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韻避開身后射來的一箭后，轉身看到官道上林明遠帶著一群人趕來，再看林明征，已經從自己身前快馬逃走，也看到了林明遠，一邊跑一邊大叫“救命”。

時機已過，林明遠帶的人不少，顧清韻低聲說道，“走！”一群人往邊上退去，退到了路邊的山坡上，顧清韻停下腳步，看到林明征已經搖晃著從馬上摔了下來，她彎弓搭箭，沖著看向自己的林明遠射了一箭。

這一箭，力道十足，林明遠瞳孔微縮，哪怕知道這距離那箭肯定射不到自己的，還是忍不住勒馬往后退了一步。那箭的箭勢漸頹，在離林明遠約莫十來步遠的距離掉了下來。

跟在林明遠身后的是他的親兵護衛，看看地上的箭，再看向那翻過山坡消失的身影，眾人的臉色有震驚也有后怕，看那身影并不健壯，竟然有如此臂力？

林明遠看著那落地的箭矢，眼中神色莫名。不知為何，那個消失的身影，讓他感覺有些熟悉，還感覺后背有些發寒。

“大哥！”倒地的林明征叫了一聲，他身上中了三箭，都不是要害之處，可是血流了不少。

看到林明遠，他逃生的勁松懈下來，從馬上摔落地，被他抓在手中當肉盾的小廝，失去他的支撐后也從馬上掉落，正巧就重重砸在林明征中箭的腿上。

林明征轉過頭，看到了小廝雙目圓睜滿臉鮮血的樣子，他當年也是見過死人的，可還是被熟悉的臉忽然變形嚇了短促地叫了一聲，這才感覺到腿上的劇痛。因為小廝尸首這一落，插在腿上的箭矢被砸得入肉更深，感覺腿都被扎穿了，他后知后覺發出一聲“啊——”的慘叫，眼睛一翻，痛暈了過去。

顧清韻這群人出現地突然，消失地也很干脆，除了留下一地沒有記號的箭矢，還有林家侍衛的尸首，再無其他痕跡。

林明遠帶來的人一部分飛奔追上，可是縱馬跑上山坡，山坡下面是一片樹叢遮掩。他們騎馬追入樹叢，有士兵不知碰到了什么，發出驚叫，這樹林里竟然有陷阱。那士兵直接被吊了起來。

領頭的侍衛連忙讓眾人小心，等追出樹林，林外有馬匹糞便，顯然這里有馬匹停留過。這幾日未曾下過雨，地面干燥，除了這邊草地還有馬蹄痕跡，遠處路上只怕沒什么痕跡了，那些人顯然已經騎馬離開了。他們這短短追蹤，不僅沒找到敵人行蹤，還莫名地在樹林中丟了幾條人命。

林明遠看了看那邊的山坡，翻身下馬來到林明征身邊，蹲下看到他一身血，將小廝尸身拉開，沉聲吩咐道，“他護主有功，送回去厚葬了。”然后吩咐人將林明征抬起來，送回福北大營的軍陣救治。

去追人的親兵侍衛們回來，“少將軍，屬下失職，沒有找到敵人蹤跡。”

“他們有備而來，此處……”林明遠說著，抬頭看了眼附近，臉色微變，這里，竟然就是當年的顧晴中伏喪命之處？

他快走幾步撿起了剛才射向自己的一箭，普通的鐵制箭頭，普通的木質箭桿，沒有任何記號。但是，這樣的羽箭要從那山坡射到此處，這樣的箭法，也是驚人了。莫名的，他就想到了當初在雁山看到的身背長弓的身影，一樣的清瘦高挑，一樣的深色衣衫，雖然一個看著是女子打扮一個蒙面長袖衣衫看不出男女，他還是覺得兩個身影合在了一起。

他看向四周，看到了他見到顧晴尸身的那塊山石，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這里哪還有當初的血跡斑斑？他看向了不遠處的小道，那里是當年他為顧晴選的埋骨之所，山明水秀，遠離官道，除了附近村民沒人路過，在那里肯定遠離紛擾歲月靜好。可是那墓，被顧家后人挖了。

顧晴已死，那見到的就是顧家后人了。

他們選了這處伏擊林明征，這是報復！

林明遠捏緊了手中的羽箭的箭桿，顧家還有后人在，林顧兩家，是不共戴天之仇！

阿晴，是你死不瞑目，回來復仇了嗎？

林明遠在心中問了一句，顧晴啊，當年顧家大小姐，都說智謀過人。他走近過，她紅妝時明媚如麗日，戎裝時英武若驕陽，好像任何時候，都是讓人不能忽視的存在。那時候，他真心地喜愛顧晴，心中又忍不住比較著自己與顧晴，到底誰更厲害些。

一陣風吹來，白發拂眼，他低沉地笑了幾聲，何必再做無謂的比較？那樣的女子，終究已經埋骨于黃土壟中。

不論這個顧家后人是誰，蟄伏十多年如今才冒出來，都不容人小覷。他帶著林明征回到軍鎮，讓軍中的大夫給林明征看傷。

大夫一看二公子的傷，讓人來按住手腳，二公子中了三箭，雖然箭矢無毒，可是鐵器在體內太久，傷口發炎化膿，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林明征在劇痛中昏迷過去，又被劇痛給痛醒，死去活來幾次，痛得慘叫的聲音都變形了。等到大夫拔出箭頭，撒藥包扎后，林明征徹底昏了過去。

林明遠進來看他昏睡過去，放棄了親口問他石城情況的打算，改為問還活著的侍衛。

這侍衛雖然不知道二公子與二少夫人還有秦老太君說的話，可是秦老太君大怒，派人將二公子和他們一起趕出石城，這事他可是親身經歷的。

“二公子在石城，一直跑馬打獵、赴宴喝酒？”林明遠問了一句。

“是，二公子到了石城，石城里的官吏和將軍家的子弟，就爭相請二公子赴宴，又請二公子騎馬打獵……”那侍衛說著，看到少將軍沉了臉色，不敢再說下去了。二公子離開雁門關到了石城，好像脫韁的馬，舞姬美人輕歌曼舞，日子過得逍遙。要不是日子太逍遙，只怕二公子早就回雁門關了，也許還能避開今日一劫呢。

“二公子是聽到匈奴要圍攻石城的消息，就要出城？”

“是……是的。”

“你們離開石城時，城中情形如何？秦家秦將軍和秦家的公子在做什么？”

“城中還算平靜，我們離開那日，未曾見到秦將軍和兩位公子，就被秦老太君派人趕出府了。少將軍，二少夫人……二少夫人不肯跟二公子回來。”這侍衛是林明征的人，可不敢跟少將軍說二公子也沒說要帶二少夫人回來。

林明遠看這侍衛沒有更多的話好說了，“你好好歇息，此次你衛護二公子有功，等回城后，重重有賞。”

“這都是屬下的職責所在。”那侍衛連忙說了一句。

林明遠安慰地拍了一下他胳膊，“你好好養傷。”說著又到其他幾個受傷的侍衛那邊看了一眼。那些侍衛們看到二公子受傷，本來以為要被降罪了，沒想到少將軍不僅沒怪罪，還親自前來探望，一個個都有些感動。

林明遠看著他們動容的樣子，走出房外，長吐出一口氣，難怪當年顧大將軍每次大戰后，都要帶著兩個兒子巡營，人心，果然是通過小事不斷聚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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