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獄那段時間，沐城在家里總有點拘束，出門也是小心翼翼的，社會飛速發展，十二年足夠讓一個人徹底和社會脫節了。

吳慧聽了沐陽的建議，把做飯的‘重任’交給了沐城，從出門買菜開始，吳慧帶著沐城刷門禁卡，坐地鐵，用手機支付，帶他一點點適應現在的生活，沐城每天在廚房樂樂呵呵，換著花樣給母女倆做飯。

沐陽把曾經的信里寫過的內容又拉著沐城說了一遍，展示她的獎狀，把爸爸缺席的時光一一用回憶補上，像小時候一樣，撒嬌著要獎勵，不過半個月多的時間，沐城欠了自家閨女一堆禮物，雖然是欠賬，但沐城卻很開心。

一家人其樂融融，屋子里總是歡聲笑語，似乎時間只是讓沐陽長大，在夫妻倆臉上留下皺紋，頭上留下白發，并沒有讓一家人相依的心生出間隙。

逐漸適應生活后，沐城想要找點事情做，和吳慧商量想在小區門口租一個鋪子，賣水果。

果園沒有了，就開一個水果店，陽陽喜歡吃水果。

沐城重新考了駕照，買了一輛二手面包車，和吳慧一起去水果市場挑選比價，兩人雖然忙碌，但充實又開心。

“好啦！”

沐陽拍了拍整整齊齊擺著的西瓜，看了一眼收拾得整潔干凈的小店，滿意地點點頭，拿起一個蜜桔，剛準備剝，就被林澈拿走。

“你來幫一次忙，這水果得少一半。”林澈嘴上這么說，手上卻把剝好的桔子遞了過去。

沐陽一揚腦袋，黑亮的大眼睛里透出幾分得意，俏皮地開口，“嘻嘻，我爸說了，店里的東西我隨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話音剛落，沐城樂呵呵地又遞過來兩個山竹，“桔子吃多了上火，今天別吃了，吃點山竹。”

林澈笑著搖頭，又給沐陽剝山竹。

“陽陽，時間不早了，你和小澈先回去吧，我和你爸收拾收拾也回家了。”吳慧笑著開口，拎著幾袋水果遞給林澈，“都是今早才去市場拿的，特別新鮮，你帶回去。”

“好，謝謝媽。”

之前沐城還擔心開水果店不夠體面，怕丟了女兒在婆家的面子，是相處一段時間后才打消了顧慮，之后每次店里進新鮮水果，要么讓沐陽送去，要么要林澈帶回去。

水果不貴，送的是惦記，收的是心意。

順著給外公外婆、舅媽和表弟、林毅峰和周嘉欣送完水果，林澈送沐陽回租的小房子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那我先上去了，你到家跟我說一聲，路上小心。”

“陽陽……”

林澈拉住沐陽，手心帶著薄汗。

沐陽轉頭，俏皮地沖林澈眨眨眼睛，“怎么了？”

林澈喉結滾動兩下，按開安全帶卡扣，“沒事，我送你上去。”

沐陽看了一眼林澈的口袋，笑著點頭，“好。”

把沐陽送上樓，林澈開車去了江邊，一手拿著煙，一手拿著戒指盒，在后備箱小心藏了一天的花已經有點蔫兒了。

收到戒指后，他就一直在計劃求婚的事，還特意找經驗豐富的老東西商量求婚計劃，戒指盒都在身上帶了好幾天了，可一直沒找到合適時機開口。

林澈總覺得，還差點什么。

江風濕熱，遠處漁火點點，半包煙抽完，林澈捻熄煙頭，驅車去了禾岑教授那。

禾岑開門看到是林澈，有點驚訝，“小澈？”

林澈朝禾岑鞠了個躬，“不好意思禾教授，這么晚打擾您，陽陽之前的治療記錄，我可以看看嗎？”

禾岑愣了一下，“先進來吧，治療記錄我有，但我要問問陽陽的意思。”

林澈抿唇，掏出手機，“我和她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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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陽接到電話，聽到林澈要看治療記錄，眼底閃過一絲不安，“你，你真的要看嗎？”

“嗯。”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沐陽才開口，“好，你把手機給師父吧。”

禾岑接過電話。

“師父，把記錄都給他吧。”

沐陽的聲音有點落寞，“那不人不鬼的樣子，是該讓他真正看看的。”

禾岑眸光一閃，“你確定？”

“嗯。”

“好吧……”

禾岑掛了電話，帶著林澈進了書房，從書架最下面，拿出一個檔案盒，“都在里面了，按治療時間整理好的，慢慢看吧。”

林澈接過沉甸甸的檔案盒，“謝謝教授。”

禾岑給林澈倒了一杯水，就回房間了。

見禾岑進來，靠在床頭看書的老伴摘了老花鏡，有點不悅地開口，“大晚上的，哪個學生這么不懂事？”

“是小澈。”

禾岑掀開被子，也靠在床上，拿了書一邊翻一邊說了林澈的來意。

老教授聽完察覺出點東西，“也就是說，現在陽陽有點誤會小澈要看治療記錄的用意了？以為小澈是猶豫了？”

禾岑點點頭。

老教授坐起來幾分，有點著急了，“你既然看出小澈是因為對陽陽上心才來的，又聽出陽陽誤會了，你怎么不說清楚呢？”

“小澈是個好孩子，陽陽又什么都看得透，兩人一路走得太順了，難得有這個機會能誤會一下，就當是個小考驗吧。讓小澈看看也好，以后能多心疼心疼我們陽陽。”禾岑淡定地翻著書開口。

明白了禾岑的用意，老教授也放心了，抽走禾岑手上的書，板著臉開口，“都幾點了，睡覺睡覺！”

“就差幾頁了，幾分鐘看完了。”

“你的幾分鐘，我才不信呢！”

老頭兒說著就要拉臺燈，禾岑還準備抗爭一下，結果書直接被老伴兒塞到了枕頭下，無奈，只能關了燈躺下。

沐陽接到的禾岑的電話后，寫到一半的論文綜述，一個字都繼續不下去了。

沐陽起身換衣服想去師父那，可手搭在門把手上時，她又猶豫了。

她不敢去。

雖然林澈知道自己的病，可聽到和看到總歸是不一樣的，如果他看到那段灰暗的時光里，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怪物？

怪物，怎么能共度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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