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顧清韻將他拉起來，他痛得昏昏沉沉，后背火辣辣的，過了好半天，他才張口，語不成調地說道，“我……我爹是威遠大將軍……我姐……是林妃娘娘，你們……你們現在……放了我……饒你們一命！”他有心說得有氣勢些，無奈實在頭暈腦脹，想威脅也沒有氣勢。

何志成一把將人提起來，“找的就是你林家！”

林明生衣領勒住脖子，睜眼就看到眼前是何志成的一張刀疤臉，再一看站在后面的白神醫，

他當年出入過顧府，跟著父親到過雁門關，還曾因為生病，請白神醫看過病。

何志成這個侍衛隊長，白神醫這張鶴發童顏的臉，過了這十來年，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他吃了一驚，脫口叫道，“何志成！你們這些顧家余孽，搶劫貢品，想要造反嗎？”

“余你娘的孽！”何志成一聽他這話，一腳就踹在肚子上，“我家大將軍是朝廷欽封的堂堂正正的定北大將軍！”

林明生挨了一腳，腦子清醒過來，懊悔自己剛才不該沖動說話，正想著如何轉圜。

顧清韻走到他面前，“你說我顧家是余孽？什么余孽？何為余孽？”

“你是顧家人？”林明生這次更嚇了一跳。

顧清韻卻是拔出匕首一刀刺到他腿上，這一刀干脆利落，直接將林明生的腿給刺穿了。

林明生痛得“啊”一下慘叫，他是林家最小的兒子，習了武卻從未上過沙場，從小到大連油皮都沒破過一次，哪里受得這種皮肉之苦，痛極之下，想要撐著后退，可那匕首將他釘在地上，他一動就又痛地慘叫了一聲，立時不敢再移動。

“你再叫，第二刀就割你舌頭！”顧清韻冷冷地說了一句，林明生叫到一半硬生生忍住，痛的額頭冷汗出來。

他眼珠子往四下一看，“你們要什么？饒了我……我爹……我什么都答應你們……”

“什么叫顧家余孽？我顧家犯了何罪？”

“圣上……圣上說顧家急功冒進，丟了雁山，是夏國之罪人！這等大罪，本該全家問罪的，因為顧家都死絕了，圣上法外開恩，不再將罪名公之于眾。”林明生嚇得閉著眼一口氣說了出來。

這些話，在雁門關，林天佑跟底下人講了一遍又一遍，他也跟著聽了好幾遍。

顧清韻冷笑了一聲，“既然沒有公之于眾，那就對不起了，我顧家，又要立于人前了！既然我顧家軍要出山，就借你腦袋祭旗。”

她本想忍著仇恨圖謀以后，但是林明生既然自己撞了過來，那她為何要放過？林天佑也該嘗嘗喪子喪親之痛才對。

“不……饒了我……”林明生一聽祭旗，嚇得尖叫想要求饒，求饒的話說了半句，何志成已經一刀砍了下去。

看著林明生的血噴灑而出，顧明等人不由紅了眼眶，只覺得堵在胸中的仇恨，終于有了宣泄之機。

顧清韻面朝雁門關方向磕了幾個頭，起身時腰背挺直，吩咐一個侍衛將林明生丟到官道邊。

“小姐，下一步我們該如何做？”何志成、顧明等人都圍到了顧清韻邊上。跟著大小姐做事，太痛快了。他們搶了一撥貢品，竟然毫發無損。

顧清韻指指他們搶來的十幾車東西，“顧明，這些，就是我們以后的軍費糧餉了。我們在此兵分兩路，將這些錦緞珍玩和珠寶換到我們帶來的馬車上，你馬上帶人往南走，盡快將這些東西給賣掉，換成錢。”他們將林明生給帶來了，那些官兵此時還被流民纏住手腳，脫困之后，肯定要馬上找人。

趁著這空檔，顧明帶著東西沿著官道往南，走出青州可以再轉水路，南方富庶，東西也賣得上價錢。

“大小姐放心，我會盡快換成錢帶回來。”

“也不急，既然去賣貨，有機會也可倒賣些東西。最好，我們能有一直往來南北的商隊。”

商隊？顧明一想，明白了，大小姐這是要自己將這批東西當本錢，以商養軍，成為顧家軍的后盾。

“這事不容易，我們搶來的這批東西，你要看看有沒有徽記，倒手出去不能讓人疑心。而倒手之后，能倒賣些什么物品，你看著辦。以前……說你精通庶務，我知道，其實你武藝嫻熟，若是在軍中，也有一番作為。但是現在，我們缺精通庶務之人。”

顧清韻看著顧明，沉聲說道。

顧明眼眶一紅，當初是大公子說自己精通庶務的，那時大公子這么說，是不想讓自己去沙場搏命。

現在，大小姐這么說，是將將來的希望壓在了自己身上，他嘴唇哆嗦了兩下，壓住了喉間要溢出的哽咽，只是退后兩步，鄭重跪下，“大小姐放心，顧明——不會讓公子失望，不會讓您失望！”

他感覺到肩上的擔子沉重，可是這份沉重，讓他感覺踏實，這么多年，他們這些人在北地奔走，滿心仇恨，一次次飛蛾撲火般想過報仇，無所歸依。找顧家后人，是他們微弱的希望，現在，他覺得擔子壓上來，自己腳踏實地了，渾身充滿了干勁。

一群人就站在官道邊，換了輛馬車。

正在忙活的時候，守在邊上的侍衛走過來，“小姐，山腳的草叢里，有人躲了半天，想溜。”

“不要攔他！”顧清韻頭也不回地吩咐道，“你跟上去看看，他最后到哪里了，回來稟告。”

那侍衛答應一聲，假裝找地方方便，找了個死角往那邊一躲，看著躲在草叢里的男子偷偷摸摸后退著離開，他直接抓了樹干往樹上一躲，很快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了上去。

顧明裝好八車東西，顧清韻指了指剛才跟他一起趕糧草的十個侍衛，“路上還不知道會碰到什么事，你還是帶著他們走……”

“那怎么行，大小姐身邊需要守衛。”總共二十二個侍衛，他帶走十個，就是一半人離開了。

“我如今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誰會來注意我。”顧清韻一笑，“倒是你，現在可是身價不菲，多帶點人放心。而且，我有成叔他們十個，也夠了。真要是遇到事，有成叔在，還怕他不能護我脫身嗎？”

何志成不受激將法，呵呵一笑，“大小姐不要給我臉上貼金，其實我也覺得人有些少。”

“成叔放心，人總會越來越多的。”顧清韻胸有成竹地說了一句，“好了，不要耽擱了，這是軍令！”

“是，屬下領命！”顧明一聽軍令，昂首挺胸抱拳領命，不敢再拖延，拉著那十人，前后趕著馬車掉頭往南，有人跟在馬車后面，消除馬車行過的痕跡。青州如今天干物燥，地面干硬，倒是沒留下多少痕跡。

“大小姐，那我們呢？”何志成看天色不早，“我們是不是先找地方過夜？”還得躲著丟了貢品的追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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