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無盡遠，彼岸無限近。

當你心中明悟何為彼岸之時，只需往前踏出一步，便可直達心靈極境。

一枚小小的苦螺乘風破浪，瞬間便跨越夜空，出現在滄九歌心門之前。那一縷縷‘慢吞吞’的清風，根本無法克制這等虛實合一的心神之劍。

“我的歲月之風，就這樣被破了？”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

看著全無抵抗動作的滄九歌。

這一刻。

眾人眼中閃過驚嘆、失望。

一場精彩的戰斗，一場經典的以弱勝強，就這樣結束了！

可惜。

那位‘很強’的對手，似乎‘弱’了一些。

“真是不可思議！”

“這是一柄正在蛻凡成仙的劍！滄九歌今日，必死無疑。”

“他距離凝聚金身，不遠了！”

“以宋臨的天資，早就可以凝聚金身。如此刻意積蓄，只怕野心不小啊！莫非他想重現多年來劍崖玄峰缺失的一品金身大道？”

眾人議論之際。

宋臨微微一嘆，似有幾分意猶未盡之意。

他還有一劍。

但這積蓄了幾世感悟的第一劍，似乎真的有些犯規。哪怕是滄九歌這樣的命丹強者，也無法抵擋這一劍半分。

橫渡苦海的‘苦螺’臨空一頓，便要停下。

滄九歌并無殺他之心。

今夜不妨饒他一命，以示東臨仙崖之德。

忽然。

滄九歌大笑三笑：“好！好！好！人生至此，終于遇到一個值得的對手！”

“天風——起！”

天地之間，狂風又起。

呼呼——

苦螺一劍在狂風中微微一頓，陡然加速。然而那無比細微的一頓，已經錯失了無數先機。

宋臨下意識瞇起眼睛。

風無形，云無相。

風自天上來，云生虛實間。

他在這一式神通法術之中，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天地。

完美無缺的苦螺一劍，被無處不在的風，尋到了一絲縫隙。無數狂風鉆入其中，從內部一點點瓦解那一道完美的劍光。

一切說時遲那時快。

劍光刺在滄九歌心頭，頓時散為點點清光。

苦螺一劍，被破解了！

這世上沒有真正完美的劍法，哪怕是劍十九這等‘仙境之劍’，也有破綻。那破綻正是宋臨的殺心，是那微不可察的一頓。

若他殺心堅定，這一劍絕對又是另一個結果。

“居然擋住了？”

“在命丹境界看似平平無奇的滄九歌，居然還隱藏了這樣的絕招！”

“果然每一個出身苦寒之人，都不可小覷！”

本以為結果已定的眾人，不由再一次傻眼。

“多謝道友，手下留情。”

滄九歌須發根根立起，整個人仿若都在發光。一點金光自他腹中升起，直入天靈之中。浩瀚的法力充斥夜空。

他遙遙看著宋臨，神態真情流露：“但……我不能敗。蒼族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還請道友理解。”

“無論如何，這一戰我都會拼盡全力，還請道友不要留手！”

“好。”

宋臨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在這利于熏天的滄州大地，難得見到這樣光明磊落的人。這樣的對手，值得尊敬！

“哈哈哈，那便看我這一招——”

滄九歌大笑，伸手一引：“風！大風！無相·天風——去！”

狂風席卷云霄，吹散陰霾。

皎潔的月光鋪滿夜空，仿若給那無形的風披上了一層潔白的外衣。

面對滄九歌最后的底牌。

看著他爆發命丹，傾盡所有，將一萬縷法力鋪灑夜空。

宋臨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的神府真罡，在這浩瀚萬法之力面前，實在渺如螢火。

要與日月爭輝，唯有憑借劍道！

這也正是宋臨今夜出戰的目的。

他要以對手不可戰勝的壓力，逼出自身所有潛力，促成那存在于理論中的兩劍。

第一劍——劍十九·苦螺，已經完成。

第二劍。

卻是劍二十……

哪怕在前世，他也未曾達到的境界！

“唳——”

一聲清亮的鴨鳴，陡然響徹夜空。

宋臨的身影忽然消失了。那一柄血紅的赤血魔劍，也倏然消失在夜幕中。

無盡天風之中。

一道灰色的身影在風中搖曳，飄向遠方，飄向滄九歌所在的位置。

人劍合一。

這是以身化劍，身劍合一之道！

“鴨殺？”

謝慕雪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苦螺、鴨殺、霸絕，這是宋臨成名的三招底牌。

只是相比苦螺。

鴨殺在立意之上，天生就弱了三分。那霸絕一刀更是粗淺的很！

她對圣靈劍訣了解頗深。

實在不明白為什么宋臨要將這一世刀法，融入劍二十之中。

鴨殺……真的配嗎？

“居然是近身一劍。”

滄九歌忽然笑了。

這樣的心神合一、虛實如一之劍，他確實無可奈何。但自己修行數百年的無相天風神通，又怎會只能針對心神？

“風之劫·冰雷——去！”

只見滄九歌雙手掐訣，化作層層幻影。

天地間的狂風忽然雜亂無序，又似循著某種天地規則。

下一刻。

夜空水汽凝結，化作一道道冰晶。那冰晶眨眼凝聚成雪花，而后又化作一條條冰柱。狂風吹過，晶瑩的冰柱內部忽然多了一縷縷雷光。

一股極寒仿若領域一般，將周圍千米高空徹底凍結。

整個九丈原霎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目光緊盯兩人最后一擊。

近了！

越來越近！

但在眾人眼中，那一劍卻越來越慢，彷佛天生便被那冰晶雷柱克制。

終于。

那天命灰鴨漸漸停滯半空，近乎凝實的身影似在掙扎、扭動，即將顯化出宋臨與赤血魔劍本來面貌。

若是如此。

這一劍便徹底破了！

今日這最后一戰的結果，也將徹底明朗。

“這一劍，有破綻。”

一個聲音忽然嘆道。

“哦？陳兄，你出生驪山劍宗，擁有不屬于劍崖玄峰的傳承。不如說一說這一劍的破綻在哪，為各位同道解一解惑？”一人連忙問道。

“這是未曾圓滿的一劍，擁有極大的破綻。”

那陳姓男子搖了搖頭，滿臉可惜。

道：“但這破綻不是因為劍，而是因為人。這是力、法、心三者合一的一劍。若是宋臨踏入金身，這一劍……天下無雙！”

聞言。

眾人心神震動。

天下無雙？

如此評價，實在駭人聽聞。

然而他也說的很明白了。

此時的宋臨只是神府，能勝過命丹境一招已是勉強。

但滄九歌拿出所有底牌，不惜燃燒本命金丹拼命之時，宋臨的劍道再強，面對滄九歌這萬變隨心的法術，也無能為力。

“要敗了嗎？”

宋臨望著遠方的滄九歌，眼神閃過一絲飄忽。卻不見半點氣餒、失落之色。

在他與侯元兮的暢想中，‘苦螺’屬于心劍篇，乃是宋臨一生經歷的寫照。而這一式‘劍二十’則是他的未來！

心、劍、人……天、地、人三元歸一。

若能成功，金身無敵！

但如今的宋臨只是神府，所以驅使這一劍的主力還是他超越當前境界，幾世積累而來的浩瀚心神之力。

早已超越神府比擬金身境界的心神之力！

但這一點。

也是他這一劍最致命的缺陷！

滄九歌以豐富的經驗與悟性，瞬間找到了這一劍‘唯一可能’存在的破綻，并迅速施展應對之策。

以冰雷克鴨殺，以寒冰凍萬物。

終于。

天命灰鴨徹底停滯半空，面對滄九歌全力爆發的萬法之力，再也不得前進半步。

甚至。

在那無邊的狂風中，身軀被越吹越遠，周圍一道道冰雷落在身上，軀體不斷震蕩、扭曲，漸有回歸本來面貌的跡象。

就在這時。

滄九歌手中動作一頓，漫天狂風與冰雷緩了下來。

宋臨剛才刻意留手，并無殺他之心。

自己若下殺手，實在有失風范！

“殺了他！”

一個蒼老的聲音，陡然自耳邊響起。

“什么？”

滄九歌心頭一悸。

殺了他？

“滄九歌，我讓你殺了他！”蒼天荀冷冽的聲音，再度響起。

他沒有任何威脅。

然而滄九歌卻從對方的語氣之中，聽到了一股徹骨寒意。

今日死了這么多滄王一族子弟。

他若不殺宋臨，注定無法向族人交代。

滄九歌緩緩抬頭。

望著正在遠去的宋臨，平靜的眸子陡然閃過暴虐的殺意。

“對不起了。你不死，就是我死。我不想死，所以……還是你去死吧！”

轟隆！

驚雷炸響。

漆黑的夜色，忽然變得愈發幽暗。

宋臨與滄九歌所在的區域，頓時化作一片昏暗的世界。無數沉悶的雷聲響徹天地，虛空中的狂風徹底狂暴。

“暗風·天幕！”

滄九歌飽含殺意的聲音響起。

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藏著一張底牌！

“不好！”

東臨仙崖眾人齊齊一驚。

正要出手救援。

忽然一個蒼老的身影，攔在了夜空之上。

“各位，雙方決戰勝負未分，可不能壞了規矩。”

蒼天荀面帶微笑。

一雙昏黃的眸子，帶著點點讓人不寒而栗的陰狠。

今日。

宋臨必須死在這里！

他們準備了這么多、犧牲了這么多，便是要徹底斬斷這一柄東臨仙崖推出來的利劍！

這是屬于宋臨的折劍之劫。

“你——”

東臨仙崖一眾真傳又驚又怒。

只是看著攔在前方的蒼天荀，彷佛面對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塹。

法相仙真！

真正踏上神仙路的存在。

他們這一群哪怕合力出手，也不過白白送了性命。

“小師弟……”

侯元兮茫然四顧，識圖尋找著什么。

然而。

想象中暗中護持的東臨仙真，始終沒有出現。

難道……他們根本沒來？又或者，被人暗中絆住了手腳？

侯元兮咬了咬牙。

眼前飛速閃過一幕幕畫面。

終于。

她似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抬起手中之劍。

而此時。

身陷無邊黑暗的宋臨，彷佛又回到了當初。

回到了第一次嘗試融合逆泉白氣，陷入無邊黑暗的世界。回到了第一次燃起心焰，化身天命灰鴨沖破命運桎梏的那一日。

身居黑暗，心向光明！

“唳——”一聲長鳴再度響徹九天。

恍惚間。

眾人眼前似浮現了一道綠柳堤，看到了一只不甘天命束縛的水鴨，盤旋在波濤奔涌的江河上。看到它不顧一切，俯身沖向下方的一道身影。

看到它不顧一切，燃起生命最后的火焰，沖向敵人。

“什么！”

在場無數人齊齊心頭震顫。

侯元兮剛要抬起的仙劍，也不由頓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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