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番交流，很快確定了‘五行水精寶珠’的真正種類。

這寶珠只是一種統稱，實則是九泉水眼下各種水怪精類體內的五行種子，唯有接近神府境，位列罡氣巔峰的精怪才能凝結。

且需沉寂千年，得水眼無盡水氣沖刷，賦予其神奇的能力。

宋臨手中這一種，十一先生推測其應該是某種螭類異種，雖可增益水法天賦，但內含一絲精怪惡意，常人容易被迷失心智。

“如果，這是其他寶珠脾性溫和.便無需擔憂。”

十一先生一字一頓，神色平淡。

“先生果然見聞廣博。請問，如何使用這水精寶珠，才能將影響降到最低？”

宋臨舉著那寶珠問道。

他并未對這殘腿的老先生隱瞞珠子的來路，概因其與葉流云實在很像。何況諱疾忌醫，似劉能那般出了事找誰說理去？

而十一先生似也對宋臨有幾分親近，聞言道：“你可是受了內傷？”

“是。”

“內腑之傷？”

“動用了一顆類似這樣的種子，是我自己凝結的。但因五臟孱弱，受了難愈的凍創。”宋臨一五一十道。

“唔”

十一先生聞言，思忖著點了點頭。

“你在我這.三日。”他道：“將這黑螭寶珠為引，以作漁蠱，勾出那霜種之力，日夜湯水薰煮身軀，傷勢可愈。”

“再十日，五臟皆潤。”

“一月后，寶珠置于心口，可承控凝霜之力，化黑螭之戾氣。”

他說到治病時，語句又快又疾，竟似比剛才流暢了不知多少倍。

“啊？”

宋臨卻愣了一下，道：“十一先生的意思是說，這東西不是拿來吃的？”

“哼”

老人似又翻了個白眼。

“漁珠入腹.下乘。”

“漁珠入心.方為妙手良醫。”

“屆時將寶珠放入心口，還能控制凝霜種子的力量？”宋臨覺得這才是不可思議的地方。

“蠢愚。”

十一先生轉過身去，轉動輪椅，“你那霜種力量霸道，才傷及內腑。實則，其本可滋潤五府，黑螭寶珠不過是承接它的力量……”

“原來如此！”

宋臨不由恍然大悟。

他就說明明凝霜種子應該更神奇，同屬五行之水的力量，為何效果與黑螭寶珠截然不同。原來是自己沒挖掘出它的真正力量。

他看著老人的背影，忽然又發現了一件怪事。這位十一先生背對自己時，說話竟又變得流暢了許多。

怪人！

和葉流云一樣怪。

這兩人之間……

時間很快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里沒有人來打擾宋臨。

進入忘川鎮前，他已經換了一張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來自老鐵匠，當時一共給了他三張。

可惜他沒學過縮骨易形的功法，老鐵匠也不會，否則真能隨意瞞過巨鯨幫，在三江暫時換一個身份默默發育。

此時。

宋臨正盤坐在一座藥桶中，雙手沉在湯水里捧著一個透明黑珠。

陣陣氤氳蒸汽升騰。

下方的大鐵鍋隔著熱水，將藥桶內堆放的各種奇珍藥物、湯水熬成了乳白色。不說那一份份寶藥，連蒸煮的湯水看上去都價值不菲。

而這樣的藥浴，三天來已經換了十一鍋。

如今他感覺心、肺的絞痛、寒冷已經減少了許多，雙手握著那黑螭寶珠，也隱隱有一絲親近之意。

“換任何一人，都已經.死了。伱真好命。”

十一先生看著藥桶中的宋臨，眼中似在看某種稀世珍寶。

“命好？”

宋臨不由苦笑。

他當然命好。

若非有饕食之命、紅螭等命格強健體魄，他早就死在了綠柳堤上。孫二前世動用凝霜之力時若有這樣的體魄，或許就不會死了吧？

“十一先生如此費心，小子不知該如何報答？”宋臨看著不遠處的老人，忽然問了一句。

他沒有提金銀錢財。

概因這樣的奇人，或許都不會把普通錢財放在眼中。

而自己身上除了一顆黑螭寶珠，似也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了。

“幫我.一個月。”老人頭也不回，淡淡地道。

“嗯？”

宋臨面露不解。

“我助手，跑玩去了。你幫我一個月”十一先生一頓一頓地說著。

這時。

前院傳來一聲高呼，“十一先生，老神醫在嗎？”

“在。”

“先生，我老母親腰疾又犯了，行動不便，你可有空上門幫忙看看？”

“等明天。”

老人頓頓地道。

“好好好，多謝老神醫，一天，我讓母親再撐一撐。”

小院恢復了平靜。

宋臨坐在湯水中看著忙碌收拾草藥的老人，眼神莫名。

“真是個怪人。”

“用這么多珍貴的藥材幫我療傷，也不問我的來路，只是為了讓我當一個月助手……去幫那些百姓看病？”

“看來這紛亂的江湖，也不全是血與火、刀光與劍影。”

夜里。

宋臨躺在床上，脫去了上衣。

轱轆轱轆

十一先生推著輪椅上前，手持一柄小刀，用布沾了沾一旁乳白色的水，在他心口擦拭了一番。

當刀尖抵在胸口。

宋臨渾身一震，本能升起一陣雞皮疙瘩。

不由抬頭問道：“老神醫，你這樣……真能成嗎？”

他在前世挖過心門，‘吃’過嬰首蛟心。在現實中也曾如此。

對自己下手時，宋臨從未有過一絲猶豫。可當別人拿著刀在自己心口比劃，他總感覺心里毛毛的。

“躺好。”

老人翻了個白眼，驀然下手一刺。

宋臨只覺胸膛一涼，竟只感覺到一絲很輕微的刺痛。

片刻后。

他感覺自己的胸膛被破開一寸血肉，放入了一個涼嗖嗖的珠子，就貼在心臟隔膜前。隨著心臟的跳動，他明顯能感覺到一種異物感。

“好了。”

十一先生拍了拍宋臨手臂，示意他起身，給他胸口纏了幾圈白布，卻是連傷藥都沒上。

“你的體質.一天，血肉自愈。十天，傷勢可復。”

十一先生淡淡地道。

而后又補充了一句，“這十天，你不可動用力量。否則.前功盡棄。”

“好。”

宋臨已經決定，這十天就待在這與世無爭的醫館里，哪都不去。

然而。

事情往往事與愿違。

才第二天。

他就被老先生拖著去給一位腰有難疾的老婦人看病。而后下午，又推著老人跑了十多里地，給一位腿部殘疾的稚童復診。

一天忙碌下來，老先生十分滿意，他卻累得夠嗆。

不是人累，而是心累。

“難怪他那助手要跑了，這日子換任何一個有少年心性的人都坐不住。不過……卻也適合我隱藏自己。希望能撐過一個月吧。”

三天后。

宋臨對包扎、抓方、曬藥等事情逐漸上手，有十一先生的指導，他的進步倒也飛快。完成了從漁夫到醫徒的身份轉變。

不過這幾天來，巨鯨幫的弟子出現在忘川鎮卻越來越頻繁了。不僅是巨鯨幫，霸刀門、天水宮、藏劍山各種勢力的人手也都頻繁出現。

他們都是去沉劍淵，見證那一場神府境的‘雙刀之決’。

而作為岷江進入黑水洋的最后一個渡口——忘川渡，這里注定將會風云匯聚。

“忘川鎮越來越不安全了。”

宋臨看著街道上來往的俠客、幫派中人，不由心生擔憂。

還有七天，五府的傷勢才能徹底痊愈

除非遇到生死危機，他都不會動用本身的力量。

“聽說了嗎？這次在沉劍淵的巔峰決戰，其中一人可是當代黑榜第八的絕頂高手，巨鯨幫新任幫主——徐云雄。”

醫館內，兩名前來看病的漢子正在閑聊。

“徐云雄？”

宋臨雙目一亮，默默支起耳朵。

“就是徐家大房那位？”

“是也。”

“我聽說自幾年前他接任巨鯨幫主之位，征伐各處，可是激進的很。這次是惹上了什么人物，居然在沉劍淵那地方決戰？”

“烈火刀——烈懷空。”

“是他！”一人發出驚呼。

“是也。這烈火刀名震江湖，一生癡于刀道，性格如火，喜挑戰各方高手，是個不遜黑榜宗師的強人。不過這一次，卻是徐云雄主動找上了他。”

“為何？”

“因為兩個月前，巨鯨幫有不長眼的惹上了烈懷空，皆被他一刀殺了。其中有個還是有望突破神府的種子。”

“這烈懷空一生獨行，就不怕巨鯨幫的報復？”

“正是如此，巨鯨幫才不敢報復。否則他一人一刀挑了巨鯨幫各處分壇，除非巨鯨幫位列黑榜第三的老幫主出山。便是徐云雄親至，烈懷空想跑怕是也無人能攔。”

“所以，徐云雄才為了巨鯨幫的臉面，約戰烈懷空？”

“雙方約定，若是徐云雄勝了，烈懷空當巨鯨幫的客卿，十年。若徐云雄輸了，棄刀用劍，巨鯨幫之人從此遇到烈懷空退避三舍。”

“好狠！讓一名神府頂尖刀客棄刀用劍，無異是比讓其自盡更大的羞辱。”

“所以這一戰，徐云雄必定用盡全力。而以烈懷空一生獨行，性格如火的性子，便是死在沉劍淵上，怕是也不愿意去給人當十年走狗。”

“雙方這還未開打，火藥味就已經很濃咯！”

“不過，這兩大宗師還沒打起來，卻有一件事先傳遍了三江。”

“什么事？”

“九泉瀑，登云巔。風云榜上有名的神府種子之一，流云劍客——葉流云。將與霸刀門當代第二柄刀，在沉劍淵外展開一場生死決斗……”

“這兩個可都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三江年輕一輩最頂尖的那批人！他們又為何打起來，還鬧得生死相爭？”

“據說是為了一句話……”

“什么話？”

“葉流云說，霸刀門七柄刀……狗屁不是。他有一兄弟，若對上，一人只需一刀……”

“這口氣，確實很葉流云。”

“據說霸刀門的人現在，到處在找葉流云口中的那柄‘刀’。真想見識見識，那究竟是怎么樣的一柄刀啊！”

“能被流云劍客如此推崇，當然是一柄絕世好刀！”

二人說著說著，紛紛露出向往之色。

默默吃瓜的宋臨卻狠狠呆住了，不由無力一拍額頭。

葉流云這逼王，自己裝逼就算了，為什么還要帶上他鴨……

醫館大門驟然四分五裂。

眾人僵硬地轉過脖子，看著一個從塵煙中走來的‘金剛’，一臉震驚。

“醫師在不在？他奶奶的，疼死老娘了……”一個滿身是血的高大女人走了進來。她一身殘破灰色勁裝，布滿道道傷痕、血口，匪氣十足一腳踏在椅子上。

而后將手中染血的長刀按在桌上，對宋臨大吼：“叫你呢，看什么看，眼睛聾了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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