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葉蕓和秦錚在制衣廠附近散步，雪地在月色照耀下仿佛會反光，將周圍照得亮堂堂。

路邊還有擺攤的，正在收拾著東西往腳蹬三輪車上放。

冬天溫度低，生意也不好，一般見沒人氣了就趕緊收拾東西回家，不如在家里填飽了肚子跟家人烤火取暖。

葉蕓和秦錚也往回走，太晚了附近山里會有大型野生動物出來覓食。

還沒被幾步。

路過臭水溝時，只見一個騎著二八大杠的男人，啪嘰一聲往溝里扔了個布袋子。

布袋子砸破了溝面才結好的薄冰。

一陣驚慌失措的小貓叫聲響起——

葉蕓愣了下，和秦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騎著二八大杠的男人聽到那叫聲生怕被纏上似的，仿佛扔掉了手里的燙手山芋，蹬著二八大杠逃命似的跑了。

秦錚立即跑了過去。

他在臭水溝邊趴下，長臂一撈把黑漆漆的布袋子拎了起來。

布袋子稀稀拉拉地往下滴著水，秦錚匆匆解開繩子，里面是一窩已經渾身被臭水浸濕透了的小貓。

小貓看起來又瘦又小，才睜開眼睛沒多久，渾身水淋淋的。

被冰水浸透的感覺令小貓受到了驚嚇，小小的幾只顫顫巍巍地擠在一起拱來拱去，迫切地想尋找溫暖。

“這……”

葉蕓竟無言以對，解開圍在脖子上的圍巾想把小貓擦干凈。

秦錚先她一步摘了帽子，阻攔了她的動作，低聲讓她把圍巾圍好，而后摘下頭上的帽子，把幾只濕漉漉的小貓放進暖和的帽子，迅速揣進了懷里。

牽著葉蕓的手往制衣廠走，溫聲道：“趕緊回去烤烤火，能活幾只是幾只。”

葉蕓點了點頭。

心里不舒服，她扭頭往那個騎著二八大杠的人離開的方向看了眼。

黑漆漆的夜色里已經沒有了那人的蹤跡，只留下一道漸行漸遠的車輪印，也不知道這天黑路滑，那人會不會因為這事兒感到幾份愧疚。

回到制衣廠。

一進屋，秦錚趕緊從懷里拿出幾只小貓，放到了火爐邊取暖。

小貓早已被臭水泡透，身上還沾染著臭水和粘稠的泥漬，葉蕓索性讓秦錚兌了溫水，小心翼翼地給它們清洗。

按理說小貓不應該清洗，免得受了風寒，命不久矣。

可眼下還有更糟糕的情況嗎？

用溫水把它們清洗一遍，是最有利，也最快速的方法。

當然，在清洗小貓的過程中，葉蕓很小心地避開了肚臍這種比較容易受寒的部位，只用手捧著溫水淺淺沖掉了那塊的泥漬。

做完這一切，她用毛巾把它們擦干，放在火爐口，把絨毛烘干。

一共有五只小貓。

花色雜亂，兩只貍花，兩只三花，竟然還有一只小橘。

四只情況還好，在葉蕓和秦錚給他們洗澡時還會嚶嚶叫，扭動身體表示反抗。

剩下的那只小橘卻是病懨懨的，出氣多，進氣少，腦袋耷拉著。

秦錚拿著它，頭朝下甩了幾下甩出嗆進了肺管子的臟水，放在火爐口旁邊，輕輕按起了它的心臟，又握住它的嘴巴往它嘴里吹了口氣。

隱約可見小橘的肚子微微起伏，卻還是沒有多大的動靜。

見此，秦錚又重復做了幾次按壓心臟和渡氣的動作，終于小橘貓發出了一道微弱的叫聲。

“有效果。”

小貓微弱的嚶嚀聲出現的那刻，葉蕓眼神微微一亮。

秦錚見她眼里出現了照人的光彩，心情也跟著好了許多，“我們能做的已經做完了，能不能活過今晚，就看它的造化了。”

葉蕓點點頭，“嗯。”

兩人早以準備好了紙箱，里面墊了柔軟的棉絮，放在火爐邊，暖和和的。

秦錚把病懨懨的小橘放進窩里，與另外幾只小貓放在一起。

小橘倒是沒什么力氣動，反而是其他幾只小貓拱了拱身體，把它圈進了暖和和的小團體。

它們身上的絨毛已被葉蕓在火爐口烘干，此刻蓬松著。

五只小家伙糾纏在一起，畫面略有幾分溫馨，令人看了只覺得歲月靜好。

只是。

一想到它們的遭遇，任誰也笑不出來了。

“這玩意兒城里人沒幾個稀罕的，咱們山里喜歡養來抓耗子，城里沒那么多耗子抓，就沒有多少人養這東西，有的還覺得這種東西奸饞，愛偷吃的，難免嫌棄。”

秦錚見她不開心，輕輕摟了摟她的肩膀，低聲寬慰：

“你放心，貓有九條命，這玩意兒可皮實了，那一下就想弄死他們，根本不可能呢。”

葉蕓聽他這么說，抿唇微微一笑，“我知道。”

“那你還不開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開心了？”葉蕓眉梢微微一挑，逗弄他。

秦錚不禁失笑，摟著她去洗手，嗓音透著無奈的寵溺：“好好好，你沒有生氣，都是我想多了。”

“走，洗完手給你洗腳，咱睡覺。”

第二天，葉蕓一睡醒，揉了揉眼睛就去看火爐旁的小奶貓。

剛好看到秦錚正給他們喂奶。

秦錚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小碗奶，放在火爐上溫著，窩里幾只小奶貓餓的嚶嚶叫，秦錚手里的那只正吧唧吧唧嘬著勺子里的奶，吃的別提多香。

葉蕓不禁驚奇，披上棉襖走過去。

“你從哪弄來的奶？”

“咱廠里那誰家里養了只羊，最近剛好下崽，我就過去跑了一趟。”

秦錚見她醒了，仰頭朝葉蕓一笑，“媳婦兒這個大碗的給你喝，小貓的我都提前盛出來了。”

葉蕓這才發現小碗的旁邊有個鐵飯盒，飯盒里盛著大半羊奶。

“媳婦兒你快來看。”

這時秦錚又朝窩里做了示意的眼神，咧嘴笑道：“昨天那只病懨懨的小貓，今天會自己爬了。”

葉蕓往窩里看了一眼。

病懨懨的小橘嘴邊的絨毛沾著濕意，顯然已經吃過羊奶，縮著小小的身體，安安靜靜地待在箱子里，眼皮耷拉著，半睡不醒的樣子。

葉蕓撇了撇嘴，“騙人，這不還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嘛。”

秦錚聞言往箱子里看了一眼，嗐了聲，“剛剛還爬了兩下呢，我沒騙你，大概是吃飽了，想睡覺了。”

行吧。

葉蕓伸手探過去，把小橘放進懷里，輕輕順了順它的小腦袋。

剛睜開眼睛的小奶貓，實在太瘦小，跟個縮小版的瘦猴似的，縮在她的掌心，還趕不上她的一個拳頭。

雖說小橘還病懨懨的，但比起昨天的情況著實好轉了不少。

葉蕓把它放在肚子上，用手暖著它，一會兒完全闔上了眼睛，睡得不剩了什么動靜。

秦錚給它們挨個喂過奶，才拍了拍手。

“收工。”

他去洗了手，拿毛巾擦手時，才跟葉蕓吩咐：“媳婦兒，我等會兒得去公司，中午不一定回來，這羊奶就放爐子上溫著，中午我要是回不來，你就喂他們。”

葉蕓點點頭，“行。”

秦錚穿上大衣，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隨即拿著侉子的車鑰匙離開了屋子。

葉蕓懷里還抱著小奶貓，便沒有跟出去送他，在窗戶里看著他騎著侉子離開了制衣廠。

中午。

秦錚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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