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這番話,即便是馬云章也無法反駁,陸云景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不過是多帶上一個人而已。
一行人上馬急行,即便樹林不密,卻也大大阻礙隊伍行進。
徹底離開那片黑色土壤的覆蓋地,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后,可見其覆蓋面積之廣。
秦月不禁疑惑,這當真是人力所布置?
要布置如此大范圍的銹蟲巢穴,恐怕需要動用不少人力物力,不可能悄無聲息,至今無人發現端倪才對。
可若是不是人為,秦月是萬萬不信的。
馬云章策馬而行,轉頭問秦月:“夫人的解藥可研制出來了?”
秦月看也不看他一眼,說道:“你在馬背上能吃飯,那你在馬背上能科舉嗎?”
說完,便輕輕抖了抖韁繩,讓馬匹加快速度,遠離這個煩人的謀士。
馬云章面色沉了沉,一而再再而三被秦月撅回來,他也是有脾氣的,不過他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如何罷了。
這下就算是眼睛再瞎的人,也能感覺出二人之間不和諧的氣氛。
如同秦月所料,還未到水源地,戰馬先后出現不適。
馬云章蹙眉,“當真發作的這么快嗎?還是說因為我們帶著病原?”
病原自然指的是那村民,而執意帶上村民的卻是秦月。
這是要讓秦月被這口黑鍋?
秦月輕笑一聲,眼中也染上笑意,卻帶著嘲諷。
“村民一直走在隊伍最前方,若是病原,后方的戰馬又是如何感染的?”
馬元章自然回答不出,淡淡一笑,“夫人多想了,馬某不過是猜測一下,若是讓夫人不快,還請見諒則個。”
他拉扯一下,便給人一種秦月大題小做,故意難為他的錯覺。
秦月笑容不變,“不愧是馬謀士,腦子好使不好使先不說,這嘴是當真厲害。”
“夫人謬贊。”
陸云景打斷二人的唇槍舌戰,蹙眉說道:“都什么時候了還吵嚷,眼下可有解決的辦法?”
他看向秦月。
秦月說道:“先扎營吧,戰馬需要休息,將士們也需要休息。”
走動會加快血液循環,本身銹蟲對動物的傷害會很大,若是不停下,會加快戰馬死亡的速度。
安營扎寨,這一會功夫,已經開始有戰馬痛苦嘶鳴。
秦月在一個單獨的帳篷當中一直未出,馬云章倒也沒有再趁機說什么,大概文士體弱,加速趕路的情況下,他露出疲憊之色。
別說一個文士,就是大多數將士如此趕路的情況下都會感到疲憊。
蕭狼冷眸掃他一眼,這人一路同秦娘子對著干,他都看在眼里。
若非仗著九爺對他的寵信,他敢如此囂張?
夏起淵冷哼一聲,“真想削那狗東西一頓,那張嘴臭得像是抹了粑粑,九爺到底看上他哪了?”
蕭狼不做置喙,九爺和秦娘子的任何決定,他都沒有資格置喙。
他只是看那個馬云章不爽。
直到第一匹戰馬倒下,秦月依舊沒有出來。
這一次遠征并未帶著軍醫,他們是打算速戰速決的。
將士們眼睜睜看著側躺在地上的戰馬胡亂蹬踹著蹄子,馬腦袋仰起又狠狠砸向地面,顯然是痛苦極了。
將士和戰馬都是有感情的,哪里能看著自己的愛馬如此痛苦,當即就要上前安撫,被同伴一把拽回來。
“你看馬肚子!”那人喝道。
眾人一看,面色均是一變。
只見馬肚子開始不規則地鼓動,像是胎動一般,卻比胎動劇烈得多。
“大家往后退!有東西要出來!”
隨著將領的一聲大喝,將士們紛紛避開。
馬肚子翻滾許久,戰馬也跟著痛苦哀嘶許久,有人想上前給戰馬一個痛快,但在馬肚子翻滾越來越距離的情況下,最終沒有人敢上去。
不久之后,戰馬掙扎的幅度逐漸便小,很快便不動了,緊隨而后,眾人看到了讓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馬肚子中像是有一個尖銳的小刀,輕輕割開一個口子,戰馬是灰白色,這一幕便愈加清晰。
此刻眾人并未意識到,那道口子被割開之后,卻是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很快,幾個黑紅色的點從里邊爬出來,若非眾人早有心理準備,怕是根本不會知道那是什么。
黑紅色的點越聚越多,很快匯成一片,像是黑色的汁液一般四處‘流淌’,看得浴血奮戰的將士們渾身汗毛直立。
他們目瞪口呆,他們甚至做好那些古怪的蟲子撲過來撕咬他們的準備。
這一幕并未發生,但是將士們也沒有因此而高興。
因為那些蟲子游走片刻之后,悄無聲息鉆入土中,戰馬的肚子像是泄了氣的氣球,迅速干癟下去。
那塊土地,像是被潑了墨汁,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深。
周圍的一切都靜下來,將士們站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若是那蟲子撲過來撕咬,他們還知道反抗,還知道有所反應,而如今他們該作何反應,又該怎么去抵擋這蟲子?
將領已經將此事稟報給蕭狼,蕭狼前來查看,看到的就是干癟的死馬。
“剛剛為何不來稟報!”蕭狼怒道。
將領跪地謝罪,他當真是看傻了眼,壓根忘了這碼事。
蕭狼讓他事后領罰,便速速離去。
回到主帳的時候,蕭狼還未稟報,便聽說馬云章累倒了。
當真是文弱書生,秦娘子一介女流尚且無事,他倒是先累倒了。
無用之人!
馬云章此事有恙,讓陸云景發起愁來。
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蕭狼將戰馬的事情如實稟報,陸云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待蕭狼離開后,馬云章滿含歉意地說道:“小人不濟,偏生在這個時候倒下,不僅未能給城主解憂,反倒給城主添亂,小人該死!”
陸云景忙說道:“哪里的話,遠征之路艱難險阻,就是將士都有受不住的,更何況是馬先生,你且踏實休息,其余的是不必勞心。”
馬云章眼底盡是感激之色,“能得輔明君,是淺之三生有幸!”
馬云章,字淺之。
陸云景露出欣慰之色,隨即見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讓他有話不妨直說。
馬云章掙扎著爬起半個身子,說道:“淺之有一言相勸城主,城主萬不可將希望寄托于女子身上,夫人才華絕倫不假,但到底受了女子狹隘之心限制,沒有長遠目光,就比如這次,若是肯多帶幾名軍醫,便不會只辛苦夫人一人。”
當初馬云章極力要求帶著軍醫的,但被秦月一票否決,她說只需她一人便可。
陸云景陷入沉思,似乎也認為眼下的局面,的確是這樣。
“三萬多人的隊伍,一萬多匹戰馬,全要仰仗夫人一人,夫人即便是華佗在世,怕也難以為繼,女子體弱,也扛不住如此折騰。”
他將‘全要仰仗夫人一人’幾個字說的重了一些。
自從來到華夏城他便發現,城主非常信任依賴一個女子,這成何體統。
女子只需要操持好后宅便可,何時有資格參與大事?
他正要借此機會提醒陸云景一番,若是讓一個女子掌控住他,甚至掌控大權,那華夏國岌岌可危。
見陸云景愈加沉默,一張俊臉都隱在陰影當中,顯得有些陰霾,顯然是將他的話聽進去了。
馬云章放下心來,疲憊涌上心頭,腦袋也昏沉沉的,最后陸云景何時離開他都不知道。
銹蟲涌入的那塊土地被圈禁起來,任何人不得靠近,并日夜派人看守,一旦有情況要立刻來報。
一直到深夜,已經有十幾匹戰馬因此而亡,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為了不讓愛馬痛苦,將士們都會忍痛給它們一個痛快,而后集中到之前那片區域,統一進行看守。
等待是焦灼的,所有人都在盼著秦娘子快些出來。
只要秦娘子出來,就一定能夠解決眼下的問題,眾人對此深信不疑。
深夜時分,林中只剩下隱約的蟲鳴,秦月清瘦的身影出現在營帳外。
值守的將士一看到她眼睛都亮起來,連忙端著水過來。
秦月一口氣飲下,隨即叫來蕭狼,將五個瓷瓶交給他。
“這個瓷瓶中的藥液給戰馬用,同清水稀釋,十匹戰馬的飲水量滴入一滴即可,切不可多了,這一瓶足夠一萬匹戰馬一次用,每隔一個時辰用一瓶,一共是三瓶。”
將三個瓷瓶給了蕭狼,秦月手心里還有兩個瓷瓶,這次是給將士們用的,同樣是稀釋后讓將士們喝下,分兩次喝下。
“先前你們幾個吃過抗蟲藥,不需要再喝這個藥水了,好了我要去睡一會。”
秦月已經扛不住了。
而就在秦月抬腿要走的時候,一個將士來報。
“稟夫人,城主請您去給馬先生看病!”
蕭狼微微低頭,面色發沉。
那個馬云章,何德何能能夠讓秦娘子去看病!
說對陸云景沒有任何意見是不可能的,蕭狼只是從來不說出來。
難道城主不知道秦娘子連續數個時辰米水未進,只為了給將士們制作解藥嗎?
看著秦娘子現在的樣子,站著好像都能睡著一般,卻要馬不停蹄去給那馬云章看病。
他看向秦月,以秦娘子的性子,怕是會直接拒絕。(愛腐竹ifzzw)(:)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