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這不會，又是沖著他們侯府來的吧？

燕錦的臉色更是一瞬間難看得無以復加。

與完全不知內情、此刻還心懷一絲僥幸的二老爺不同，燕錦幾乎是在看到禁軍的剎那間，心里就有了明確的意識。

沒錯！

這就是沖著他們侯府來的！

一去不復返的鎮南侯，被鎮北軍包圍的侯府，以及他偷偷派出去卻消失無蹤的心腹霍巖……

這些事情無一例外都是糟糕的預警，暗示著侯府即將有大麻煩降臨。

但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這個麻煩指的是什么！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

燕錦壓抑一整晚的焦躁、煩怒、不安，這一刻齊刷刷涌上心頭，胸腔里滿溢著濃烈的負面情緒，卻無處發泄。

他強行忍耐著，雙拳死死掐緊掌心，極力保持冷靜和理智，看著禁軍整齊劃一地逼近。

春柳嬤嬤的臉色也很不好看，但她畢竟是宮里出來的老人，面對禁軍突然出現，還算穩得住，站在原地沒動。

在場唯一鎮定自若的就是凌電。

他笑著走上前，拱手道：“孟統領，沒想到是您親自帶人過來，久候多時了。”

“吁。”孟奇勒住韁繩，卻并未下馬，拱手對凌電還禮道。

“凌大人有勞，本將奉陛下旨意而來，還請鎮北軍行個方便。”

“統領客氣了，應該的。”

凌電笑著應下，也不多問，隨即轉身傳令下去。

包圍了侯府外一條街的鎮北軍聽令，立刻有序地往兩邊退開，讓出了中間一條寬敞的空道，直通向鎮南侯府門口。

原本大長公主府的馬車也停在街道中央。

不需要孟奇開口，春柳嬤嬤便低聲吩咐一句，侍衛們匆匆將馬車趕到一旁，不敢阻擋禁軍的路。

“有勞兩位了。”孟奇拱了拱手，便催動馬匹，帶著身后數百名禁軍浩浩蕩蕩穿過空道。

因為街道并不寬闊，街上的人馬又實在太多。

數百名禁軍列隊走過時，難免與公主府的馬車靠得近，一旁的侍衛更是挨挨擠擠，免不了與走過的禁軍有些擦肩。

盔甲清脆的碰撞聲里，誰也沒有察覺到——

暗地里有一只手飛快地擦過禁軍，短暫的接觸間，一顆不起眼的蠟丸便傳遞到了對方手中。

禁軍列隊快速走過，侍衛們也低著頭，仿佛什么也沒發生。

就連站在一旁的凌電，也因為人數太多、走勢太密而毫無察覺，正低聲對春柳嬤嬤道：

“嬤嬤，您看禁軍都來了，侯府這會兒確實有要事要辦，不方便接待其他人，您不如先回去吧？”

“大長公主身份清貴，還是別讓這些瑣事擾了靜修才好。”

凌電意有所指。

春柳嬤嬤聞言看了他一眼：“多謝大人提點，既然侯府沒空，奴婢也只能先去回稟長公主，就不打擾大人，先行告辭。”

說著，她微微低頭行了一禮，便轉身上了馬車。

凌電微愣了下，暗自挑眉。

這么爽快就走了？

她不是來替大長公主打聽消息的嗎？本來還以為，她會繼續找借口多留一會兒呢。

禁軍走過之后，原本擁堵的街道便重新通了。

春柳嬤嬤似乎真的打消了主意，竟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就讓侍衛調轉了馬車，原路返回離開了。

凌電皺眉看著馬車徐徐走遠，一時弄不明白大長公主的用意，但此刻也沒時間多想。

比起置身事外的大長公主，還是鎮南侯府這邊更重要。

凌電很快收回心神，快步走到了侯府門前。

他到的時候，禁軍已經整齊列隊在門口，孟奇跳下馬背，大步走上臺階，對站在府門前的二老爺和燕錦亮出了金字令牌。

“奉陛下口諭，鎮南侯府涉及昨夜多件大案，由本將親自率領禁軍，搜查侯府上下，任何人不得阻攔！”

二老爺臉色驟變，不由握緊了拳頭，下意識想怒斥的話又咽了回去：“孟統領，你把話說清楚點，我們侯府到底牽扯了什么案子？昨晚上又發生了什么？我們府里是真的毫不知情！”

燕錦晦暗又警惕的目光，也緊緊盯著孟奇，希望從他臉上神情看出端倪。

孟奇卻神情肅穆，毫不猶豫地道：“抱歉，燕大人，陛下有令，在搜查完侯府之前，任何人不得對侯府透露內情！還請兩位把路讓開，不要耽誤了禁軍辦差！”

禁軍是所有軍隊中最特殊的一種，象征的是皇帝直屬，可以說是凌駕任何一支軍隊之上。

所到之處，無人敢阻。

但凡是耽誤、影響、阻撓禁軍辦差的，無論是誰，無論理由，都有藐視皇權的嫌疑。

這是死罪！

若是情節嚴重，身為禁軍正統領、天盛帝身邊實力最強、最受信任的武將，孟奇甚至有先斬后奏的權利。

別說鎮南侯府了。

就是鎮北軍正面遇上禁軍，都必須退讓三分，這是對皇權的遵從。

二老爺連忙拱手道：“孟統領誤會了，下官絕無阻攔禁軍的意思，但實在是對這種情況一頭霧水，哪怕不能透露內情，也還請孟統領看在侯府的面子上，酌情告知一二……”

但這話還沒說完，孟奇便搖搖頭，鐵面無私地道：“燕大人，本將是奉旨而來，陛下有令在先，這不是能酌情處置的事，燕大人就不必多做打探了，等禁軍搜查完畢后，自然就會知曉。”

二老爺沒想到侯府的面子都不管用，一時間臉色愈發難看了。

“二叔，既然孟統領這么說了，您就別再問了，何必讓統領為難？”

燕錦忽然開口勸道，隨即歉意地拱手道：“孟統領見諒，二叔一時情急，并非有意，您奉旨而來，侯府上下絕不敢違抗圣意，請吧。”

說著，他便主動拉開二老爺，側身讓路。

孟奇驚訝地看他一眼，神情緩了緩，揚手一揮讓禁軍先入府。

數百名禁軍立刻列隊而入。

燕錦低聲道：“孟統領，請恕在下冒犯，您可知家父現在何處？他一夜未歸，家中母親十分擔憂，不知可否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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