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怒吼，幾乎把兩人的情緒都從高處推進深谷之中。

認識他這么長時間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情緒對自己說話。

蘇青妤很想瀟灑地笑笑，可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勾起那重若千斤的唇角。

“報仇的事情，我從未忘記！只是我隱忍了六年，六年的時間里我什么都沒有做成！”

“我怕我再不妥協，時間長了，他們又豈會原諒我的不作為！”

蘇青妤真的氣狠了：“比起你的助紂為虐，我相信他們更愿意看到你的不作為！”

“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不是在隱忍、在為報仇而修橋鋪路......”

“可我如今只看到你拉幫結派、屈服陛下的威逼利誘、為了你所謂的隱忍而放過那些手段骯臟狠辣的罪人！甚至連關乎到國家命運的蠱蟲來源都不查了！”

他是不是忘記了，她是為了能守住他們兩人的底線、守住這一份初心，不被這些人同化，才毅然決然吃下二月生花的......

“原來我在你眼中，竟是這種懦夫......”

“陸云乘，我們，和離吧。”

屋內，安靜到近乎恐怖。

屋外，兩人爭吵聲并未做任何掩飾，守在門口的人該聽的不該聽的，全部都聽見了。

聽得最為清楚的，是蘇青妤那句不太大聲，卻異常有穿透力的‘和離’。

清風一臉震驚地看向明月，皺著眉頭無聲問道：我剛剛，有沒有聽錯？王妃要和離？

明月握緊劍柄，低聲道：“閉嘴！”

清風：！！！？？？

他剛剛，好像沒有說話吧？

完了完了。

主子若是真的和王妃和離了，這往后的日子還不知道會如何苦難重重了。

清風絕望地看向緊閉的房門，里面的爭吵聲還沒有停止。

“你說，什么？”

親耳聽見蘇青妤說要和離，陸云乘只覺得自己的整個靈魂瞬間被抽空了。心口處的刺痛感，隨著血液的流淌，慢慢擴散到四肢百骸，叫他痛苦不已。

“和離吧，陸云乘。”

蘇青妤脫力地坐了回去：“就按照我們當初約好的那樣，我治好你的腿，你放我自由。”

心中的不舍和繾綣讓陸云乘下意識就要張口解釋：“青妤，你不要沖......”

“你再給我三天的時間。”

蘇青妤定定看著他：“三天后我一定拿著和離書離開凌王府，絕對不會再干涉你的任何事情了。”

“我放過你，也請你放過我。”

陸云乘張了張唇，只覺得自己的眼眶酸脹得實在厲害，他怕自己若是再待下去，一定會忍不住抱住她，央求著她不要這樣對他......

他握緊拳頭，最終大步離開。

行至門口處，才啞聲道：“你若是決意如此，三日后，我便如你所愿。”

蘇青妤背對著他，不曾回頭：“多謝。”

凌王和凌王妃在深夜大吵一架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不過短短一日一夜的功夫，幾乎鬧到滿城皆知。

由此可見，凌王府上必定有旁人的眼線。

可這些對于現在的蘇青妤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她和陸云乘如今同乘一輛馬車，奉旨進宮面圣。

也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陸云乘在鬧和離，明帝又豈會不知呢。

馬車還是那輛馬車，可坐在馬車里的兩個人卻已經不似從前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在心里掙扎了許久許久，陸云乘終究還是打破沉寂，問出了這個從昨夜就一直想要問的問題。

就算和離，至少也得讓他知道她身在何處，過得是否如意......

蘇青妤無聲嘆息。

她和陸云乘之間，并非因為誰的絕對過錯而分開，沒有必要將兩人之間僅有的那一點點回憶親手抹殺掉。

“我在京城，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也就是說，她暫時還會在京城。只要他想，他還是能隨時隨地看到她......

陸云乘也明白自己這樣的行為究竟有多么齷齪，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心里那正在瘋狂生長的欲念。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才生生將這樣的情緒壓在心里，不曾外泄半分。

“你若是暫時無處可去，我可以......”

“不必了。”

故作輕松地將陸云乘的話打斷：“今日過后，你我便各不相干了。就不要做出一些讓人誤會的事情來了。”

陸云乘喉間哽咽，緩了許久才將這口氣壓下去。

“也好。”

既然都做到這個程度了，保持距離才是最好的局面。

對她，亦是最好的。

甬道冗長，兩人并肩而行，一路無話。

明帝親眼瞧見這兩人不似從前那樣親密，心中還是保持懷疑態度。

陸云乘是因為蘇青妤的出現才讓身心重新活了過來，更是在所有人面前立誓，永遠不納妾。

而蘇青妤則是為他甘愿吃下二月生花之毒，甚至都沒有告訴他......

那樣要好的兩人，說散，就能散嗎？

“胡鬧！”

明帝見齊刷刷跪在面前的兩人，將手里的奏折丟在桌面上。

“吵架歸吵架，怎么還能鬧到滿城人盡皆知？連和離這種話都能說出來，實在胡鬧！”

陸云乘跪在那里，似乎心灰意冷：“兒臣心意已決，請父皇成全！”

就這么一句話，明帝自然不會相信：“因為什么呢？”

“哪家夫妻不吵鬧幾句？就是朕和皇后，偶爾也得拌嘴幾句，這么多年了不也一樣過過來了嗎？”

“你們兩個究竟是為了什么，鬧到非要和離的地步！”

蘇青妤把心一橫：“陛下，非是兒媳不懂事，實在是殿下他出爾反爾。他的不守承諾，對兒媳是一種折辱！這樣的日子，兒媳實在無法再繼續忍受了。”

明帝一聽這話，立刻聯想起昨日影衛匯報的內容。

能讓蘇青妤說上一句‘出爾反爾’的，無非就是陸云乘曾經立下的誓言。

所以，蘇青妤是因為陸云乘和江蘭因之間的關系不清不楚的，才鬧著要和離嗎？

回想蘇青妤當初為了陸云乘可以連性命都不要了，沒成想這事情還沒過去多久，就被陸云乘厭棄了？

明帝也不知，自己是該說陸云乘不夠君子，還是笑話蘇青妤果然是見識淺薄的后院婦人。

明帝輕咳一聲，斂下所有心思：“夫妻一場，當真要如此？”

“兒臣心意已決，還請父皇成全！”

“懇請陛下成全！”

明帝坐在上首，從兩人之間的氣氛來看，此事不像是假的。

“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你們，去慈康宮吧。”

“太后她老人家若是同意，朕，便準了你們的請求。”

“是！兒臣這就去。”

陸云乘明白，這是明帝對和離之事最后一次試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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