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將人抱在懷里的時候，李臨卻有些睡不著，先前他便在想，他折騰一番將她帶過來，除了累得她跟著勞累奔波之外有什么意義。

可是此時將她抱在懷里，盡管她還嫌熱，不大愿意讓他抱，可是他總覺得心里踏實圓滿了許多。

世人曾說‘美人關，溫柔鄉，英雄冢’，他以前是不大認同的，覺得世間的女子，便是生得好看，可待年歲老去，不過也是紅顏枯骨。

可是這會兒他倒是想將她團成小小一個，可以揣在懷里，走到哪都能帶到哪。

次日清晨吃早食的時候，他便同她說，讓她歇一日，明日再出發，順道將被褥衣裳洗一洗了，這么長時間在路上，路上清洗的時候實在是有諸多的不便，眼下天氣好，剛好洗一洗晾曬。

待與她商量好了行程，他便去了正院查看趙明凈的功課，他離開之前也給趙明凈安排了功課的，讀一些書冊，然后根據路上的事情寫一些他的見聞和理解。

待考完他書中的內容，又細問了他路上發生的事情和感想，也不做什么評價，又給他安排了兩本書，讓他得空再看。

雖然個人體驗很重要，但是書同樣也是要多看一些的。

“先生。”趙明凈猶豫了良久，然后問他，“學生有個道理不是很明白。”

“說來聽聽。”

“先前先生要與徐先生先行去往西魏，學生想與二位同行，徐先生說人總是一路往前走的，優秀的人總是和優秀的人在一起，但凡你落后了就會被拋在后頭，有時候也別怪旁人留下你先走，只是因為你沒有本事跟上。”

李臨點頭：“確實是這個道理的，若你是農家山村里的普通人，小時候你同村里的同齡人玩在一起，你們可能是感情很好的人。”

“可若是你開始長大，開始去私塾書院讀書，若是他不能，二人的距離將會拉開，你將會在書院遇見更多與你志同道合的人，他們將會是你的同窗，你的好友。”

“隨著年紀的增長，你也將會越來越優秀，身邊相處的朋友也會越來越優秀，他們將會與你一路同行，而那些昔日的友人，因著與你不是一路人了，早早地落在了后面。”

趙明凈點了點頭，這個道理他是明白的，只是有一點，他實在是有些困惑：“可是先生，夫妻之間，也是如此嗎？”

李臨頓了一下，抬眼看向他。

趙明凈接著道：“先生先行了一步，師娘走得慢，先生又折返來接師娘，似乎與這個道理有些不同。”

夫妻，趙明凈見得多了，可是少有見到這樣的，若是換做別的夫妻，你走得慢一些你就慢慢走，最多是派個人來接一下，親自來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還隔那么遠，騎馬也需得好幾日的時間，一路奔波勞累不可言說。

“自然是不一樣的。”李臨道，“夫妻一體，怎么可能與旁人是一個道理的，我不知道旁的夫妻是怎樣的，可是于我看來，夫妻本是一體，不會有誰將誰拋下，也不會有什么大難臨頭各自飛。”

“自我娶了她那日起，我便曉得她將會是我一生的責任，我可以分享給她我的榮譽地位財富，甚至并不打算對她有什么要求，覺得她想如何便如何，自己覺得高興就好。”

“若是就這夫妻兩人來說，人生這一路，她或許會走得慢一些，但我為男子，為丈夫，總是會等她的，或是依著她的速度，陪著她一起走。”

“若是實在是嫌她走得太慢了，我有一段路走得快一些，但是總會回來接她的，再或者是，她覺得累了，我總會背著她一起走。”

既然做了夫妻，自當是風雨同舟，不離不棄。

李臨到底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人，或許他有些想法與旁人不同，但是卻也有些大男子主義，覺得他是男子，既然娶了妻子，妻子便是他一輩子的責任。

他不會要求妻子去為他改變什么，有些事情，她自己愿意去做，他很高興，若是不愿意，他也沒什么想法，自己去做就是了。

他不會覺得在夫妻之間他付出的更多，要求平等，要求她與他并肩，說什么夫妻共同努力，他愿為大樹，為她遮風避雨，為她擋去外面的風風雨雨。

當然，像是蘇莞先前說什么男女平等，他也同樣無法感同身受。

趙明凈仍舊不是很明白這樣的夫妻，他所知的夫妻一個是皇宮之中的三宮六院，一個是權貴高門的妻妾成群，最多的，便是給予一些敬重罷了。

像是這一對，實在是少見。

權勢富貴在手，天下美人任由他挑選，便是作為侍妾，也多的是人愿意，可是偏生他只愿守著妻子一人，就算是她也沒有那么賢惠賢良。

趙明凈想不明白自己娶了妻子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的，若是他真的坐上了那個位置，或許會和很多皇帝一樣為了平衡朝堂，三宮六院。

李臨見他沉思，大約也明白了他想什么，于是便道：“若是平衡朝堂，備置后宮自然是最為快速而無需花費多少力氣的法子，但是往往也是弱者的妥協之計。”

“一個人若是連娶什么樣的女子都不能自主，他的一生也不過是被命運提攜的傀儡。”

“你如今在我身邊學習，也敬我一聲先生，我望你能成長成一個有作為的人，朝堂平衡朝臣敬你，四海升平百姓安居，而你，也能自主自己的人生，至少娶什么姑娘，要不要娶，能自己做主。”

趙明凈沉默良久，許久之后，他才道：“先生，學生記下了。”

李臨見他在認真思考，點了點頭，也便不打擾他了，轉身去了后面的院子，正好看見蘇莞穿著一身青色的窄袖齊腰襦裙，挽著袖子蹲在一個木盆邊上洗衣裳。

小桑在另一個木盆里搓洗被子，謝思安提著桶在井里打水抬過來，然后也在一旁蹲下來一起洗，三人一邊洗著一邊說話，也不知道說到了什么高興的地方，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他挽了挽袖子，然后在她身邊頓了下來，陪同她一起搓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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