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勝幾個聽到這消息，也是摩拳擦掌，“將軍，何時出發啊？”

“自然是越快越好。肖大將軍派了順王爺領一萬人馬，與我們同往。”段錚也是戰意十足。

顧清韻看著大家一門心思商討行軍之事，若她是林明遠，此時會如何做？

她垂眸沉思，右手大拇指下意識摩挲著左手護腕上凹凸不平的花紋。

林天佑還得留在城中做他的統帥，林明遠帶人從雁門關右側行軍準備奇襲匈奴。此戰關于林家的立足根本，雁門關若失，林天佑這北地大將軍就是個空名頭。所以，林家父子求勝之心不容置疑。

若是奇襲奏效，林明遠就是獻策有功。但憑著這功勞，林家就滿足了嗎？

做將軍的，誰會嫌手中兵馬太多？肖正國率領的涼州軍，也有十幾萬，涼州與雁門關又近，若是肖正國出事，肖天楠撐不起涼州軍的話，林天佑作為此次統帥，就能順理成章接管涼州軍了……

夏軍從左右兩路穿山奇襲，幾萬人馬在山中行動，萬一被匈奴的探子發現行蹤，蘇兀術只需派人在靠近副寨的山中安排埋伏，這幾萬人馬就是送上門的肥肉。

顧清韻抬頭，看向段錚，“段將軍，此次想要奇襲匈奴，我們行軍不可過快……”

段錚微微皺眉，張口想說話，又想到了什么，揮手讓眾人退出去，“你們先回營安排，我與軍師有話說。”

眾將領退出去，段錚開口道，“軍師，此戰關乎北地安危，戰事拖延越久，受苦的還是百姓。我知道顧家與林家有仇，可這節骨眼上，若是拖慢行軍速度，豈不是置大局于不顧？”

顧清韻一看段錚神色，就明白他想說什么，聽他一開口，果然如此。ŴŴŴ.23sk

從臨水城一見，她就知道段錚是個心懷大義的人，就像前世的顧家軍。她不在乎夏國的什么大局，但是，她也不會拿戰事當兒戲，還是解釋道，“段將軍，我說行軍不可過快，并非要針對林家。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您無傷虎意，安知虎無傷人之心？您心懷大義，可林家卻未必。”

“林家父子還能怎么做？”段錚愕然地看著顧清韻，大家各自行軍了，林家還能害自己這些人嗎？

顧清韻指著桌上的輿圖，“將軍請看，我們從左邊繞行，是從這里到左側副寨。林明遠從右邊繞行，要從這邊到右側副寨。這兩段路，看著右側路程短一些，但路上山勢更險峻。路上耗費時間不短，雖說山中穿行，匈奴未必會發現，但萬一呢？”

“匈奴人發現也只能一戰了，林家難道還有好法子避開匈奴耳目？”

“若是林明遠路上耽擱，而我們先到了左路副寨附近，匈奴會如何做？”顧清韻看著段錚，沉聲說道，“右邊毫無動靜，而左邊這邊出現了幾萬夏軍，以匈奴如今的兵力的，必定會將左路這幾萬人給全殲了。匈奴人雖然不善山間行軍，騎兵也不能在山中奔行，但是只要匈奴人在左邊副寨這一圈埋伏，甚至繞路斷了我們后路，我們就陷入匈奴包圍。”

“若在平地也許五萬人馬就足夠將我們圍死。因為匈奴騎兵不能在山間跑馬，為了圍住我們，蘇兀術也許就得派更多人馬，這種時候，林明遠若是從右路加緊行軍，雁門關內大軍再趁機配合的話，他們就能攻其不備，奪回右邊副寨。”

“將軍，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們若是一個不慎，也許就是林家父子丟出去引狼的誘餌。”

“但是……我們若是被殺光了，左邊的副寨他們不要了？”

“到那個時候，就看戰局形勢了。若是我們苦苦支撐，而林明遠拿下右邊副寨后，發現有機可乘，他們就趁勢拿下左寨。若是我們敗退，有右寨在手，站在右寨上，強弩可以直接射其營外。無處扎營的話，匈奴就得往后退出部分兵力。”

匈奴草原與夏國，隔著雁山天險。夏國拒敵的關城，都是靠山而建。涼州那邊是，雁門關這邊也是。

而雁門關北地這塊地方，就像是一塊山谷盆地。就好像有一雙手，在這兒將雁山給扭了扭，愣是將連綿的群山在這兒畫兩個圈兒。南邊是雁門關主城，這邊是一片空地，兩邊是群山，而與主城相對的就是這左右兩邊群山相接處出現的缺口。這處缺口，其實是群山腳下的山道。過了這段狹長山道，就是匈奴草原。這段山道兩邊地勢險峻，靠近雁門關處的山峰，這邊百姓叫它叫天元峰，天元峰那邊就是天元寺。

顧家原本在天元峰附近有駐軍，直接扼守住匈奴入關的咽喉要道。

正因為這特殊地勢，匈奴人當年都是步步推進增補兵力。可是景興兵敗，黃龍元年議和后，這一片都歸了匈奴，這條山道天險就變成匈奴入關的坦途。

天元峰那兒，父兄的遺骸至今未能入土！

顧清韻深吸了口氣，將其他情緒壓下，繼續跟段錚說道，“如今我們與匈奴兵力相差不大，我們兩萬多人馬與匈奴拼殺，就算以一換一，匈奴也得折損兩萬多人。右寨再趁機射殺，匈奴再退出部分兵力的話，留在北城外的匈奴軍人數就不占優了。若是夏國肯許以重利，也許蘇兀術看進關無望，又肯議和了呢？”

就算蘇兀術不肯議和，林家父子也可與大王子或二王子做個交易，蘇兀術一死，新王登基，自然又是一番新氣象了。

段錚目瞪口呆，“他們這是……這是不顧大局！”

“何為大局？”顧清韻浮現為了一抹冷笑，“雁門關守住了，匈奴退兵了，北地百姓不必受戰亂之苦，夏國國庫不必再擠出錢來打仗，這些大局，不都顧全了嗎？”

“當年我顧家，就是因為這樣的大局，全軍覆沒，滿門皆亡。林家立下赫赫戰功，扶搖直上，從當年的一營主將到如今的大將軍，段將軍，您說，這是顧全了大局，還是沒有顧全大局呢？”

“這……這……”段錚覺得不對，但是，張口欲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若是按顧清韻說的，雁門關不失，匈奴退兵，不就達到此戰目的了嗎？可是，為什么他感覺這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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