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宴繼續往下說。
“首先,本案有三個不合理的地方。”
“第一,劉強如果要殺馬大嬸一家人,他為什么偏挑這一天。這一天,因為孩子過生辰,他的女兒女婿都在家里,對比其他日子,這天絕不是好時機。”
王縣令皺眉道:“怒上心頭,還問時間?”
寧宴微微頷首,“大人這樣講,也說得過去。”
門外議論的聲音也摻雜進來,有人小聲道:“確實,報復殺人氣頭上哪想得到挑時間。”
“不過,”寧宴話鋒卻是一轉,“不挑時間,多數是沖動殺人。可這個縱火案,兇手做的事可不少,按照他做的事,非但不是沖動殺人,還是個蓄謀已久的。”
“所以,什么情況都有特例,要結合案子本身來分析。”
門外,大家都開始點頭。
“這是第一個不合常理的。那么第二個就是,兇手做的事太多了。他用了下迷藥、抱稻草,潑桐油,三個步驟作案。”
“他既然怒氣沖沖想要殺人,恨到極點,那么迷藥迷暈后,為什么不直接用刀殺人?”
王縣令皺了皺眉頭。
秦三道:“這就要問劉強了。”
殺人的手法,當然是兇手決定的,他愿意多此一舉,外人又怎么會知道。
還真當疑點來分析反駁?
“這是第二。”寧宴也沒搭理秦三,繼續說,“第三,劉強既神不知鬼不覺花了大價錢買了桐油,為什么抱自己家里稻草?”
“我當他光明磊落,明著放火。可他一開始并不認罪,所以,他用自己家稻草,是怕衙門查不到他,故意給出線索嗎?”
陳師爺用筆沾了沾墨,看向寧宴,“寧姑娘好口才。但他認罪了。”
“他怎么認罪的,在這里我不便指責,多言什么,但衙門里的人應該心知肚明。”
寧宴指了指地上爛泥一樣的劉強。
衙門里的眾人臉色皆是變了。
“以上,三點都是疑點。這三個疑點,足以推翻劉強是兇手的定論。”
王縣令靠在了椅子上,翻了翻面前的卷宗,揚眉看著她。
沒說話。
“既然推翻了劉強,那么我們先暫時假設,劉強不是兇手,再來看這個案子。”
喬路不想聽了,拂袖坐后堂去了,不過依舊能聽得到。
“兇手以上多做的幾件事,非常迷惑。所以,翻過來想,這個兇手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門口有個老伯問道:“是什么?”
寧宴回頭看著老伯,含笑道:“掩飾。就跟舊墻上膩子,一層一層……他掩飾什么呢?我當時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原本鬧哄哄的門外,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聽寧宴分析案件。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在公堂上,這么條理清晰,層層盤剝一個案子。
說的人抑揚頓挫,聽得人聚精會神。
“想來想去,我決定去一趟義莊,從尸體上找線索。”寧宴道,“但去了義莊后,不知是兇手心虛,還是過于急迫,他居然將五具尸體偷走了。”
百姓都還沒聽過這個事,此刻知道,一起發出唏噓聲。
“偷尸體?這尸體上有什么?莫不是揣著兇手的腰牌?”門外老伯道。
寧宴淺笑,繼續說。
“好在我們根據線索,用了一夜的時間,在山里找到了五具尸體。”
“我更加確信尸體上,一定有揭露兇手的秘密。”
“于是我仔細驗了尸。”寧宴省去了解剖的事,正要繼續說話,余光一掃,居然看到了站在人群外,背著手神態輕松的蔡智恒。
蔡智恒沖著她點了點頭,一派自在。
寧宴收回了目光,看向徐春花,“馬大嬸的右手的小拇指是不是沒有?”
“是,是的。”徐春花解釋道,“我娘年輕時跟著我爹跑船,被夾斷了。”
寧宴頷首,舉著自己驗尸的尸格,“驚奇的是,五具尸體,兩具女尸,左右手的手指全部都是完整的。”
“啊,什么意思?”人群一下子像油鍋一樣炸開來。
“能是什么意思,她是在說尸體不是馬大嬸。”
“這,這怎么可能?”
大家又驚又奇,唏噓不已。
秦三臉色也是大變,這個事他不知道。
心里轉過,他忽然聯想到寧宴摻和楊員外夫妻被害案的原因,難道……
怎么會?
他迅速去了后衙,翻了楊員外被害案的卷宗,又搖了搖頭,“二十三的早上,楊員外夫妻分明還在別院,時間對不上。”
他放了心,又回了衙堂。
寧宴依舊在繼續說,“……意思就是,馬大嬸夫妻失蹤了,而兇手則將另外兩具尸體,代替了馬大嬸夫妻,被燒死。”
“那、那我爹娘呢?”徐春花問道。
劉慶聽著也驚奇,他著實沒有想到,請興隆鏢局幫劉強洗脫嫌疑,卻見識到了寧宴這一番推演。
“不急,待我慢慢說。”
寧宴繼續。
“這兩具無名無姓的尸體,沒了五官沒了特征,無從查起。于是我只能回到偷尸人留下來的線索。”
“義莊和埋尸附近,留下了馬蹄印。”
方才那位接著話的老伯哎呀一聲,拍手道:“妙啊,子寧縣有馬的人家沒幾個。”
“對對,這下好查了。兇手聰明反被聰明誤。”
寧宴聽著,隔空和蔡智恒又對視了一眼。
“子寧縣有馬的人家。一共十七戶,有九戶家里沒有四到五十歲的老人。”
“剩下的八戶都有。”
“而八戶里,只有一戶人家的老人不在家中,出了遠門。”
王縣令皺眉,喬路蹭一下從里面跑出來。
不知道是誰喊道。
“不會是楊員外吧?”
寧宴點頭,“沒錯,就是楊員外!”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