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

——其實鐘窕他們的處境，此刻比鐘寓他們想象的還要差一點。

陳南衣從昏沉中醒過來，入眼是一片暈眩，根本看不清東西。

她微微動了一下身子，感覺身上有哪一根骨頭斷掉了，那感覺簡直太過難受，她只是動一根手指，渾身都好像要炸了似的。

混沌讓她一時分不清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又遭遇了什么。

只是身為醫者的本能，她能夠感覺到自己已經昏迷了很久。

而且身下躺著的東西并不平整，有很多東西鉻著她，疼痛讓人一點點地清醒。

突然她腦中閃過一絲寒光——鐘窕！

鐘窕怎么樣了？

“鐘......鐘窕，鐘、窕！”

五感恢復了一點點之后，陳南衣開始抬起手在四周摸竄，企圖摸到另外一個人的體溫。

可是沒有。

她的視線終于漸漸明晰過來，發現頭頂是一輪圓月，發著清冷的光，沒有幾顆星子是亮的，但是借此視物不成問題。

陳南衣萬分艱難地坐起來，四周的場景映入眼簾，果然是在一片荒野內。

周圍似乎有一陣流水聲，離得有些遠，不過那泠泠水聲在夜色下還是非常清晰的。

陳南衣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是顯然這渠東境內夠荒涼，她居然沒有被出沒的野獸叼走。

腳上有個很大的刮傷，左臂直接抬不起來了——果然是手骨斷了。

“鐘窕！”

陳南衣大聲疾呼，不過她知道自己大概率得不到回應。

因為昏迷前的一幕幕都傾入腦海，鐘窕根本沒有跟他們一起掉下來。

——對，陳南衣現在所處的是一座懸崖底，她昏迷前，鐘窕拼死將她與沈輕白給擋住，企圖讓他們墜崖逃跑。

可是記憶里的最后一幕，卻是鐘窕被人拿刀架住了脖頸，壓著跪倒的場景！

這些人的目的就是殺了他們，因為他們發現了渠東疫病的秘密。

事情要倒回五六日前——

他們自從在剛入渠東的時候遇到那伙道士跟百姓之后，一路也算順利。

到主城的時候其實也不過五六日前。

不過，鐘窕他們遇險，也是因為早早踏入了主城的城門。

跟鐘寓他們來時其實是差不多的，街道兩邊同樣是草席卷裹的尸體，還有跪在一旁乞討的家人。

鐘窕一行人不疑有他，直接去了郡守府，找的傅守業。

郡守自然才是一個地方的最大問題歸結點，他們要了解疫病的全過程，關鍵還是要找到源頭了解。

接下來他們敲響郡守府的進程跟鐘寓他們的遭遇幾乎一樣。

只不過唯一的不同是，他們身后跟著一幫虎視眈眈的道士。

傅守業有一句話沒有說謊，那就是渠東之內，道士非常多。

一路走過來鐘窕幾乎也弄明白了，渠東的道士相當于這個地方的救贖。

百姓們被沉疴疫病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朝廷也將他們當成狗皮膏藥，每年只是無奈地履行來自朝廷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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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些都救不了百姓，他們的心志已經被磨礪了，千瘡百孔。

最終有那么一個角色——裝神弄鬼的道士。

他們會做法，會哄人，沒準還會忽悠。

百姓在心理防線低下的時候，自然是遇佛信佛，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很容易就相信他們坑蒙拐騙的手法。

而那日他們在路上遇到的那伙人，沒有猜錯的話應當也是被道士忽悠，人死了，他們收取費用作法。

他們發現了道士，所以引起對方的緊張。

但是鐘窕沒有想明白，既然道士在渠東境內到處都是，那那日他們遇到的那些人，為什么要這么緊張？

以為他們是官府，會介入插手管這件事？

不論怎么說，鐘窕覺得在主城，他們能找到一些答案。

敲開郡守門的時候，鐘窕也一樣沒有多少懷疑，因為傅守業看起來確實就是正常的一個郡守模樣，總之就是個正常的小官員，看起來也挺老實。

不過當他們去妙醫堂的時候，陳南衣就已經發現了不對。

正如孫臏所說的，他當時對疫病的癥狀就有所懷疑，覺得像是中毒。

而當陳南衣這種毒醫圣手的后代，更是一接觸那疫病就知道有貓膩。

她跟鐘窕對接了個眼神，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懷疑。

不過鐘窕當時還考慮了一個事——鐘寓。

她們來渠東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追隨鐘寓的步子找他來的，但是一路過來沒有鐘寓的蹤跡，甚至在疫病上看出了貓膩。

鐘窕當下有些猶豫，第一他們帶的人不多，如果要摸透這里面的古怪，需要時間和人力。

另一點，這疫病的貓膩究竟到什么程度，牽連究竟有多少，這些目前都是不清楚的，不管鐘窕承不承認，他們都不能輕舉妄動。

因此那一天，他們還是跟著傅守業返回了郡守府，只是在郡守府更加驚險。

鐘窕的觀察力一直都異于常人，更何況她前世領兵打仗，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

在郡守府的第一夜，他們就已經遭遇了驚險。

起因是陳南衣打翻了一盤醬羊肉。

他們留在郡守府用膳，是跟鐘寓一模一樣的遭遇，不管是伺候的老婦還是小童，都如出一轍。

不過那盤醬羊肉端上桌的時候，陳南衣就敏銳地聞到了一股味道。

——這個味道很陌生，但是又有一點熟，然而她下午剛聞到過。

來自妙醫堂里一個疫病百姓身上的味道。

按道理說，陳南衣也不該聞得到。

因為下午時分去看病人的時候，他們都用被艾草煮過的口巾捂住了口鼻。

不過就非常不巧…陳南衣是狗鼻子。

尤其在藥和毒這方面。

所以當她甄別出那盤羊肉不對的時候，她瞬間就撂了筷子，將羊肉一推而倒！

“陳姐姐這是什么意思？”傅茜茜第一個扔了筷子站起來。

鐘窕眉目一挑：“南衣，有話好好說。”

“你們府里，根本就是有貓膩吧？”陳南衣沖著傅茜茜冷笑：“敢說說你們為什么不吃這羊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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