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一起吃飯少不了喝酒，楊元當著外人面稱呼歸閑靜為歸先生。

歸海波看了楊元一眼，明白他的意思，這樣妹妹坐在這顯得沒那么突兀。

他熱情地招呼袁將軍和馬千戶吃菜，而楊元又是先給歸閑靜夾菜。

雖然之前他也會這樣，歸閑靜覺得不好意思小聲說了一句：“你吃你的我自己來。”

這樣子讓別人看的，更加覺得兩人的關系不一般，馬千戶眼睛都轉了轉。

袁將軍看著楊元格外不舒服，他這輩子除了給自己的養母夾過菜，沒給別人夾過菜。如果讓他如此，他好像……不知道該怎么做。

他和妻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都是由下人給他們夾菜，妻子給他沒夾過，頂多是說這道菜不錯，你嘗嘗，他呢，會夾一筷子以示尊重。

歸海波先給袁將軍夾一塊排骨，又給馬千戶夾了塊排骨，道：“嘗嘗這個，我妹子做得最拿手，還有紅燒肉，油而不膩。這個爆炒羊肉也做得好，我們家人都愛吃羊肉。”

他沒說我妹愛吃羊肉。

飯桌上少不了酒，他給妹子倒的茶水，雖然妹子能喝點酒，但他不想在一幫男人面前讓妹子喝。

吃飯喝酒說話，馬千戶一直觀察袁將軍，終于知道為何歸千戶和袁將軍的關系了。

原來他想當歸千戶的妹夫，難怪一直不肯續弦，夫人之前把娘家侄女接過來，也沒能當上袁將軍的姑母。

袁將軍認識歸家幾十年了，里面有曲折。

袁將軍哪管馬千戶觀察他，他眼神一直瞄向丑八怪。

對，他現在就覺得楊元奇丑無比，閑靜妹子都不讓他加菜了，他可好，他挑魚刺。

閑靜是小孩子嗎？不會吃魚嗎？還用得著他挑魚刺？

還有那個歸海波，平時怎么沒見到他如此啰嗦，不停地給他夾菜，他沒手嗎？

袁將軍也沒注意自己跟前盤子里菜，夾了一筷子放進嘴里，見楊元看著他眉頭挑起，歸海波，還說了句小心。

說晚了，他被魚刺扎著了。

歸海波站起來掰開袁將軍的嘴，“你怎么不小心點，吃菜都不看著的呢，我看看刺在哪。”

袁將軍恨不得一腳把他踹飛，你夾啥不好？你夾塊魚給我，幸好他是放進嘴里一口咬下，魚刺在舌頭上，沒在喉嚨。

歸海波手伸進去把魚刺拿出來，坐下說道：“我以前被魚刺卡過，我妹子讓我張大嘴對著太陽，挑半天，從那以后我就不愛吃魚。”

袁將軍斜他一眼，你不愛吃你夾給我？

歸閑靜見袁將軍的臉紅了白，白了紅，她低頭，為袁將軍感到難堪，堂堂一個大將軍，吃個飯被魚刺扎了，二哥的手還在他嘴里摳啊摳。

她再看馬千戶，頭都快埋在碗里，見證了頂頭上司的出丑模樣。

歸海波坐下拍拍手，也不用濕手帕擦手，拿了一個豬蹄啃，“我就知道今天有豬蹄，我最啃豬蹄。”

馬千戶心想，只要有骨頭的你都愛啃，脆骨都咬得嘎嘣嘎嘣脆。

歸閑靜做豬蹄確實是為二哥做的，剛才在廚房的時候，沈祝二位姨娘拔豬蹄上的毛很熟練，一看平時沒少給二哥做。

一般請客豬蹄這個東西不會上桌，客人也不會吃，因為啃起來形象不雅觀。

所以只有歸海波一個人歪頭歪脖子在那啃，邊啃邊說：“別都看著我呀，你們吃。”

馬千戶低著頭伸筷子，夾了個菜往嘴里一放，嚼了兩下，喲，我的娘呀，是干辣椒，好辣！

但也不敢吐出來，皺著眉，吃了，端茶，沒茶，端酒喝了一小口，更辣。

而楊元這會，就拿以前老侯爺說他風輕云淡似的不緊不慢，自己吃得少給歸閑靜把魚刺除了，用筷子都能把排骨上的肉弄下來。

袁將軍被魚刺扎了之后，就沒再吃，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酒，看著楊元心里想，這是服侍過多少人才練就的手藝？

閑靜妹妹不要被這個丑八怪給騙了。

他端起酒杯，對著楊元說道：“我敬楊太醫一杯，感謝你來到遼東，解我遼東病患。”

楊元端起酒杯說道：“不用客氣，醫者仁心，這是在下應該做的。”

歸閑靜看了楊元一眼，第一次聽到他說在下，而不是草民。

不過現在被封為圣手是可以不用說草民了。

袁將軍看到歸閑靜看向楊元，心里更酸，這是怕自己會對楊元做什么？

你倆還沒澄清就如此，不是襄王府插一腳，這個被護著的人應該是我。

歸海波啃完一個豬蹄，才拿起桌上的濕手帕擦了擦手說道：“都是自己人，別謝來謝去的，袁將軍，軍營里就你沒讓楊太醫號過脈，趁這會有空把把脈。”

他說話向來是話沒完行動開始，把兩人的手摁一塊，這兩人一左一右坐在他旁邊。

袁將軍下意識地想抽手，楊元已經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腕，就這么一下手回來說道：“袁將軍身強體壯，該娶媳婦了。”

馬千戶又是低頭，不由自主地伸手拿了個排豬蹄啃起來。等反應過來沒用筷子時悄悄抬頭，發現誰也不注意他，趕緊低頭啃豬蹄。

其實他也挺喜歡啃豬蹄，就是從來沒在別人家飯桌上啃過。

還別說，味道不錯。

歸海波先是睜大眼，然后撲哧一聲笑了，端酒杯自己干了，道：“喝了酒把脈不算，酒壯人膽嘛，明天，明天不喝酒再號脈。”

歸閑靜想起楊元給衛若楠兒子把脈時說的那句話，她也不敢看袁將軍的臉。

袁將軍臉上并無難堪或者惱怒神色，他說道：“我已有一兒一女……”

意思別人都知道，娶不起親無所謂。

袁將軍的眼神看向楊元，沒說的話是，你不是比我更應該娶親嗎？

這是要當著外人面逼楊元說什么。

歸海波一瞅這模樣，趕緊岔話說道：“干我們這個的沒媳婦省心，你看我有媳婦，我就把她送回京城，自己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沒人管我，我自在。”

楊元笑了一下說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我記得你們漢人還有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微笑看向袁將軍，眼神里流露：我孤單但我不湊合，你要是為了閑靜一輩子沒娶，我敬你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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