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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頭循聲望去,漆黑的林間,只能隱約看見一道黑漆漆的身影窩在樹杈的枝窩處。
秦顧懸著一條腿,沖我擺了擺手,隨即便從樹上跳了下來。
我一臉訝然,“你怎么跟來了?”
秦顧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抖著腿,懶洋洋道:“歲和妹妹這話說的,好像顧哥哥不該來跟來似的。”
“是不該跟來。”
我沒心情跟秦顧閑聊。
且見到秦顧便想起秦昊蒼,想起秦昊蒼,我就更擔心魏馳。
心情煩躁,多一眼都不想瞧。
我撿起地上的劍,交還給玄掣,轉身便上了馬車。
秦顧欲要跟上,卻被長生公公和玄掣攔在了外面。
馬車外,秦顧罵罵咧咧。
“一個個的,都他媽的沒良心。”
“沒本太子你們能順利逃出北臻,竟然還攔我?”
“趕緊讓開,別逼本太子動手!”
我剛想掀起車簾讓秦顧閉嘴,車外便傳來了趙書亦溫潤親和的聲音。
“秦太子,跟著我等趕了一天的路,想來已是疲憊萬分。”
“既然歲和公主此時心情不佳,不如暫且先讓她靜一靜,而秦太子也早些歇下,有話待明日再談如何?”
秦顧也不是胡攪蠻纏不講道理的人,趙書亦在外面哄勸了他幾句后,他便也消停了下來。
馬車內,從木槿和流蘇口中,我了解到了昏睡后的事情。
昨日,北臻官兵圍堵鎮口時,恰好秦顧帶著他的手下及時趕來。
秦顧命耗子帶著人,與魏馳的手下聯合,一同拖住了北臻的官兵,為我們這兩輛馬車和護送我出關的少量人馬,爭取了逃離的機會和時間。
而秦顧也趁機跳上了我們的馬車,借著對周邊地形的了解,帶著我們抄小道,避開了北臻官兵的追捕,趕到了藏龍關附近,藏匿于深山野林之中。
之后,虛顏給我們所有人易容喬裝,并于今日晨間,順利通過藏龍關,向著東魏馬不停蹄地趕了一整日的路。
護送我們到藏龍關的那匹人馬,也在關內自行散去,帶著虛顏,去尋找魏馳等人的下落。
至于玄掣和長生公公,則是魏馳留下來專門保護我的。
我坐在馬車上,看著明滅閃爍的燭火,徹夜未眠。
我想回去救魏馳。
可就這幾個人,如何攻進藏龍關,就算有幸混進去了,又要去哪里尋魏馳?
我心亂如麻,腦子里也混沌一片。
次日,雀飛鶯啼,晨曦透過剛剛枝椏斜射進林間。
我尋來趙書亦,與他商量救魏馳的事。
趙書亦卻仍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溫和樣子,語氣輕緩地勸我道:“太子殿下既然舍身讓公主殿下活著離開北臻,公主殿下便該受了他這份情意和苦心。”
“且虛顏已經留在北臻境內,只要太子殿下能擺脫北臻官兵的追捕,盡快尋到虛顏,想必也會很快能脫身回到東魏。”
“太子殿下極少做沒把握的事,公主殿下只管回到東魏好生等他便是。”
長生公公也在旁邊規勸我。
“趙大公子所言在理。”
“縱使咱家也惦記著太子殿下的安危,可若公主殿下現在殺回去,能不能成事不說,豈不是浪費了太子殿下的一片苦心。”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苦口婆心地勸了我大半晌。
我暫時妥協了。
接受魏馳這次為我著想的心意,乖乖回去,好好等他。
若魏馳回不來,我就獨自去北臻,殺了秦昊蒼,替他報仇。
而且,我得先趕回南晉。
那個親手將我往火坑里推,間接讓魏馳身陷險境的人,還逍遙自在,享受著皇權帶給他的無上尊榮,我這顆睚眥必報的心,怎么能靜下心來,好好等魏馳?
還有我肚子里的孩子,雖是意外而得,卻也是我和魏馳的骨肉。
這些賬,我得跟我的好皇兄,好好地算一算才行。
更何況,于世回到南晉,知曉我被皇兄賜婚給秦昊蒼的事,還不知要鬧出什么亂子來。
皇兄本就忌憚武將,于世若是做出什么沖動舉止,豈不正中皇兄下懷。
南晉,是我的。
以后,也只有我說的算。
到了東魏邊陲關城,等了兩日,仍未收到魏馳那邊的消息。
魏馳是死是活,全然不知。
而于世回到南晉后,又是何等處境,亦是未知。
一個至愛,一個至親,魏馳和于世這兩頭,我總得顧上一個才是。
與其每日在這里煎熬干等,我心里暗暗下了決定。
獨自回南晉。
雖說長生公公和玄掣受魏馳之令,誓死要追隨保護我,可回到南晉會后會是何種情況,連我自己都無法預知,更不想將不相關的人白白牽扯進來。
長生公公和玄掣都是魏馳的心腹,就算我真的有什么事,等他活著回來,也好有親近之人能繼續陪著他走接下來的路。
決定離開的前一晚,我在長生公公和玄掣喝的茶水里,偷偷下了迷藥。
待他們熟睡后,給趙書亦和長生公公留了書信后,我便頂著夜色,騎馬離開了東魏的關城。
可是騎了沒多久,身后便有馬蹄聲緊追上來。
借著月光,我警惕地回頭望去,竟是秦顧那個難纏的家伙又跟來了。
“駕!”
我用力揮鞭,抽得馬跑得又快了一些。
然而身后的馬蹄聲也跟著變快,卻漸行漸近。
就這么他追我跑,連續跑了幾里地后,身后馬蹄聲消失,秦顧被我甩掉了。
又騎馬趕了一段路,卻在一個岔路口處,被秦顧截了個正著。
皎皎月光下,秦顧穿著那身文武袍,坐在馬背上,跟著馬兒踱來踱去。
銀白色的月光好像一層薄薄的紗披在他身上似的,柔和了他的那身張揚和狂放。
秦顧沖我揮了揮馬鞭,騎著馬朝我緩緩迎了上來。
都追了我這么遠,我也懶得再像賽馬似的,跟他較著勁地策馬奔騰了。
月下,被月光朦朧的那張臉噙著得意的笑。
“歲和妹妹,真是沒良心。”
“顧哥哥為了救你,知道費了多少心思和氣力?招呼都不打,拍拍馬屁股就走人。”
“好歹也是上趕子來給你當面首,但歲和妹妹多少也憐香惜玉下,行嗎?”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他:“你是如何知道我要走的?”
“本來不知道。但,無奈夜里念著歲和妹妹,便每晚在營帳外遠遠地守著,等你帳內的燈何時熄了,我再何時回去睡覺。”
秦顧唇角勾起的笑意邪氣又恣意。
“看看,老天爺他媽的都被我感動得看不下去了,讓我今夜撞見你出逃,不然明早起來發現你跑了,我他媽的哭都不知道找誰哭去。”
月色下,馬背上,我們并排同行。
我漠聲道:“我喜歡魏馳。”
秦顧卻回來我一句:“他生死未定,老子還有機會。”
我又好心勸秦顧回去。
“我回南晉處理個人恩怨,你跟著我,貪不上什么好事,還是快點回你的北臻,好好當太子吧。”
“沒有你在......”
秦顧默了默,情緒低落道:“那洛安城,沒勁得很。”
“秦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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