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東西都安置妥當，時間約莫已經到了凌晨兩三點，為了不影響明天的正常作息，他們兩人當然是趕緊各自回屋睡覺。然后第二天早上，高蕓是正常起床，畢竟她昨天補了小半天的覺。

并不怎么缺覺或困倦。

高天養就不行了，昨天一直熬夜等高蕓回來，過程又沒有補覺啥的，晚上還忙了個把小時，起不來倒也很正常。

高蕓并沒有把他叫起來。

而是自己收拾收拾，便上工去了。

今天早上分到的是澆水任務，畢竟前兩天已經除過草，松過土，雖說草長的速度很快，但也沒快到需要天天除的程度，而且相比較于澆水，再過兩天可能需要做的施肥任務，才是最大困難。

自留地那，高蕓都沒去施肥。

雖然她能理解，這時候國家很多方面都相對落后，化肥產量極低，除了一些實驗用地外，普通百姓想要增產，基本上只能使用農家肥，但她依舊很難接受自己去挑大糞，然后再去農田施肥。

更難以接受，明年還要在有糞水的水稻田里面插秧，他們這主要是種一季水稻和一季小麥，種水稻的時候需要先育苗，等育苗完成，會往水稻田里面注水，最終在水里插秧，大概是這流程。

注滿水的那個水稻田里的水。

只能說營養還不錯。

至少對植物而言，營養很不錯。

高蕓想想都覺得起雞皮疙瘩，生理上可能能接受，但心理上確實很難，所以在知道這些情況后，又稍微聯想了一次的她，更堅定了要找個工作的信念。

必須得找工作。

最起碼也得在明年插秧前找到。

當然了，這些是后話，現在的高蕓正在挑水澆地，同時最近剛熟絡起來的那些大娘大嬸，則在討論她昨天賣了兩床棉被的事，感慨高古峰夫妻真舍得。

以及高蕓又真舍得等等。

就連王大妞都沒忍住，八卦問道：

“小蕓，你咋把自己的嫁妝全都變賣了啊，沒想到古峰叔這么舍得，竟然給你備了兩床十斤重的大棉被當嫁妝。

不過你怎么也不留一床。

就算缺錢的話，賣一床也夠了。”

說到這時，王大妞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頓時恍然：“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擔心自己的工分不夠，然后年底還欠錢，同時又不想當倒欠戶，所以才提前把棉被給賣了，先存點錢預留啊？”

“唉，你讓我說你什么好。

當倒欠戶也沒啥不好意思的，畢竟你們家情況在那呢，大家都能理解。高天德家前兩年就已經是倒欠戶了，接下來幾年估計還得一直欠下去，他們家有個成年男丁都沒啥不好意思，你怕啥？

而且就算不想當倒欠戶，其實你家也欠不了多少錢，賣一床棉被便夠了。

現在那棉被你賣出去是容易。

可未來想再買回來恐怕就難了。

棉花票可是越來越難得，城里人想做件棉衣都得攢一兩年，更別說做床棉被了，唉，算了，如今說這些也晚了。

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問題，或者不懂的，多來問問我，別再自己瞎琢磨了。

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

“大妞姐，你說的我都懂，不過爹娘在的時候從來沒有當過倒欠戶，所以我和天養也不想。還有就是，我想等秋收和農忙結束之后，送天養去念小學。

手里還是得稍微留點錢才行。

總不能讓他欠錢賒賬上學吧。”

因為有關于如今上學的事，高蕓是真不太懂，確實得咨詢別人，所以她也就沒瞞著王大妞，而是索性直接說了出來，正好待會也能打聽一下具體情況。

“你要送天養去念書？”

王大妞的驚訝可不是裝的，在她看來，高蕓能決定把高天養撫養成人，就已經算很有良心了，而將他送去上學念書啥的，根本就是一件不敢想的事情。

畢竟他們村幾百戶人家，舍得送家里孩子上學念書的，也就那么七八家。

這前前后后的代價可不小。

“你是不是太沖動了，不送他去念書的話，你們家情況其實還算可以，也就最近會困難幾年，等天養的年紀稍大些，能多掙點工分后，自然就沒事了。

你也可以不用再操心他。

趁早找個好人家，過自己的日子。

可你現在既要不做倒欠戶，還要送他去念書，這就意味著每年你都得貼不少錢，這些錢你哪來？總不能光靠變賣你嫁妝棉被的那點錢吧，那點錢最多也就只能撐三年，還得一分錢都不亂花。

念書可不是兩三年就有結果的。

至少也得八年吧，而且初中畢業并不一定會有工作，想要能分配到一個穩定工作，得天養考上中專后再念四年。

哦，我明白了！

你是不是想讓天養念幾年書。

然后在城里找工作啥的。”

王大妞是真的替高蕓著急，因為高蕓要是沒金手指這么干的話，純粹就是徹底犧牲自己的未來，只為了這弟弟。

而且還不一定能成就弟弟。

因為按時間來算，等高天養念完初中，基本就是上山下鄉的高峰期，城鎮戶口的初中高中畢業生都大把大把的沒工作，不得已只能下鄉，又更何況他這農村戶口的，更沒啥希望找到工作啊。

王大妞雖然不知道未來如何，但現在找工作的情況，她還是相當清楚的：

“誒呀，我的傻姑娘，你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現在城里招工可嚴了，很多工廠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必須得是城鎮戶口，農村來的人家都不帶看你，即便想做個臨時工搬運工，那都相當困難。

有文憑也沒用。

戶口這一塊就先把你卡住了。

只有念幾年書，然后考上中專，才能算是脫了骨頭，有人頭落地的機會。

可現在中專很難考的。

一個班五十個人，能有五個考上中專就相當不錯了，要是想讓你弟弟穩穩妥妥的找到工作，那就必須得讓他考上中專。而這前前后后，至少就是十二年的時間啊，你的人生能有幾個十二年！

十二年后你都三十了，咱們村趙寡婦守了五年寡，現在還沒到三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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