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沛河扭動著往前一撲,卻被捆著手腳跌落在地,扭動如地龍地艱難翻身看向上方逆光中看不清面容神情的蘇念惜。
顫聲道:“蘇浩然說,只要我能退了你跟我的婚約,梁王就能幫我進禮部!我,我一時鬼迷心竅,念惜,我真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啊!”
沒說完,被忍不住的夏蓮又‘啪啪啪’幾個大耳刮子扇下去,直打得他頭昏腦漲嘴角流血。
夏蓮才滿臉怒容地轉過身來,咬牙道:“他居然拿郡主去換前程,還覬覦國公爺留給郡主的家產!郡主,讓奴婢殺了他!”
宋沛河一抖,拱著身子又嚷道:“不止這些!還有蘇浩然!也是因為梁王說,能替他在禁軍謀個職位,只要他想法子將你送去梁王手里!他才來我這兒做說客的!真的!念惜,我沒騙你!”
生怕夏蓮真的殺他,他扯著嗓子繼續喊:“我全都說了!念惜!那梁王府的賞蓮宴,就是給你做的局!蘇浩然說了,讓你在賞蓮宴上失身給梁王,我再借機與蘇秀清去逼你退婚!到時候你便不能不應!只怕還會覺得已沒了清白,對我愧疚,要彌補我!說不準不止國公府的財產,連你庫房里你阿娘給你留的嫁妝也能分給宋家一些!”
“畜生!”夏蓮氣急,攥著短刀怒不可遏地看向宋沛河。
宋沛河往后一縮,“都是蘇浩然的主意!別殺我!別殺我!”
蘇念惜笑著拉了一把夏蓮,“殺了他固然解氣,卻麻煩一堆,我有好事兒安排他。”
抬眼卻見通紅的眼睛,笑意驟斂,她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輕聲道;“別難過,我這不好好的么。”
這一世,她終于明白前世那場算計的真正緣由了。
一個下流的色胚,一句隨心所欲的‘看上’,這群人,便巴不得將她剝干凈了送到他的床上隨他享用!
宋沛河口口聲聲都是蘇浩然的主意。可宋家難道就沒打著同樣的謀算?
不然,為何他一個清流世家的貴公子,秋闈在即前程大好的世家子,為何要抱著這聲名狼藉的婚約不放,還刻意到這個他從前從未看起過的未婚妻面前曲意討好,還說要帶她去梁王府散心?
上一世,她以為落入沈默凌手里已是絕望深淵,直到如今才知曉,原來只要有這一群豺狼惡狗在,她無論走到何處,都會有他們準備好的地獄在等著她!
她曾在爹娘離世后,將他們視作唯一的親人。可他們卻只將她當作那換取權利富貴的貨物,肆意踐踏。她敬愛滿心的未婚夫,只以為自己一生的托付,卻覬覦她的家產,將她做玩物,送出去換自己的前程!
沈默凌說得沒錯,這眾生啊,就是這般丑陋自私欲壑難填。
她上一世,怎么就蠢成那樣呢?
“郡主……”
夏蓮握住她的手指,陡然發現這酷熱的天氣里,蘇念惜的手指竟冰冷得沒有一絲熱氣!
頓時明白,她并沒有眼前表現的這般不在意。
當即心下又恨又惱更心酸憐疼,“郡主,別怕,奴婢即便是死,也絕不能讓他們這般害您!”
方叔也站了起來,認認真真地看著她。
這一刻,自打重生來,一直以笑意遮掩傷痕的蘇念惜,忽而便酸了鼻頭。
可淚意瀲滟,她卻再次笑開,用折扇完全遮住了臉,笑道:“哎呀,什么死不死的,先前還說忌諱,如今自個兒倒是說上了。”
夏蓮聽到那嬌聲后隱隱的澀意,攥了攥刀柄,瞧著那遮住面容的梨花扇面,問:“郡主,眼下即已知曉這些人的打算,您準備如何應對?”
蘇念惜眨了眨眼,等那淚意自眼眶內干涸以后,才緩緩放下折扇,看了眼地上瑟瑟發抖的宋沛河,道:“自然都有他們的好去處。”
大房,為了利益,惡毒算計。宋沛河,自私自利,推波助瀾。
這一回,他們還想跟她這個惡鬼借前程?
好啊!那她就再助他們掙一把這萬劫不復的好青云吧!
將折扇一點點收起,笑道:“宋沛河,升道坊的玉真觀里那個相好的,我記得……叫云辰子?”
宋沛河勃然色變,“你!你如何知曉……啊!”
被方叔直接打在后脖頸,徹底暈了過去!
蘇念惜看著這衣冠禽獸,前世,裝的一派文雅之氣,內里卻不知多少齷齪骯臟,不敢光明正大地狎妓玩樂,便去那升道坊里一間表面是世外實則是暗窯的道觀里尋歡作樂。
沈默凌為了讓她看清宋沛河到底是怎樣的人,故意帶她去親眼目睹!
想到前世見到宋沛河在那一群衣冠不整的假道姑里放浪形骸的模樣,她又開始惡心。
擺了擺手。
方叔便拎著人轉身離去。
這一去,迎接宋沛河的,便是萬劫不復的生不如死。
蘇念惜看著他垂下來的那只手,從前執筆寫畫摘花簪鬢,往后,就只能落在泥濘里不斷掙扎了。
冷冷一笑,搖著折扇,轉過身,朝另一頭緩步走去。
夏蓮扶住她,問:“郡主,現下回府?”
“嗯。”
蘇念惜靠著她,嬌聲懶怠,“找個乞兒,去京兆府報案吧!”
“報案?”夏蓮一怔。
蘇念惜笑了笑,撥開攔路的一棵梨木樹枝,“就報,升道坊玉真觀,拐買少女,逼良為娼,是個無惡不作之處。那宋家二公子,因著在里頭玩了幾日沒有銀子支付嫖資,就被玉真觀的人打了一頓,扣在觀內了。請府衙的官差們趕緊去救人。”
夏蓮眼眶一瞪,原本暗沉的面容瞬間熠熠生輝!
——有宋沛河做引子,受案的衙門想不管都不行!玉真觀那個暗窯,就會被揭穿!那個被拖回去的少女有救了!
原來郡主早存了救人的心思!是她自己狹隘自私,誤以為郡主自保不及,并不會去管那女孩兒!
她心下又是懊惱又是慚愧,用力點頭,“好!奴婢這就去安排!”
蘇念惜看她滿是激動的神情,彎了彎唇,越過那棵搖搖晃晃的梨枝。
一枚樹葉幽幽落下。
被炙熱的日頭曬得卷曲干枯,終是沒了從前的葳蕤之姿。
那道娉婷身影走遠,再不曾回首看這,不堪過路。
而此時的宋府外書房中。
宋康一臉鐵青地站在那里,指著正妻宋劉氏,“我有沒有說過,讓你今日陪著他去!你偏看不起她蘇念惜商戶出身不肯去!”
宋劉氏是個軟性子,只垂著眼哭,小聲辯解,“是二郎說那商戶之女心悅于她,不過是氣著了,他自有法子將人哄回來,我才沒去的。再說了,一個下賤出身的東西,有何必要還要我低頭……”
宋康氣急,“你這蠢婦,再下賤那也是圣人親封的平安郡主!是我宋家的兒媳!你這么說,莫不是要對圣人的旨意不滿么!”
宋劉氏臉一白,“我沒那個意思……”
宋康不愿再理會她,又問旁邊的下人,“那瑞彩堂到底如何說的!”
下人搖頭,“瑞彩堂的掌柜說今日不曾見過二郎君去過店里……”
“老爺!老爺!”
一個管事忽然沖到了門口,神色慌張地朝里頭道:“找到二郎了!”
宋劉氏一喜,站了起來,“人呢?”
宋康看著這老仆從的神色卻覺得不對,還不等詢問。
那管事的已說道:“人在京兆府大牢里!”
宋劉氏眼眶一瞪,登時就慌了,下意識看向宋康,“這,這怎么……”
“怎么回事!”宋康大步走到門口。
管事的渾身都在抖,看了眼宋康似乎不知怎么開口,咽了咽嗓子,終于鼓足勇氣顫巍巍說道。
“京兆府接到報案,說升道坊有間玉真觀,打著修道問仙的名義,實則行的暗娼私窯的生意。咱家,咱家二郎,因著去,去玩了幾回,被騙了許多銀子,如今付不出,被那里頭的人打了,還扣在觀內。巡城的武侯不敢輕視,前去探查,結果……就真的找到了二郎,還有好些嫖客。”
眼見宋康目瞪口呆,掌柜的一咬牙,索性一口氣說道:“有嫖客指認,說二郎就是那兒的常客!二郎就連同那些人,被一起關在京兆府衙內了。”
宋劉氏悶哼一聲,直接倒了下去!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