一聲忽然又道:“這此動靜鬧得這般大,衡州府恐怕已經收到消息,衡山那小子多半也會去福州。”
“莫慌,福州還有魔教那批人馬,他的劍術再厲害也絕沒有辦法抗衡一眾高手。”
“他若攪局,我到了福州自會與他計較。”
聽了左冷禪的話,沙天江心安不少。
與此同時,一只信鴿飛到了杭州。
秦偉邦、鮑大楚,王誠、桑三娘等人本是楊蓮亭安排在杭州的傳令使。
他們還是神教長老,盡管是東方時代被提拔上來的長老,在教中的地位卻在江南四友之上。
梅莊出問題,他們四人便可以去問罪。
不過,面對此時來到杭州分舵的這批神教來人。
秦偉邦等人全都帶著尊敬之色。
王誠與桑三娘目露閃出驚悚,實在想不到這幾位會一道下崖。
最左邊這位身材魁梧,白須散亂,滿臉狂傲。
他坐在這里都懶得用正眼瞧秦偉邦他們。
正是風雷堂堂主童百熊。
中間那位頭戴展翅蓮花冠,一雙眼神犀利有神,鼻梁高挺,看上去高大英武。
他便是白虎堂堂主上官云。
右手邊高豎幞頭的黃面尊者乃是青龍堂堂主賈布。
三位強悍堂主一道帶來的壓力著實不小,桑三娘心中念著向問天這次死定了。
她與這三位的關系一般,原本不敢放肆。
可是在接到信鴿后她面色大變。
上官云察覺不對:“怎么了?”
“不好!”
“幾位堂主請看!”
他們傳閱著信紙內容,童百熊直接站了起來:“胡說八道,什么狗屁福威鏢局怎會我東方兄弟的武功。”
賈布冷哼一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將這辟邪劍法帶回黑木崖叫東方教主過目便是。”
“定然有不少人覬覦教主武功,福州恐怕會有大批武林人士,”上官云又加了句,“辟邪劍譜要帶回黑木崖,向問天的人頭也要帶回去。”
“那可正好。”
童百熊狂笑一聲:“我要大殺一番,叫東方兄弟、叫那些教中一起擁護東方兄弟的老兄弟、再叫楊蓮亭看看!我們這些老人可是對東方兄弟忠心耿耿!”
他們三人從黑木崖下到杭州,正在等福州確認向問天的消息。
若他朝北逃正好南北夾擊。
此時看來是不用等了。
“這件事牽扯甚大,教主定然還會派人從平定州下來,我們便先行一步。”
“好。”
“出發!滅向問天,奪劍譜!”
披風震響,三道人影飛掠而出,轉眼間他們已經沖出分舵。
消息自延津梅林傳出,今時不同往日,武當少林也無法坐視不理。
兩大派紛紛派人南下。
華山派岳先生在三秦大地聞聽這一消息時已慢了一拍,但還是本著劍譜不能流入魔教手中的態度下了玉女峰。
寧女俠不放心他一人獨往,陪岳掌門一道下山。
恒山派三定聽聞消息后并無動作,三人穩坐懸空寺,對所謂的辟邪劍法未起貪念,依然吃齋念佛。
距離懸空寺下院八里處的一處小院內。
不戒大師將一些好事者全部打發走。
“辟邪劍法?人生妙諦?就算天下無敵那又有什么用。”
不戒和尚哈哈一笑:“沒有我老婆女兒半分重要。”
今年年關不戒和尚終于一家團聚,除了想去衡陽感謝一番,他哪里都不愿意去。
在這懸空寺下守著,等著那位小氣的尼姑老婆時不時過來錘他一頓,這已成他最大樂趣。
泰山派山門重地,天門道人望著一道下山的玉音子、玉磬子,不由嘲弄一笑。
“師父,我們不去福州嗎?”建除問道。
天門道人揮動袖袍:“這等謠言聽了去只有災禍,休想騙得過貧道。”
他朝著玉音子、玉磬子離開的方向又說道:“偏偏有人鬼迷心竅,一把年紀還在做什么天下第一的美夢。”
“就算有東方不敗的武功,他們也練不成天下第一。”
翁大章有些擔憂:“師父萬一真有劍譜,落入歹人手中豈不是禍害江湖?”
天門道人朝著瀟湘方向一指:“趙師侄距離福州更近,他一定會去的。”
“就算有劍譜,貧道不信這些人能斗得過他。”
“這辟邪劍法真有那么厲害?”
“那不正好,簡直為我六兄弟量身打造。”
“不錯不錯,我們桃谷六仙就分別作天下第一、天下第二.天下第六!”
“東方不敗在我六兄弟之后只能是天下第七,瀟湘神劍天下第八更是被我們遠遠甩開。”
“快走快走,前面就到福建了!”
六個怪人從慶元南下入了閩北.
梅溪與閩江匯合處,江水濁溪水清,故有閩清。
此地距福州只有百里。
傍晚時分,趙榮在梅溪小鎮一家客棧用飯,他沒做那身顯眼的青衣打扮免得有人將他認出來。
拿起湯勺舀起一顆肉丸入嘴。
這閩清三鮮用豬肉和豆腐蒸制,緊實爽口,油膩適中十分美味。
可趙榮卻生出嚼蠟之感。
誰干的?
誰做的好事?
余光朝四周一瞥,這家小鎮邊上的客棧坐得滿滿當當,幾乎都是江湖人。
從尤溪到此閩清這一路他已經察覺到異樣,并且聽到了那些讓他頭大的傳聞。
青城派、嵩山派?
不可能,除非余滄海和左冷禪瘋了。
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干的!
難道是沖虛和方證?
這兩位雖然頗有手段,但也不至于如此下三濫。
散播這樣的謠言,豈不是要把林家一家全給害死。
看了看天色,趙榮心中急切,他迅速吃掉飯菜付了銀錢,也不找地方投宿直接騎馬趕夜路。
“駕!”
“駕!”
趕夜路的可不止他一人,甚至還不斷有喊殺打斗聲。
辟邪劍譜的影子都沒露,這些人就斗起來了。
跑到子時。
盡管路上歇過馬兒還是兩腿亂晃,趙榮將它牽到有水草的地方歇息,自己也在一旁打坐休養。
又小睡了一會,沒到寅時便醒。
不敢睡得太沉,但休息一陣,他已經恢復精神。
牽馬上了大道,還沒出發身后就有一人提著燈籠追攆上來。
“小子,咱們換一換馬。”
那大漢挑起燈籠一照,拍了拍趙榮的馬匹,又扶在刀柄上,語氣頗為不善。
趙榮朝后方一看,這大漢的馬已經累倒在道旁。
“滾。”
“小子,你找死!”
“唉呦!”
他才放狠話就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如炮彈一般被踢入水中,炸起漫天水花。
“駕!”
趙榮又走走停停,終于在隅中時分來到福州城下。
果不其然,此地車馬甚多。
那些攜帶刀兵的武林人說話口音各不相同,福州遠離中原本是武林偏僻之地。
本地沒什么有名高手。
此時卻聚集了天南海北的武林人。
只談辟邪劍譜不至于如此,可是加上了東方不敗的名頭,想到福州領悟人生妙諦的就大有人在。
摸了摸包袱中的袈裟。
趙榮揉了揉太陽穴,目光朝四下一掃不再猶豫,徐徐騎馬入城。
福州城極為繁華是宋時六大城之一,張百杯遍植榕樹抬眼可見。
此城極大,福威鏢局門朝哪開都要打聽一番。
“小公子,福威鏢局在西門大街,你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左轉過了兩條街,再右轉看到一條筆直的青石板路。”
“那里最宏偉的宅邸便是福威鏢局了。”
說話的老丈頭戴渾裹,上衣皆襦,腰上豎帶,一手執竹竿挑著酒葫蘆,另外一只手拿著錘子。
那竹竿似是一種量尺,他像是福州船工。
趙榮暗暗記下,又禮貌問道:
“老伯可知福州向陽巷在哪?”
“向陽巷?”
這老丈思考了一陣,卻還是搖了搖頭。
“這城內巷子極多,但老朽在此生活了六十多年大多地方都曉得,卻沒聽過哪個是向陽巷。你問的地方一定偏得很,只能到各處去打聽了。”
“多謝老伯。”
趙榮瞧了瞧他的酒葫蘆想請他喝酒,但這老人搖頭說不用便徑直離開了。
當下得先找到林家老宅,來個偷梁換柱。
再設法當眾發現這假劍譜。
轉移江湖人的視線,林家才有希望躲過一劫。
趙榮又問了幾人,依然不知向陽巷。
他改變主意,騎馬拐了一個彎。
行過三刻,上了青石板路。
終于看到一面迎風飄揚的青旗,上面鐵畫銀鉤寫著:
福威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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