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夏天棄就覺得走出來的女子應該就是那個顧家的顧清韻。只是，他不由微微皺眉，為何這顧清韻乍一眼看去眉眼好像有些熟悉？

他不由仔細打量，顧清韻長了一雙杏眼，只是眼角稍長，眉毛也不是尋常女子的那種柳葉彎眉，眉梢上挑，顯出了幾分剛強。

夏天棄自問看書是過目不忘，可對女子長相，這些年關注不多，他知道這顧清韻長得好看，但是這種熟悉感從何而來？也許，是自己在宮里好看的女人見多了，才會覺得相似。他覺得宮里漂亮的女人，長相好像要么柔弱如白蓮，要么艷麗若牡丹。這顧清韻就屬于后者的長相。

聽說她和自己的姑姑顧晴長得很像，顧晴要是長這樣，難怪能讓林明遠記憶良久了。

不過，看顧家這女兒的樣子，腰間佩劍，一看就是習武的，個頭比同齡女子高挑，看人時眼神有些凌厲，謝皇后的氣勢很強，可顧清韻大步走動時，就感覺一股殺伐之氣撲面而來，而那眼神幽靜如水，看似平和，偏偏讓人不敢小覷，只覺得自己的一切心思，在這樣一雙眼神注視下，好像瞬間暴露無遺。她的氣勢，會讓人忽略她的美貌。

他一時恍神，回過神來，顧清韻已經走出大門，向他走過來。

夏天棄正猶豫是否上前攔路時，走在顧清韻身后的云勝也看到了他。

順王怎么跑到青州來了？云勝嗖地一下低頭，又一想好像避不過去了，低聲跟顧清韻說道，“大小姐，那個人好像就是順王，末將不知道，他是不是追蹤末將找過來的？”要是夏天棄從涼州一路追蹤而來……他不由有些慚愧，要是被人綴了這么久自己一無所知，自己真是愧對大小姐的信任。

顧清韻看到一個少年站在巷子中，一聽云勝說這就是順王夏天棄，腳步微頓，下意識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眼，他身上一點也沒有當初那個瘦弱孩子的影子了。

夏天棄長得挺高，今年應該才十五歲吧，身高好像與云勝差不多了。或許是習武的關系，肩膀平直寬闊，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那張臉沒了小時的陰沉桀驁，眉清目秀，笑容平和。

已經聽過了他的消息，親眼看到了人，顧清韻忍不住仔細分辨他的神情，關心他過得如何。看他現在的樣子，比起小時候，顯得內斂溫和，彬彬有禮。雖然他嘴角帶笑一派溫和的樣子，顧清韻卻覺得那笑容未達心底，看他孑然站在巷子中，身后無侍從陪伴，春寒料峭中，一襲春衫布衣，看似風度翩翩，卻總好像透出一種孤寂，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能平安活到離宮，這孩子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她不由微微嘆氣，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拉著他的手，只能憐惜地看向夏天棄。

夏天棄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漂亮姑娘，怎么露出這種長輩看小輩的眼神？這感覺有些奇怪，事出反常即為妖，難道這位顧家小姐看人都是這種悲天憫人的樣子？

要是這樣子，他有些猶豫，腦子好像不太好，自己還能跟她合作嗎？

心里打了退堂鼓，到底堵在巷子口，加上他一時間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適的人合作了，他拿出了最溫和的笑容，聲音清朗，“可是顧家顧清韻小姐？”

顧清韻回過神，抱拳微微彎腰，“臣女見過順王殿下。不知順王殿下光臨寒舍，有何指教？”

“可否借一步說話？”

顧清韻微一沉吟，跟云勝說道，“你先回軍營吧。”微微側身請夏天棄進府，“順王殿下請。”

這時候，張勇帶著四個侍衛追了上來，聽到夏天棄說這是顧清韻，張勇瞪大眼看了一眼，又趕緊低下頭，一言不發。跟在夏天棄身邊這些日子，他對于侍衛的規矩可學了不少。

顧清韻一看張勇的樣子，走進顧府客廳后，就讓何志成請張勇幾個到邊上喝茶，“這位想來是涼州軍中的人了？成叔，帶這五位侍衛到偏廳喝杯茶。”

張勇看向夏天棄，看他點頭了，說了聲“有勞”跟著何志成走。

當歸送上兩杯茶，顧清韻又吩咐送幾盤點心過來。

顧清韻和夏天棄只隔了一張茶幾，顧清韻指指幾盤點心，“這些是青州這兒的點心，殿下嘗嘗。”一時間，她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宮里的時候，那時候，她對夏天棄說的最多的就是吃了。

夏天棄狐疑地看了顧清韻一眼，那種怪異感又來了，但是他如今早就能做到萬事不行于色，拿起點心看似小口嘗了嘗，其實只不過在嘴唇上沾了沾，未知的東西不敢入口，沾沾唇表示不失禮而已。

他放下手中的點心，看向顧清韻，“顧小姐，我是從雁城趕來，想與小姐合作。”

顧清韻打量了他一眼，“順王殿下領了招待西羌使臣的差使，此時趕來青州，難道是要對付林家嗎？我以為，林家與順王殿下沒有利害沖突。”

“說來是沒有的，只是，我皇兄對林家不滿，我身為兄弟，總得為兄長分憂。”他含其詞，沒有說是太子還是二皇子。

顧清韻不由笑了，要不是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她真想像小時候那樣摸摸夏天棄的腦袋夸獎一聲“說的好”，都學會蒙自己了啊。

這種長輩對晚輩的感覺又來了，不知怎么的，對著顧清韻的笑容，他就覺得自己說的話好像被看穿了心思，夏天棄有些惱羞成怒，“顧小姐如何打算？”話一出口，又不由暗驚，從清韻死后，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人前失控過了，今日怎么接二連三恍神？

他咳了一聲，“顧小姐意下如何？”

顧清韻看著夏天棄，她已經猜到夏天棄為何要來找自己了，她微微垂眸，看著夏天棄碰過的那塊點心，正色問道：“順王殿下可有大志？”

“本王……”

顧清韻壓根沒等夏天棄說話，又問道：“順王殿下可知道我顧家家訓？”

“衛護北疆，保護百姓。”這八個字，夏天棄聽曹大剛提過。

“我顧家祖訓一共十六字：衛護北疆，保我百姓。日月為鑒，忠君愛民。”

“顧家幾代令人欽佩。”夏天棄心中有些嗤之以鼻，覺得顧家先祖真是傻，這十六字，竟然沒有一字為后人留下余地，難怪顧家死得就剩眼前這一個了。

“順王殿下可知道我的心愿？”

“報家仇，迎回顧大將軍三人的遺骸？”夏天棄覺得顧家后人總是逃不開這兩個心愿了。

顧清韻正色道，“不止！我還想輔佐明君，奪回失去的雁山失地，打敗匈奴，讓北地再無異族威脅，完成顧家祖訓，為我顧家正名！”

這是一個女子的志向？

夏天棄看著顧清韻，心中剛才嗤笑的話再說不出，就覺得眼前的女子，難怪看著如一柄出鞘利劍，這樣的志向，別說是個女子，就是男人好像都不敢輕易說的。北地再無異族威脅，夏國建國百多年了，這威脅可一直沒除掉。但是，他下意識不想反駁她，只能說道：“圣上已經下旨，免了顧家罪名……”

“殿下認為這是為我顧家正名了嗎？”顧清韻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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