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端看了黃仲平一眼，在他這種自小長于深宮、看人臉色揣摩人心的人來說，黃仲平這表面功夫不夠到家，看著想撇清與顧家的關系，但那刻意裝出的淡漠太明顯了。所以，夏端不以為意地笑了一下，“我所說的話，都是算數的，黃太醫若是不信，可以看著。好了，我得去與朝臣們商議一下如何處置顧家上京之事，黃太醫請便。”

“微臣恭送殿下。”黃仲平躬身相送，看到人走遠了，起身長出一口氣。自己真是不善于做戲，幸好，小姐也知道自己不善于做戲，所以就讓他隨心即可。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管誰拿出什么證據，自己只要抵死不認與顧家有關系就行。若是憲宗那邊有端倪，就讓他趕緊離開京城。但是這種可能性不大。

憲宗這些年順風順水，一直想要做個明君，觸目所見皆是國家大事，憲宗身邊的暗衛，關注的自然也是大事，怎么會關注一個小太醫呢？

黃仲平被夏端威脅后，只能妥協為憲宗看診，夏端覺得奇貨可居，不僅沒有將黃仲平的疑點說出去，甚至還幫著掩蓋。

黃仲平回到太醫院，讓小太監向安福請示允許自己離宮一趟。

安福不敢擅自做主，將黃仲平的事請示憲宗。

憲宗正喝了湯藥靜躺在床上，想到黃仲平這些日子的盡心，樂意給個恩典，聽到安福的話，點頭允了，“準了，讓黃仲平在家歇息兩天。”

“圣上對黃太醫真是太體恤了，奴才代他謝圣上隆恩。”安福與黃仲平相處不錯，自然樂得代黃仲平多說兩句好話。

憲宗露出一絲笑意，這黃仲平為自己看診也算盡心，是得好好籠絡一下，“再賞他五匹錦緞，黃金百兩。”

“哎喲，黃太醫只怕要來向圣上磕頭謝恩了。”

“他辦差盡心，讓他不用過來了，直接將賞賜送他府上去。”

安福親自將憲宗的話告訴了黃仲平，又恭喜他得了圣上青眼，黃仲平在太醫院沖勤政殿方向下跪謝恩，帶著東西，回到了自己在京城的那處小宅子。

很快，夏端的話就由藥鋪黃掌柜安排人送了出去，夏端安排盯梢的人，稟告說那家藥鋪的伙計換了衣裳，溜出京城去了。

夏端輕聲笑了一下，“這位黃太醫啊，真是……城府不夠。”若是他的話，既然否認與顧家有關，無論自己信不信，總得多等兩天的，這位黃太醫居然一天都等不及了。

“不知道顧家后人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性子。”夏端低聲不屑地說了一句。

顧家人打仗自然是厲害的，但是對于朝政卻懵懂得如三歲小兒，當年雁山一戰，才會成為林家的墊腳石。他想，顧家人若是這性子，自己略施恩惠，或許就會對自己死心塌地。

他扶持夏天棄，就是想要收攏這位三皇弟，通過他再抓住兵權。若是能夠將顧家收為己用，夏天棄就無甚用處了。

他派出的人至今還未回京復命，也沒有消息傳來，倒是雁城知府何文舉私通匈奴細作的折子送進京了，這個賤種，自己還真是小看了他。

他裝腔作勢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所圖的。雖然自己沒將他放在眼里，但是若是收攏了顧家，那夏天棄就算有什么圖謀，他也有能制他的人了。待顧家人進京之后，他得想法子探探那個顧昀和顧清韻的身手。

夏端打定主意，顧清韻這邊，也收到了黃仲平讓黃掌柜送出來的消息。

顧昀這些日子，一直被顧清韻帶在身邊，所有安排都掰開了揉碎了跟他說，讓他明白為何要作此安排。所以，他一看完京城的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懷疑，“姐，二皇子對我們示好，難道他打算打仗？”

“奪嫡到最后，兵戎相見也是常事。我們這一路走來，都未遇見過沈涵之所率領的那支萬人軍隊。聽說沈涵之已經回到京城，向圣上請罪，說自己急著催糧離開戰場，后來聽說林家軍臨陣脫逃，他擔心京城圣上安危，一路趕回京城報信。”

“皇帝信他的鬼話？”顧昀有點傻眼，林家軍是臨陣脫逃，你沈涵之什么回京報信，沒有主帥將令，你這也是臨陣脫逃啊。

“皇帝身體未曾痊愈，太子一死，朝廷上二皇子風頭正勁，他只能信了。”憲宗調夏天棄回京，其實也是怕二皇子弒君，想快點將武藝高強的順王爺召回京城，同時他召回的那些獻俘的將領軍隊，皆是皇帝信任的，或者至少是未被其他人拉攏的。

憲宗既然怕夏端弒君，沈涵之說的話別說還有些道理，哪怕狗屁不通，他也會忍下的。

“倒是識時務。”顧昀吐槽了一句，“姐，那夏端對我們示好，我們該怎么做？”

“幾句空話而已，我們不必當真。待到了京城，二皇子若是有誠意，自然會拿出誠意來的。”顧清韻淡笑了一下，既然夏端主動示好，那就看看他能不能讓憲宗讓步，為顧家正名吧。父親和大哥他們若是能去除污名下葬，想了會更高興的。

顧昀點頭，明白了，他忍不住看了看姐姐，可惜姐姐是個女子，不然，就憑姐姐的布局，她就是反了夏家天下做皇帝都使得啊。姐姐要是想做皇帝，自己就做大將軍，為她征戰天下，什么南方的流民西邊的藩王，都給打殺了。

顧清韻聽著顧昀嘀咕，失笑，原來自家這個弟弟還長有反骨啊。以前，自己也想過反了夏家天下，卻從未想過自己做什么皇帝。她只想將夏家天下攪個天翻地覆，讓夏延平親眼看著江山在他手中易主。可是做皇帝這事，別人能做，顧家不能做。

“阿昀，就算我是男兒，也不會做皇帝的。”

“為何啊？”

“因為顧家祖訓，忠君愛民。我們若是反了，世人就會猜測父親和大哥他們不是被陷害的，而是真有通敵勾結嫌疑。”世人的猜測總是不吝惡意的。到時候，顧家就是亂臣賊子，被人口誅筆伐，原本顧家的忠心、顧家為國守邊征戰，都會成為顧家處心積慮的理由。

“成王敗寇，到時姐姐下旨說父親他們是被冤枉的不就行了？”

“我要還父親他們清白，為顧家正名，而不是讓后世人留下各種傳說。再說，”顧清韻曲起食指，直接彈了顧昀的腦門一下，“我是女子，所以什么為帝的話，都是空的。”

顧清韻說到這兒，抬頭看向顧昀，“難道阿昀想做皇帝嗎？”

顧昀想了想，“姐姐，我想讓夏延平完蛋，但是我沒想坐那位置。我的腦子，別說跟你比，跟順王比，甚至跟那個回京城的鄭子詹比，我的腦子都不夠用。”他拍拍自己的腦袋，“大家都知道，我失了神智，不然就不能叫你姐姐了。”

顧清韻一愣，笑了，阿昀的性子，她看著身后的馬車，希望他能和楊悅一起，小兩口開心地過日子，然后，為顧家開枝散葉。什么百年將門、鎮守邊關，幾代顧家人戰死沙場，如今只有阿昀這一點血脈了，她只想讓他好好活著。天籟

姐弟兩人正說著話，老五急匆匆從后面跑上來，稟告道：“小姐，后面有人趕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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