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

猶豫半瞬，蘇奕看向遠處：“有沒有辦法去看看他……”

“看個屁！”

徐達不客氣道：“現在看，吃他的席不成！”

頓了頓。

他又道：“而且只是一道裂縫而已，你修為太高，實力太強，也進不去！何況他有他的路要走，旁人若是多加干涉，或許會起反作用！”

蘇奕頓時止住了念頭。

徐達也不再多說。

隨手一揮，一絲偉力落下，便要將鴻蒙大世界內的反天地徹底抹除在世間，以絕后患。

可……

剛抹除了一半，他動作一滯，忽地停了下來！

“罷了。”

他沉吟半瞬，頓時收回了偉力：“雖是個隱患，也是個機會。”

“什么機會？”

“新世界大戰激烈，天地破碎，大道意志沉眠。”

徐達嘆道：“別說不朽，怕是此界的生靈在未來的很多年之內，連半步不朽都難以觸及！他們的道途，斷了！”

“所以。”

蘇奕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大伯才留下了這半條縫隙？”

“不錯。”

徐達點頭道：“留下這半條縫隙，也等于是給他們一個機會！那些資質稟賦突出的，未來未嘗沒有機會尋到這條縫隙所在，來到三千殘界尋求一線機緣，正好也讓他們見識見識大劫兇險，以早做準備！”

“不過么……”

話鋒一轉，他又道：“世界盡頭，天地之反，鏡花水月，觸之可及，找不找得到，出不出得來，就看他們自己的悟性了！”

說話間。

他手一翻，取出了一只斗笠，隨意帶在了頭上，朝著遠處的黑海緩步而行。

“其實這樣也不錯！”

“輸贏各占一半，生死各占一半……未來本就不可定，若是被人提前知曉，豈不無趣？”

轟轟轟！

話落，一道睥睨刀意暴起，夾雜著徐達霸道的聲音，響徹天地十方！

“既然下來了！”

“那你就別走了！”

“跟老子做個伴，在這里當個守門人！”

新世界。

白芒籠罩之中，歲月長河奔騰的聲音不絕于耳。

耗完了最后一絲力量。

顧寒的生機宛如狂風中的燭火，顫了兩顫，徹底熄滅，身形快速湮滅飄散，他的意識也漸漸陷入了沉寂之中。

他仿若未覺。

任由身軀寸寸破碎，任由神魂不斷湮滅，任由意識不斷沉寂，只是盯著上方的白芒，眼中滿是眷戀之意。

看到這一幕。

羅萬年突然道：“我曾經努力讓一切變得更好，我失敗了，我拼盡全力讓一切變得更壞，也失敗了，是不是……錯的是我本身？”

“你沒錯。”

“可我終究是被你殺了。”

“很簡單。”

顧寒笑了笑：“因為，我也沒錯。”

羅萬年突然沉默。

謀奪眾生意不成，毀滅一切所有不成，他卻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瘋狂和不甘，更沒有任何落寞。

內心深處。

反而多了一絲平靜，以及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解脫感。

他突然反應了過來。

或許再進一步，超脫所有，然后毀滅一切所有，并非他的目的……尋求解脫，才是。

看著顧寒越發模糊的身體。

他又道：“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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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

顧寒的面容突然變得朦朧了起來，看著身旁的黑劍，輕聲低喃道：“我想回去……回去看一眼……帶我回去……”

話音落下。

他身形徹底消散不見，肉身，神魂，意志，乃至真靈……俱是云散煙消，再不復存！

長劍悲鳴不已，在原地盤桓了兩圈，輕輕一顫，沖向了尚未消散的歲月時光長河！

主人想回去！

它就要帶著主人回去！

跨越時光長河，跨越無盡時代，跨越茫茫萬世……把主人，送回去！

原地。

羅萬年看著這一幕，緩緩抬手，看著悲鳴遠去的黑劍，臉上看不出喜怒。

和顧寒一樣。

他也保留了最后一絲力量。

顧寒將自己的力量消耗殆盡，幫阿劍覓得了一線生機，他的力量，卻始終保留著未曾動用。

只要他想。

他可以把黑劍攔下來，然后……讓顧寒永遠沒有回去的機會！

念及此，最后一絲力量瞬間升騰而起，跨越了重重白芒，朝著黑劍落下！

只是……

似是早已身死，又似力量不夠，這一擊……方向有點偏，擦著黑劍飛了過去，然后落在了它的正前方。

爆裂聲忽起，一只詭異生物突然現出身形，滿身的黑毛，身上黑氣沖霄，森然可怖，在他的攻勢覆蓋之下，發出道道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當場炸裂成了碎片！

嗖的一聲！

黑劍前路之上再沒了絲毫阻礙，流光閃過，幽黑的劍身已是消失在了一片白芒之中，順利進入了歲月時光長河，隱沒在了滔滔河水之中！

目送黑劍離去。

羅萬年釋然一嘆。

他知道，靠著這道力量，他也可以晚死一會，可以在這里多待一會，可以多陪母親妻女一會。

可……

他依舊這么做了。

啪的一聲輕響！

消耗完最后一絲力量的，他身形一顫，眉心突然多出了一抹透明劍痕，劍痕不斷擴大，讓他的身體也跟著消散了起來。

他卻仿若未覺。

簡單將小屋收拾了一番，而后緩緩坐在了一張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攤開掌心，看著那一點靈光，漸漸癡了。

他猶記得。

他女兒生前最喜歡螢火蟲，他夫婦二人便時常帶著她去后山看，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小丫頭才能釋放一點天性，才能變得自由活潑，才能在他面前展現無拘無束的一面。

同樣的。

那個時候的她，也是最開心的。

“爹！我以后也變成螢火蟲好不好！”

“為什么？”

“它們好自由啊，我也想變成它們，想往哪飛，就往哪飛，再也不用待在這個地方了！”

“好，爹答應你。”

想到這段對話，羅萬年眼底浮現一絲笑意，眉間劍痕瞬間炸裂，身體緩緩消散，化作了無數道光點，宛如團團螢火，環繞在那團靈光周圍。

恍惚中。

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盡情奔跑在夏日的晚風中，點點螢火飄散，如同沐浴在星光之中。

“抱歉。”

“爹答應你的事，沒做到……”

靈光漸漸消散。

一聲嘆息響起，如同星光隕落，短暫，且并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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