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遠眼睜睜看著剛才的身影，接連出現兩次后，就隱入密林中看不到了。他大步追去，顧不得樹枝掛落了發絲。

眼看快追到剛才的山石附近時，迎面過來五個匈奴人。

兩相照面，各自嚇了一跳。

林明遠的親兵緊追在林明遠身后，一看是五個匈奴人，連忙護衛到了林明遠身邊。

林明遠沒有看向匈奴人，往他們身后看去，只見他們身后再無一人，再往后是靜默無聲的山道，在兩側山崖的陰影遮蓋下，看著黑魆魆的，好像黑影中藏著噬人的猛獸。

林明遠不甘心地四下張望，慘白的陽光照在他臉上，親兵們只覺得自家少將軍臉色有些過于蒼白，而一向平靜波瀾不興的眼神，此時被打破了平靜，眼神熱烈卻又有幾分不安。

他只覺心跳如鼓，心里，他告訴自己不可能，一定是看錯了。

那個自信飛揚的顧晴早就死了，死于亂箭之下，死在從石城趕回雁門關的官道上。還是自己親手將她抱入棺槨中，親眼看著棺槨合上。

可是，那樣的身形，那樣的身手，那明麗如驕陽的五官，那身影身背長弓，傲然而立，好像千軍萬馬都凌然不懼的風骨，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他直覺就想到了顧晴，只有顧晴！

他深信自己沒有看錯。

顧晴死了，他只覺心中空落落的。如今看到顧晴的樣子，他竟然又有些害怕，害怕顧晴真的沒死！若是沒死，那死的是誰？難道是相似之人？若是顧晴沒死……北地還有殘余的顧家軍，顧家在不少北地百姓心中還有威望，她是回來復仇的嗎？

但是不對，若是顧晴活了，憑她當初在雁門關的聲望，當初她就可振臂一呼，為何要等到今天？

那不是顧晴，肯定不是顧晴，但是，若不是顧晴，那會是誰？

林明遠心中想起了幾年前曇花一現出現過的傳說中的“顧家后人”，這些年林家從未放棄過追查，難道顧家后人是個女子？

“你們可看到一個女子？”林明遠張口問那五個匈奴人，問完之后，甚至不自覺屏息等待答案。

五個匈奴人一愣，搖頭，“沒見過，你們是林家軍？”

“你們四下去搜查一下。”林明遠沖親兵們吩咐道。

“你們是不是林家軍？”五個匈奴人卻不肯讓開路，那頭領問著，四人散開，剛好堵住了親兵們前行的路。那頭領心里好奇，這些人看樣子就是林家軍，一群林家軍，追著一個女人干什么？

林明遠打量著眼前這五個匈奴人的樣子，每人只帶了一柄彎刀，不像是偷摸入關的樣子，見到自己這群人，好像也沒有驚慌之色，他收了急躁之色，一下又恢復了淡然的神情，“正是，你們私自入我夏國關內，意欲何為？”

“我們可不是要進去的。”匈奴的頭領開口辯白，“我們奉了我們大王子之命，來這邊查看一下，聽說這邊有糧食被劫了，我們來看看。”

林明遠聽說匈奴大王子之命，“你們大王子來了？”

“我們王子到雁門關求見你們將軍了。”那匈奴頭領說著，看了眼前林明遠一眼，“年輕，頭發白，你是林家軍的少將軍？”

“正是，你們月氏部落闖入北地，搶掠糧食，此事你們大王子可要給一個交代。”林明遠應了一聲，又沖邊上吩咐道，“速去查看。”今日帶在身邊的都是親兵和心腹，這些話也不會被外傳。

親兵們應了一聲，往前匈奴人邊上要繞行過去。

“我們奉大王子之令來查找月氏的證據，我們跟你們一塊兒找。”那頭領一打手勢，四個匈奴人馬上也和親兵們一起找過去。

這四個人轉身走，倒是走到為了親兵們的前面，他們看這些親兵往山道旁的密林里鉆，也跟著鉆進去查看。

林明遠手指動了動，到底沒有阻攔，他看著眼前的幾個匈奴人，冷靜之后，再打量這五個人，只覺得他們出現的時機有些蹊蹺，“你們奉了大王子之命來夏國境內查月氏？”

“對啊。”

“草原上可有糧食的痕跡？你們是從何處開始追查的？”

“你是在審問我？”匈奴頭領也不是傻的，一聽林明遠接連發問，身為大王子身邊的心腹，總是驕傲的。他一想到來的時候顧清韻說的話，只覺自己不能和林明遠多說話了。

“這位將軍誤會了。我們聽說月氏搶到的糧食，又被其他人搶走了，此事若是不能查清楚，只怕再想與王庭通商也多有不便，自然要問個清楚。”林明遠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既然這位將軍是奉命來查找證據的，不如與我們一起查看吧。”

剛才因為事出突然，所有搜查的人都停下來，追著林明遠而來。此時看少將軍打算繼續搜查，各自又開始準備起來。

那匈奴頭領一看這架勢，這要是找到了顧管事那邊運糧的地方可怎么好？他又不能將這些人拉回來啊。

林明遠一直看著這匈奴頭領的神色，看他露出了焦急之色，笑著問，“不知將軍剛才沿著山道搜索，可有所獲？”

那匈奴頭領一直聽說夏人狡猾，他就記著剛才顧清韻的主意，不說話，就埋頭到處找，只問了一句：“林少將軍，我家大王子到了雁門關，你不去見他嗎？”

“晚些時候趕回雁門關，想來能趕上為大王子接風洗塵的酒宴。你是與我們同回，還是稍等啊？”

“啊？我？”那匈奴頭領懵了一下，“我得從山道口原路返回。”

林明遠意味深長一笑，抬手示意眾人聚攏回來，示意不用再搜查，“大王子遠來是客，我得回城迎接才是。”

那匈奴頭領一看他們不搜了，感覺松了口氣。他只顧暗自高興阻攔住了林家軍搜查，絲毫沒有注意林明遠看到他放松的神色后，露出的了然神情。

林明遠站下讓人叫剛才搜查的親兵們回來，自己站在那兒與匈奴頭領攀談，他的言語，讓匈奴頭領聽著舒服，一時間談笑晏晏。

若是別人看到，只怕要嚇一跳。誰能想到如今鎮守雁門關的林家少將軍，可以跟匈奴將軍談笑風生呢？這說出去，只怕都沒人信吧？

顧清韻繞到另一邊，看著這一幕，嗤笑一聲，轉頭往山道口離開。有這五個匈奴人跟著添亂，自己剛才的痕跡應該是沒人能發現了。

顧家的三個侍衛焦急地等在山道口邊上，一看到顧清韻出來，也是松了口氣，“大小姐，您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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