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韻聽到夏天棄的話，心中一酸。

夏天棄卻毫無所覺，覺得自己說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小心地彎腰撿起那塊木牌，想收回懷中。一想清韻還活著，這靈牌是不是應該毀掉了？他捏在手里，猶豫地看向顧清韻。

然后，他想起顧清韻的離開，她不要自己了，他抿了抿嘴唇，問道，“那時候，你離宮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話未說完，顧清韻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上夏天棄充滿希冀的眼神，她到底還是殘忍地說了實話，“不是，那時候，我家中的舊仆找到我，我知道自己是顧家人，為了能給顧家報仇，吃了白神醫的藥。吃下那種藥，一個時辰內，人就會像真的死了一樣……”

“原來你是真的不要我了，不是有什么苦衷。”夏天棄低聲喃喃地說著，他低頭盯著自己腳下，昏黃燈光下，顧清韻看到一滴晶瑩反射了一下燈光，墜落到地上。

“王爺……”

“是我叨擾顧小姐了，我先告辭了。”夏天棄抬頭，笑著告辭。他重新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一如往常，一句話說完，就緊緊抿著嘴。

走啊，清韻不要你了！清韻嫌棄你了！快離開！你已經不是孩子了，你現在長大了，沒有她你也活得很好！

夏天棄心里不斷催促自己，可是那腿卻不是自己的一樣，竟然一步也邁不動。

顧清韻看他嘴里說著告辭，眼睛卻死死盯著自己，那笑容里有說不出的孤寂，就像當初在榴花宮，自己拎了一個食盒回去，他明明想要吃，卻不敢開口，只是盯著食盒看。

“王爺……”顧清韻張了張嘴，化為一聲嘆息，“殿下，晚膳已經好了，不如先坐下吃飯吧？”

夏天棄還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顧清韻，看得久了，眼前起了水氣，他覺得丟臉，偏頭躲開顧清韻的視線，卻又怕轉眼間顧清韻又消失了，又回頭看了一眼。

“王爺，您……”

“殿下，天棄！”

“嗯？”

“我不要做王爺，你以前都叫我殿下。我也不要做殿下，你叫我天棄，或者……小寶？”夏天棄忽然想到了以前顧清韻提過的這個名字，莫名就有些嫉妒這個名字，倔強地說道。

顧清韻想起當初的話，輕聲說道，“殿下已經長大了，已經是王爺了。”她看著地上的黑影，又說道，“那時候，臣女受了傷，忘了很多事。現在，殿下已經長大了，做了王爺。在青州的時候，臣女就說過愿意與殿下合作，您聰明能干，遠勝常人，是天潢貴胄……”

顧清韻正想著該如何解釋自己對皇家的觀感，卻忽然發現地上的影子在微微顫抖。

顧清韻怔住。

壓抑的輕微的抽泣聲傳到她的耳中，她抬頭，夏天棄轉頭，狼狽地躲開她的視線。

白日里運籌帷幄、血戰沙場的順王爺，此時卻哭得像個孩子。

“我知道是我沒用，我沒有……保護好你……我沒用，讓你在宮里被人欺負。我是個皇子有什么用？所有人都想要我死，都想要將我踩到爛泥里永世不能翻身，難怪連你也要丟下我……”他忽然舉拳砸向自己，“我早就該死了……我……”

“殿下！”顧清韻看他舉拳，連忙伸手扣住他手腕，饒是她用了最大的力氣，還是不敵夏天棄的天生神力，被他帶得往前一撲，直接撞向夏天棄的胸口。

這一下撞得太重，顧清韻就覺得自己額頭咚一下撞到夏天棄的肩膀，一陣生疼。

夏天棄被這變故驚了一下，有點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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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韻看他眼眶通紅，眼睫含淚，本是清俊溫文的面容，此時卻帶著一絲稚氣，眼睛太過吃驚，瞪圓了竟然像一只無辜的小兔子。

她扶著夏天棄的胳膊站直，夏天棄看她額頭紅腫了一塊，“你……你額頭腫了。”

“沒想到你現在練成了鋼筋鐵骨。”顧清韻玩笑了一句。

夏天棄聽到她這句玩笑話，又閉緊了嘴，可是耳朵尖明顯紅了，顯然是回過神來，憶起自己剛才的失態，覺得很不好意思。

顧清韻拿過手巾遞給他，“去那邊洗洗手，用晚膳了。”

夏天棄乖順地走到營帳門邊的臉盆架前，沾濕手巾洗了把臉，又將手伸進去仔細洗干凈。洗完之后，他將手巾絞干，捏在手里。他覺得自己一下變成了一只牽線木偶，線在清韻的手上，她不撥，自己好像不知道怎么動了。看書溂

顧清韻將放在小桌上的食盒打開，拿出一碟饅頭、一碟醬肉、兩碗菜和一碗湯，“晚了，先吃飯吧？”

“哦。”夏天棄應了一聲，往小桌邊走，看顧清韻沒有注意，偷偷將手巾塞進了自己的袖袋里，坐到小桌前，就跟小時候一樣，顧清韻給他放面前的，他就拿起來大口吃了。

當然，與小時候不同的是，他如今的胃口大多了，三個大白饅頭吃下去，才感覺吃了個半飽。

顧清韻吃完一個，看他已經風卷殘云般吃完三個，將自己碗里剩下的饅頭又掰了半個遞過去，幫他盛了一碗湯，“別光吃饅頭，吃點菜，喝碗湯。”

一天水米未進，兩人都有些餓了，這頓飯吃的很快。

“你吃好飯就回城去吧？”

夏天棄手中的筷子叮的一聲敲在湯碗上，他以為自己說了那些話，清韻已經會留下自己了。

顧清韻看他誤會了，連忙說道，“今日肖天楠暗算一事，肖大將軍必定要給你個交代。你難道不回去收拾殘局？”

夏天棄想起顧清韻以前教自己的“管殺就得管埋”的道理，猶豫了一下，“我明天再回去見肖正國。”

“就怕夜長夢多，謀定而后動，但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不要任性……”

再次聽到清韻教自己做事，夏天棄一邊像小時候一樣認真聽著，一邊小心地挪動了一下椅子，看顧清韻沒注意，又小心挪動了一下，直到自己的影子和顧清韻的影子碰到一起，他才覺得高興了，這樣連在一起的影子，就像以前兩個人相依為命一樣，真好。

他猶豫了半晌，鼓起勇氣說道，“清韻，我已經長大了，能保護你了。”

“嗯。”

“清韻，我會幫你報仇的。”

“那仇，你已經幫我報了。”

“不是，我是說顧家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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